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明靜心的聽着士兵們聲討那名劉姓功曹,劉姓功曹事,明顯想拍汪校尉的馬屁。其實這也是人之常,魏國很多朝臣,其實也都貪贓枉法,也有人好色如命,也有人酗酒,可是沒有辦法。冉明還需要這些人治理天下,只能取他們的大節,而不是小節。往往小節有虧的人,偏偏有着非常大的能力,那些清高不凡的道德君子,偏偏百無一用。當然冉明對那些既貪婪又沒有本事的官員,向來不手軟。抓到一個殺一個,抓到一雙殺一雙。慢慢的在大臣形成一個潛規則,那就有底線,關照一下親眷沒有問題,但是必須把交待的事情做好。一旦沒有這個底線,那只有死路一條。
明末東林黨倒是一羣道德君子,可是他們卻除了政治鬥爭以外,正事一點都不能幹。其實後世對崇禎評價也褒貶不一,程志認爲,崇禎唯一的錯事就是收拾掉了魏忠賢,讓東林黨一家獨大。如果把草原上的狼都打死,兔子也會造成災害。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主持人道:“張劉言兄弟,你站出來說兩句。你是當事人,他們都是在貪墨你的軍功!”
這時,冉明注意到了一個有點憨厚的年輕士兵。他擺擺手道:“陳理事您太嚴重了,劉功曹也不是刻意打壓我了,論功我也排名第五十二呢,再說劉功曹是按章辦事,再說火藥炸死和被刀砍死有着明顯的區別,他總不至於睜着眼睛說瞎話吧,軍法處可不是擺設”!
那個張劉言的隊正拍着張劉言的肩膀道:“好小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有如此心胸,以前大把的前途等着你呢。”
冉明這個時候出去走上前臺,這個時候大量士兵委員會成員都發現了冉明。
“參見陛下!”
冉明道:“諸位將士,朕今天微服出行,不必多禮!”
這時衆將士才恭恭敬敬的坐在地上。冉明笑道:“諸位將士,不必緊張。”
冉明突然指着一個隊正道:“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願望?”
那個被點名的隊正道:“回稟陛下,卑職劉富貴。卑職最大的願望就是提上一級當個都伯,當然如果能提成軍候就更好了!”
冉明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這個願望並不算過份,朕相信你一定可以如願的。在咱們軍中,可沒有門第之見,什麼出身貴賤,朕當年也是從一個小兵做起的。當然冉明接着一陣自吹自擂。
“咔嚓”一道如同銀蛇的閃電劃過天際,不一會兒,烏雲壓低,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烏雲籠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只在閃電時才劃出一線亮光,掃去昏暗帶來的沉悶。但閃電過後,接着便是隆隆的雷聲,那雷聲好像從頭頂滾過,然後重重地一響,炸了開來。豆大的雨點落在了地上,濺起水花,那水花如同一個個小小的噴泉。水花落在地上的時候,又變成了一個個小水泡,小水泡看起來就像一頂頂透明的小帽子。
冉明的話說得很快,一件石破天驚的事情被他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本身就不具有多少可信度,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如此認爲,不過,他慢慢發現不對勁了,他在臺上講,下面的士兵代表們卻表情凝重,甚至還有些發抖。
看到這個情況,冉明無聲的哀嘆着。自從人類社會誕生以來,等級和特權就隨既而來。等級制度是從奴隸社會到封建社會劃分社會集團的制度。其劃分是以階級分化爲基礎的,是階級差別的一種形式。在封建社會這種制度得到了昇華。無論是天朝的社會主義,還是西方資本主義的民主,是事實上還是一種階級差別,所謂的平等,就是一句空話。冉明是魏國皇帝,在普通士兵心中,那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冉明從士兵代表眼中,看到了他們對冉明的敬畏,也可以說是畏懼。這讓冉明有點沮喪,冉明其實最擅長的並不是點石成金的經以濟世,也不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他原本只是一個黑道大佬,最擅長的領域,其實就是蠱惑人心,蠱惑着小弟們,爲他衝鋒陷陣,打拼江山。
雖然說,冉明現在的地位與以前不同了,可是冉明怎麼對付這種場面,還是輕車熟路。
士兵委員會並沒有專門的辦公之地,即使召開士兵代表大會,也只能選擇一個空閒的倉庫,其他士兵都席地而坐。冉明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皇帝不差餓死兵,士兵委員會怎麼可以沒有工作餐呢。”
