這時,第一根一丈餘長海碗口粗的木樁被送到缺口處,可惜沒有錘子,無法打樁。
林黑山看到河堤邊上有一塊兩百斤重的大石頭,他就抱着石頭把木樁砸進缺口中,隨着越來越多的木樁被砸進缺口中,這個缺口再次擴大的可能大減。
就在這時,一羣百姓在鄉老、里長的帶領下,拿着鋤頭和麻袋趕到了現場。
他們聽從冉明的指揮,把整袋的沙石丟進木樁中。
越來越多的救災工具和人員趕到缺口處,集衆人之力,奮戰一個多時辰後,孟縣段的缺口不住堵住了,冉明還對一些滲水堤段進行了加固。
也真是坑爹,自從石勒建立後趙,黃河就進入了三十年一個週期的枯水期階段。石虎那個暴君在位期間,他也只是只顧自己享受,從來沒有管理過黃河河堤。由於汛期降雨水量小,倒也沒有暴發特別嚴重的洪水。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那是自西漢建都長安以來,東漢建都洛陽,曹魏建者於鄴,司馬氏西晉建者於洛陽。
關中因爲沒有成爲帝都,人口相對較少。沒有經過隋唐時期的過度開發,關中水土流失並不算嚴重。
也可以說在唐代之前,沒有關中四百萬人口大力濫砍濫伐,黃河的中游的水土流失並不算太嚴重。
儘管這個時期,雍州人口仍不算太多,也沒有太過破壞生態環境,可是這一次卻是超強的降雨量,就連經常缺水的河西都河水暴漲,更何況是黃河的中下游。
孟縣雖然保住了河堤,可是這段洪水期間,仍淹沒了不少村莊,至於農田更加不用提了。
當張溫得知冉明的傳令後,率軍隊趕過來時,冉明則像一個泥猴,疲憊的坐在泥地裡。冉明貴爲秦王之尊,卻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殿下,喝口熱粥吧!”
“先不忙。”
冉明道:“水燒好了嗎?所有人不得喝生水,一定要喝燒開的水,還有安排百姓都喝上熱粥,只要有一個百姓喝不上熱粥,孤就算渴死,也不會喝一口!”
“殿上放心。”李業道:“孟縣縣令已經按排好了,孟縣府庫內有米糧三千餘石,在五天之內足夠百姓食用!”
冉明這才坐在地上喝起粥來,然而冉明還沒有喝一口,張溫就到了。
冉明只得扔下碗去見張溫。
張溫和董潤一樣,對冉明的好感強過對太子的好感,不過這個好感只是好感,作爲冉閔的心腹嫡系,他們肯定不會忤逆冉閔的意思。
如果沒有冉閔的正式詔書,張溫和董潤是不會參與冉明與冉智的奪嫡之爭的。
張溫悄悄拉着冉明道:“殿下,你這是何苦呢!這事情出力不討好吧,保住了黃河河堤,功勞也要分潤給地方官,可是一旦出了問題,這個黑鍋就要殿下背了!”
“河洛地區,是我們大魏腹心,一旦出了差池,我們大魏就會元氣大傷!”
冉明道:“這個大魏是父皇一手建立的,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咱們漢家百姓過上好日子,不再受人欺凌。孤亦是如此,不管是胡人也好,洪水也罷,孤看不得這個!”
張溫道:“殿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一定要小心那邊的!”
話張溫也只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冉明肯定會明白的。
“冉智!”
冉明想到了太子的種種,內心裡一陣糾結。
如果這個時候冉智不利用這個時機對付他冉明自然是樂意看到的。
可是如果要真來對付他,冉明認爲這反倒是好事。
冉閔最愛惜的,不是自己的名聲,也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這個漢家天下,這些血脈同胞。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一旦被碰觸了這個底線,冉閔肯定會出手的。
事實上,正是冉明猜測的那樣,冉智真想借此機會攻擊冉明。
爲了消滅這個勁敵,冉智已經迷失了本心。
可是,東宮還有明白人的。
特別是冉智剛剛提出這個想法,就被裴弼一盆冷水澆了下去。
冉智是一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連冉閔都敢暗殺,在這個世界上還他冉智會顧忌的事情嗎?
事實上這也不怪冉智,要怪就怪冉明太能惹事了。
冉明被封爲秦王,柱國大將軍,西域大都護。
就連黃河決堤也礙不着他什麼事。
可是,偏偏冉明卻不一聲不吭從福祿快速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帶着數千兵馬,並且在陳倉關受到阻攔之後,還採取詐關奪城的方式,強行闖關。
藩王大忌之一就是沒有詔命私自返回,帶兵強行返回,這幾乎可以從實謀反的罪名了,就憑這一點,冉明就算有十條命不夠殺的。
冉智的打算就是讓一幫御史言官彈劾冉明。
就算冉閔想包庇冉明,恐怕也難堵悠悠衆口。
“弼不提其他,只是如果這麼做殿下會成衆矢之的的。”
裴弼這個時候有點急了。
攻擊政敵,利用對方所犯的錯誤,也可以無限放大。
但是這要分是什麼事情。冉明雖然是回來了,也帶着兵,可是人家卻自解甲冑,連弩機盾牌兵刃都沒有攜帶,有這麼造反的嗎?
