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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直在猶豫,到底是否應該將黑鴉衆交給你。”
在介子鴟離開之後,趙弘潤端着茶盞說道。
聽到「黑鴉衆」三個字,張啓功驗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神情稍稍有些激動,但又因爲趙弘潤的話,他剋制着心中的激動,低着頭聆聽着。
而此時,趙弘潤繼續說道:“據我所知,你在私下整理我大魏的律令,並做以相應的添注……”
『……』
張啓功微微張了張嘴,心中微微有些吃驚。
事實上,他的確在閒時纂編魏國的律令,並以自己的觀念加以改變,但是這件事,他從未透露給任何人,暫時只能算是他的一個個人愛好,沒想到,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卻竟然知道這件事。
不過驚訝歸驚訝,但他並不意外。
畢竟他也算是半途投奔這位太子殿下的,青鴉衆派人盯着他,這太正常不過了,而張啓功自認爲,自己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是高括的意套就免了,本王把黑鴉衆交給你,你就要給本王一個交代……找到蕭鸞,不論死活!”
感受着來自眼前這位太子殿下的森然壓迫力,張啓功拱手正色說道:“殿下且放心,臣必定會將那賊子生擒至太子殿下面前。”
“唔。”趙弘潤滿意地點點頭,隨即面色恢復如常,徐徐說道:“待會你去找高括接管黑鴉衆,回頭本王會加封你「太子府都尉」,日後你等就掛靠在太子府轄下,不歸朝廷管轄……”
『太子府?』
張啓功微微一愣,心下很是不解:太子殿下不是已經搬到東宮了麼?爲何還留着太子府?
也難怪他心中困惑,畢竟他並不知道趙弘潤準備將太子府改造成凌駕於朝廷六部之上的軍方機構。
而對此,趙弘潤雖然也猜到張啓功會有所困惑,但目前,他並不打算透露。
畢竟這個魏國最高軍事決策府衙一旦落成,就必定要任命長官,趙弘潤還準備自領大將軍之職呢,豈敢輕易透露出去,讓禮部尚書杜宥等諸朝中大臣參合其中,斷了他的念想。
“有什麼問題麼?”他故意問道。
一聽趙弘潤這語氣,張啓功便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在這件事上不想過多解釋,遂識趣地搖頭說道:“不,太子殿下。”
“很好,去吧。”揮了揮手,趙弘潤把張啓功打發走了。
告辭離開東宮,張啓功先回到了垂拱殿的內殿。
因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與藺玉陽、介子鴟等人作爲內朝同僚,一同在內殿批閱奏章,如今他另得職位,好歹也應該與這些同僚打個招呼,畢竟他依舊還是內朝官員,倘若不告而別,日後見到這些同僚,難免尷尬。
於是乎,他來到了垂拱殿內殿,將受封職位之事與諸位同僚說了一遍。
說實話,對於張啓功被調任到其他司署,藺玉陽、虞子啓等人都是報以樂觀態度的,畢竟以他們的理念,實在無法徹底接受張啓功這個酷吏,是故今日得知張啓功被調任他處,他們心中頗爲高興。
但話說回來,對於張啓功那個新封的「太子府都尉」,內朝諸大臣也是感覺很迷惑。
因爲在他們看來,縱使那位太子殿下委任張啓功負責諜報機構,那也應該是「東宮都尉」纔對,畢竟那座坐落在城內的太子府,目前等同於閒置,除了仍有幾名太子趙潤的宗衛以及一些肅王衛居住在其中以外,太子趙潤本人以及諸女眷們,卻早已搬到了東宮。
對此,張啓功隱隱從趙弘潤的態度中猜到一些,很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靜靜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隨即虛套地與諸位同僚寒暄了幾句後,便帶着東西走人了。
至於他所說的什麼諸如「日後有機會再聚聚」的客套,藺玉陽等人大臣沒有當真,事實上張啓功也沒有當真——畢竟雙方本來都不是一路人。
“最大的威脅走了,感覺如何?”
看着張啓功離去的背影,溫崎笑着調侃介子鴟道。
聽聞此言,介子鴟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道:“敝人的最大威脅,不一向是溫大人麼?”