中常侍尤義一聽這話,趕緊去安排。在封建時代,整個國家都是爲一個人服務的。當然冉明也不例外,在尤義與徵南輜重營的交涉下,很快各個伙頭軍就送來了大量的肉食。當然現做肯定來不及,畢竟五六百人的飯菜不是一個小數目。現在也不是飯點,可是架不住魏國補給中有罐頭啊,像什麼牛肉罐頭、紅燒肉罐頭、魚肉罐頭,水果罐頭,再整來一些酒水,也算是士兵委員會的工作餐了。
冉明知道要想和士兵們打成一片,只有放下架子,看到酒肉食物送上來,冉明當下哈哈一笑,走下臺前,來到士兵們中間。冉明知道要和這些士兵打成一片,其實並不難,只要跟他們喝一頓酒,把眼前尷尬的局面打開,他就成功了。
一碗渾濁的酒倒在碗裡,冉明也不嫌棄這個碗到底乾不乾淨,冉明剛剛想裝成豪飲,大叫一聲好酒,引得這些粗漢子的好感。然而,冉明沒有想到這些酒不僅渾濁,而且發出一股濃濃的酸味,像醋一樣難喝。冉明隨即“啪”一聲把碗扔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孃的,這酒這麼難喝,你們怎麼喝得下去?來人啊,把朕營中那些仙人醉拉來,朕請將士們喝酒。”
其實,仙人醉醇香白酒一般是三斤糧食出一斤酒,按照糧食價格五錢來算,一斤酒的成本加上包裝和運輸,其實不足二十錢。但是冉明的這個釀酒方法太耗費大量的糧食了,在戰爭期間,糧食是緊俏物資,自然不能敞開供應。更何況,爲了醫治傷患,還需要提取大量酒精,這讓蒸酒就更加缺少了。反正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哪怕是最良心的價格百錢一斤的白酒是他們消費不起的。加上物稀以爲貴,白酒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普通百姓和層底士兵他們反而更喜歡喝那些發酵酒,沒有別的原因,只因便宜。
隨着冉明一聲令下,馬上就有隨從前去冉明的行營拉酒。這種白酒對士兵沒有辦法敞開供應,可是冉明的消耗絕對不會少一分。飛快打馬而回,不用一刻時間,就有馬車運來一缸缸的“仙人醉”過來。只是一開封,那酒香就如同實質一般的在整個軍營之中擴散開來:“兄弟們只管喝,不用給朕省!”
這些白酒,可都是冉明來到這個時代後,有專門找釀酒師來釀造的純糧散酒。莫看這釀酒,雖然不甚複雜,其實這是外行的看法。酒精提純出來,幾乎都是一樣的,可是經過配兌才能成爲入口口感極佳的白酒。雖然名頭比不上那些大牌廠家,但是冉明敢保證,這酒的質量絕和口感比後世的茅臺、五糧液強多了。
這般酒香之下,所有的士兵們那裡還能忍得住了,歡呼一聲,就要去搶酒。卻被陳理事黑着臉一聲大喝:“陛下賞賜爾等御酒,爾等難道是忘恩負義之輩麼?不知道謝恩?”
這些士兵才醒悟過來,一個個跪在地上感恩戴德。不要小看這一些小恩小惠,其實比什麼福利政策更容易蠱惑人心,就像後世著名的僞君子康麻子,搞了一千叟宴,結果被鼓吹成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聖君。
隨着冉明獲得了士兵代表的真正好感,而不是畏懼和敬畏,打開話題就容易多了。此時的冉明,在士兵們眼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像一個鄰家大哥一樣和藹可親。接着冉明喝了整整一大碗,相當於差不多半斤白酒,冉明起身長長的嘆息一聲。
正巧坐在冉明對面的張劉言也酒意上頭,膽子也不知不覺大了起來:“陛下,您是天下至尊,這個世界上還有讓您頭疼的事嗎?任何事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就是啦。”
冉明搖搖頭道:“張劉言,你知道這個天下非朕一人之天下,而是我們大家的國。民間有諺語,種不好莊稼,耽誤一季子。娶不好媳婦,耽誤一輩子。事情哪裡你們想象的簡單。不瞞諸位,現在朕就遇到了困難。”
“現在或許你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鄴城被叛軍包圍,朕現在可以負責任的告訴諸位,這個消息是真的。但是朕同樣可以負責任的告訴諸位,叛軍沒有可能攻陷鄴城,半分甚至一絲可能都沒有。最多不過一個月光景,鄴城之圍必解。”冉明接着道:“諸位將士,你們都是我們大魏優秀的將士,你們最應該清楚,我們軍面對污合之衆是擁有多大優勢。鄴城現在是沒有大量精銳部隊,可是卻有一萬多精銳禁衛軍守衛着鄴城,這一萬餘精銳禁衛軍或許無法擊敗十萬倉促武裝起來的污合之衆,可是他們要守住鄴城,有沒有難度?你們其實最清楚。現在晉國故意擴大鄴城的險情,目的就是爲了怠慢我軍軍心,一旦我軍撤退北上,他們必定會尾隨追擊,別說鄴城根本不需要去救援,即使需要救援,我們恐怕也難以趕至鄴城。”
陳理事道:“陛下,可是鄴城有衆將士的家眷,所以衆將士關心則亂!”
冉明哈哈大笑道:“朕的母后、皇后、以及諸位皇子、公主皆在鄴城,朕都不擔心鄴城的安全,你們難道不杞人憂天嗎?”