況且人家秦王連城都沒有進,就守在河堤上,已三天數救危險河堤了。
冉明在河堤上與官軍士卒和抗洪百姓同食宿,現在不少百姓家中都給冉明立了長生牌。
現在冉明就是魏國河洛地區百姓的活菩薩,誰彈劾冉明,肯定會被那些百姓罵死的。
雖然御史可以聞風而奏,但是不能無底線的摸黑,畢竟冉閔也不是傻子。
冉智無比沮喪的道:“難道就這樣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裴弼道:“彈劾還是要彈劾的,不過可以換一個方向!”
“換一個方向?”冉智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先生是說彈劾他趁機收買民心?”
聰明的謀士不會把話說滿,說一半留一半纔是最聰明的選擇。
裴弼就是這樣的聰明人,他既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讓自己的意見得以實施,同時也留下太子自己發揮想象的空間,當然還有表現的機會。
“太子英明!”
裴弼拱手道:“秦王打開私囊,既無償獻出糧食和藥品,特別是在陳留段河堤沖垮堤壩時,秦王還自親用身體去堵洪水,這若不是有意收買人心,那什麼是收買人心!”
冉智點點頭,彈劾冉明違制可以,彈劾他收買人心也行,可是唯獨造反這一點,太站不住腳了。
裴弼又道:“太子殿下,此舉一定要不着痕跡,否則必有大禍!”
冉智點點頭,這次冉閔的動作有點大了。
“天聾地啞”已經連續出動,十幾家士兵族豪強和商賈都被了門,由於大雨,今天河洛的糧食肯定欠收,這些沒有底線的商賈和士族居然敢囤積糧食,而且也趁機強買人口。
這時,冉閔直接動用了“天聾地啞”將這十幾個頂風作案的士兵士族、豪強和商賈所有人都抓了起來,經過官府審問之後,直接參與者直接殺了,沒有男丁參與的男丁也按照平時的表現,給予了三年五載不等的牢獄之災,就連女子也判了打爲賤役之刑。
這十幾個豪強、士族和商賈,牽連了數千上萬人,近千人被砍了腦袋。冉閔用這個血腥的手段極大了威懾了那些想要動手腳,準備發國難財的人們。
冉閔甚至赤裸着上身,不顧言官和書記官的阻撓,直接闖進了朝會上。
冉閔對衆重臣道:“事實證明陳倉關不過是虛驚一場,但是現在我們絕對不能大意。這場水災,也是對我們大魏的考驗。朕的兒子現在就守在黃河河堤上,朕作爲君父,一定讓要這內部安穩了。該怎麼做,你們都心裡清楚,誰敢頂風作案,朕就誅他十族!”
冉閔指着自己的斷臂,指着自己身上的傷口道:“魏國是朕和衆位臣民共同建立起來的,爲了建立咱們這個國,朕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一隻手臂,還留下了身上大小三十七創傷,爲了大魏河洛地區數十萬百姓,朕這次也要繼續戰鬥,就算豁出去這條命,朕也要保住黃河,保住河洛地區的數十萬百姓。”
在冉明的啓發下,冉閔還是決定動用部隊參與抗洪救災。這也不是冉閔智慧不如冉明,只是用軍隊救災這種事情並沒有先例。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從這句可以看出古代的舊時軍隊對百姓的危害其實比賊還大,哄搶財物、殺良冒功的事件層出不窮。歷史上能像西漢周亞夫細柳營、宋時岳家軍、明朝戚家軍那樣軍紀嚴明的軍隊並不多。基本上都是比土匪還土匪,指望着他們去救災,還不如說是去禍害百姓。
就像北宋末年的西軍,在西北時西軍非常能打,可是跟着童貫平定方臘之亂,在江南償到了搜刮百姓的好處後,在後來東京保衛戰以及太原保衛戰中,表現都非常差。
其實不是西軍水服不服,而是因爲西軍在西北時,面對他們的鄉親,他們還不好意思下手。就算下手也不會太過份。
可是客軍作戰,他們搶的都是陌生人,自然不會顧忌。失去民心、失去了百姓的支持,西軍就悲劇了。
事實上,歷史上還有一支軍隊軍紀同樣嚴明。
那就是冉閔以冉氏乞活軍爲基礎組建起來的大魏軍隊。
在自己沒有軍糧時,冉閔並沒有率領士卒搶百姓的糧食,而是把軍糧分發給百姓,帶着一支給養不過十餘天的步兵部隊,撲向了燕軍主力人馬,就食於敵。
冉明訓練的秦軍可以做到與百姓秋毫無犯,冉閔的大魏精銳部隊同樣也能做到如此。
冉閔脫下了他的那身心愛的寶甲,輕裝進入城外軍營中。因爲陳倉關的五色狼煙燃燒而起,大魏射聲、長水、屯騎、越騎、中壘軍等軍隊都開始一級戰備,隨時都可以外出征戰。
在接到冉閔抵達的消息後,大將石越、張艾、曹伏朐等都出來迎接冉閔。
對於這個親手締造了大魏鐵軍的靈魂,滿營數萬將士,望着冉閔的目光充滿了狂熱。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衆將士免禮平身!”冉閔大吼道:“朕的忠勇無畏的將士們,朕帶着你們去打一場仗,我們在河洛百姓正要受洪水災害,朕帶着你們去戰天災!”
“戰天災!”
衆將士暴發出震天的吼聲。
對於這些將士們來說,冉閔是他們的靈魂,也是心中的信仰。無論做什麼,只要冉閔挑頭,他們就會跟着去。
傳令兵策馬在營中奔馳着,邊策馬奔騰,邊大吼道:“陛下有令,戰天災!”
這些將士們自然不清楚戰天災,可是冉閔下了命令,他們就會去做。這和實力無關,也和勝負無關,縱然敗了,他們都一樣的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