平心而論,介子鴟從未將張啓功視爲自己的勁敵,因爲他很清楚,張啓功的性格與觀念,註定他不可能在內朝得到太多的權力,目前在內朝,名義上的首輔乃是禮部尚書杜宥,其次便是李粱、藺玉陽等人,皆是正值剛正的官員,似張啓功那等陰狠之人,是幾乎不可能在內朝有什麼作爲的。
更別說他介子鴟目前還在向諸位同僚前輩學習的階段,因此,張啓功怎麼可能會成爲他的威脅?
而從旁,虞子啓聽到這話,亦笑着插嘴道:“這位溫大人吶,倘若莫要像太子殿下那般懶散,或還真是介子大人的最大威脅……”
“喂喂,虞大人這話太傷人了。”溫崎不滿地說道。
不得不說,張啓功一走,垂拱殿內朝不知融洽了幾分。
半響後,禮部尚書杜宥擺了擺手,笑着說道:“好了好了,拜太子殿下所賜,朝廷急切要修一條從「河西」到「河套」的軌道,還要在「原中」、「榆林」、「朔方」、「銀川」、「九原」、「雲中」等地修築城塞,除此之外,還要在陰山、陽山修築一座直達雲中的長城,諸位,我等肩負的責任相當之重吶……”
聽聞此言,諸內朝官員當即收斂了嬉笑,期間,溫崎略帶調侃地詢問杜宥道:“杜大人似乎已經認命了?”
杜宥當然知道溫崎這話指的是什麼,聞言淡淡說道:“事實上,太子殿下也並未懶散,他只是不喜受到拘束罷了,只要太子殿下能盡到本職,無論是在垂拱殿還是在東宮,亦或是在其他地方,其實是一樣的……”
“哦?”溫崎雙眉一挑,表情古怪地問道:“這當真是杜大人的肺腑之言?”
聽聞此言,杜宥放下手中的毛筆,深深看了一眼溫崎,眼皮微跳:“溫大人以爲呢?”
“下官就是隨口問問。”溫崎爽朗地笑了笑,很識相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見此,諸內朝大臣在心中暗笑。
其實他們都清楚,這位杜大人那是恨不得用一根繩子將那位太子殿下綁到垂拱殿來,只不過至今爲止,還未找到什麼機會罷了。
說實話,他們並不看好杜宥,雖然說杜宥確實是一位足智多謀的朝臣,可問題是,那位太子殿下更狡猾、更睿智,想讓那位太子殿下乖乖就範,呵呵,難!
而與此同時,張啓功已步出了皇宮,騎馬來到了太子府,找到了仍住在這座府邸內的宗衛高括。
對於張啓功的到來,以及對於他希望接管黑鴉衆的要求,高括皆不感到意外,畢竟這件事,趙弘潤早就跟他打過招呼。
因此,高括很爽快地對張啓功說道:“我會盡快安排你跟「陽佴」見面,到時候,他會輔助你的。”
“陽佴?”張啓功聞言皺眉問道:“黑鴉衆的首領,不是那位……喪鴉麼?”