陳理事望着冉明,這時突然醒悟。皇家血脈,金枝玉葉皆在鄴城,這就表明鄴城安全無憂,可是自己等卻枉做小人。
這時一名士兵代表大聲的道:“陛下,可是卑職的父母都在鄴城……”
冉明冷聲道:“鄴城絕對不會被攻破,如果鄴城被攻破,朕願一死謝天下!”
面對此時鴉雀無聲的士兵代表,冉明繼續道:“朕現在需要諸位將士,回去之後盡力替朕安撫軍心,告訴將士們,朕很快就會下令徵南軍全軍後退,爾等需要告誡其他將士,這不是撤退,只是爲了引誘敵人主動出擊,朕會在京口等着衆將士共建不世之功!”
就在這個時候,陳理事道:“陛下倉庫漏水了,請陛下移駕。”
冉明衝陳理事道:“區區一點雨水又算得了什麼,即使是刀山火海,朕何時怕過。”
說着,冉明推開了尤義拿來的傘,直接任由雨水打在臉上、身上,慢慢的消失在雨幕中。徵南軍大營帥帳,石越和徵南軍衆將士正在激烈的辯論着,爭論是戰還是退的問題。此時徵南軍分成主戰和主和兩大派,雙方言辭激烈,爭論不休。
就在這時,冉明在林黑山的陪同下,直接闖進帥帳。冉明聽着兩方各執一詞互不想讓,示意林黑山出聲。林黑山的嗓門是出了名的大,他氣沉丹田,大吼道:“住口,肅靜!”
那些正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將領,被人無端喝斷,也異常憤怒,結果看到冉明那陰沉沉的臉,都嚇得不由自主的閉口不言了。
冉明笑道:“石大將軍,何爲兵家大忌。”
石越面色一白,而後一字一字的道:“兵家大忌,首選不明敵我,次者瞻前顧後……”
“哦,原來你石大將軍知道啊!”冉明大聲吼道:“那你還在這裡爭論什麼。現在是不是戰時,軍中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你石大將軍的聲音,令行禁止,難道不知道嗎?”
石越一聽這話,心中大喜。“陛下,臣知道怎麼做了。”
冉明皺起眉頭道:“令行禁止,十七禁令,五十四斬難道只是擺設?”
衆主和派將領聽到這話,一顆心不由得下沉。其實他們也不是怯戰,只是在揣測上意,一旦國都被圍,後方驚變,他們都紛紛猜測冉明肯定會選擇退兵,這個時候支持退兵,就是爲了讓皇帝有臺階可下,即使背黑鍋了,皇帝豈會虧待他們?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不像劇本寫的那樣,反而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天空中打着雷,閃電也照亮了天空,更照亮了冉明的臉。此時冉明臉上雖然看不出悲喜,不過所有將領都感覺到了一絲陰寒的氣息。
石越敏銳的意識到冉明惱怒的所在了,爭論不知不覺的跑題了,現在爭論不是軍事而是政治。徵南軍諸將中,除了石越以外,大部分將領都是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而且大都出身在講武堂。這些講武堂出身的將領,把自己的位置擺在冉明嫡系的位置上,生怕跟冉明的意見背道而馳。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又不讀書人出身,他們少不得喜歡指點江山,又沒有在官場這個大染缸裡泡過,性格上的棱角還沒有磨平,多少都有些書生氣,一不留神就爆發了激烈的爭論。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跑題了,還沒打下大雁,就爲怎麼煮怎麼吃爭得面紅耳赤。
原本只是爭論戰退的問題,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居然扯到了治理地方的問題上了,有人提出把南方士族遷移到北方去,讓他們離開南方,避免形成南方尾大不掉。接着又人居然又扯到了魏國未立太子的問題上去,恰恰又被冉明聽得正着。
冉明望着滿堂衆將,突然發現了一個熟人汪晟。冉明其實並不知道汪晟就是陳理事他們口中所提的汪校尉,事實這個汪晟北海郡劇縣(今山東壽光東南),也是王猛的同鄉。汪晟雖然是冉明的學生之一,不過他的身份,也不算是冉明的嫡系。當初段龕佔據青州,自稱齊公的時候,汪晟作爲庶族地主,帶領鄉黨投靠了段龕,成爲一名基層軍官。後來冉明離開青州,前往建康爲質,王猛爲膠東相,這個汪晟就靠上了王猛的關係。
在這個鄉黨情節是非常重的,就像三國時期,李肅出面說降呂布,別看李肅原本與呂布互不相識,可是因爲他們是同鄉所以呂布就相信李肅。當然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北伐有祖逖,帶領的就是一千多鄉黨,然後北伐建功,打得一片天下。劉琨也是利用鄉黨,在羣胡包圍住守住晉陽十數年。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王猛當時的官職並不高,但是因爲冉明信任,所以權力很大。特別是冉閔因爲愧疚冉明爲質,所以,魏國也沒有什麼不開眼的人去尋王猛的不是。
就是這樣,汪晟仕途非常順利,從隊正升成都伯,從都伯升成曲候,再到行軍司馬、東平副尉。在南征開始,郡國兵擴編,汪晟就成了一軍主將,堂堂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