高括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與張啓功這位日後接管黑鴉衆的官員交代幾句,遂解釋道:“黑鴉衆有三名首領,「黑蛛」負責訓練新人、建設隱賊村落,鑑於前兩年楚軍攻陷陽夏時,曾將黑鴉衆的隱賊村落摧毀殆盡,因此這會兒,黑蛛正忙着重建村落,不大有工夫搭理你……張大人你要知道,黑鴉衆這幫人,效忠的是太子殿下,所以你我有時候,也不得不遷就他們一些。……而「陽佴」,此人則負責完成太子殿下絕大多數的指令,事實上黑鴉衆也不單單隻負責殺人,張大人日後也可以讓他們刺探情報,只不過嘛,這幫人太過於隨性,在監視任務中搞不好就會把那些礙事的傢伙給宰了,所以……唔,至於喪鴉,他只負責殺人。另外,最近他有點‘私活’,所以張大人應該找不着他。”
說到這裡,他從書桌上抽出一疊紙,遞給張啓功:“這是青鴉衆對黑鴉衆的評估。……張大人你要知道,這兩支隱賊相互瞧不順眼,所以這份評估難免有所誇大,不過總得來說是可信的,張大人不妨看看這份評估,這有利於張大人接管黑鴉衆。”
張啓功接過那份評估,微微感覺有點奇怪。
“還有什麼事嗎?”高括笑着問道,似乎心情很好。
看了看手中的評估,又看了看高括,張啓功猶豫着說道:“有關於蕭逆,下官需要青鴉衆至今爲止收集的情報。”
“沒問題。”高括笑着說道:“今晚子時之前,便會有人送到張大人府上的書房。”
看着高括那爽朗的笑容,張啓功總感覺,對方好似是將一個燙手山芋丟給了他。
懷着忐忑的心情,張啓功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這座宅邸,是他投奔太子趙潤後,後者爲他安排的住所,佔地並不大,不過對於孑然一身的張啓功而言,已經足夠寬敞。
回到書房後,張啓功從懷中取出那份青鴉衆對黑鴉衆的評估,仔細翻閱着。
不得不說,青鴉衆與黑鴉衆的關係確實不好,以至於張啓功在這份評估中,幾乎找不出黑鴉衆被青鴉衆認可的優點,反而是以批判居多。
而黑鴉衆的三名首領,即黑蛛、陽佴、喪鴉三人,亦遭到青鴉衆的詬病,比如黑蛛在訓練新人時過於殘忍,陽佴的能力威望不足以懾服手底下的人,而喪鴉嘛,最爲離譜,這傢伙時常失蹤,後來青鴉衆經過幾番打探這才得知,這傢伙居然喬裝改扮接私活……
而這三名首領手底下的黑鴉衆干將們,也一個個都是桀驁不馴、無法無天的主,雖然不至於對尋常百姓大打出手,但平時宰幾個看不順眼的傢伙,也是家常便飯,以至於有好些黑鴉衆的干將,其實一直都在朝廷的通緝名單當中。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張啓功頗感頭疼。
對比青鴉衆的干將們,也就是從「鴉一」到「鴉十」的頭目們,幾乎個個都在魏、韓、楚等地負責當地的情報收集工作,深受太子趙潤器重,相比之下,黑鴉衆彷彿除了會殺人以外,其他的全是一堆亂攤子。
最離譜的是其中好些人居然還在朝廷的通緝名單上,這讓他張啓功如何開展工作?
事到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難怪高括那麼爽快地就將黑鴉衆丟給他,很顯然,高括曾經恐怕也深深爲黑鴉衆這幫人感到頭疼。
待等到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張啓功走到主屋,吩咐宅中唯一的一位庖廚弄了點飯菜。
用完飯回到書房,閒着無事的他索性看了會書卷,等着青鴉衆將有關於蕭逆的情報送來。
等了許久,漸漸地他有些困了,遂閉着眼睛打了一會盹。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且小聲說了句:“東西已送至,卑職告辭。”
張啓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隨即猛然就看到他面前書桌上,已擺着一隻大木箱,木箱內放滿了疊得滿滿的紙。
這顯然,這應該就是青鴉衆送來的,有關於蕭逆的情報。
再瞧左右,四下無人。
『這就是青鴉衆麼?果然厲害……』
在嘖嘖稱讚聲中,張啓功從木箱中抽出一疊紙,仔細觀閱着。
在這箱情報內,記載了迄今爲止任何一名蕭逆成員的底細,比如「贓罰庫郎官餘諺」、「大理寺獄丞金緒」、「南燕軍副將艾訶」等等等等。
不得不說,蕭逆成員遍佈之廣,就連張啓功都感覺頭皮發麻。
此前他萬萬都沒有想到,原來蕭氏餘孽一直潛伏在魏國,且其中有好些人,居然已經混到了諸如「副將」、「郎官」級別。
只可惜,這些在名單上的蕭氏餘孽,皆已亡故,張啓功沒辦法從他們口中找到什麼線索,他之所以向高括討要這些情報,只是想估測一下是否還有什麼漏藏在國內。
不知多了多久,他在這些情報資料中,忽然看到了「曲樑侯司馬頌」的名字。
當時張啓功驚地險些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
『曲樑侯司馬頌……此人果真是蕭逆?』
將茶盞放到一旁,張啓功的表情很是複雜,因爲這個當時站在慶王趙信陣營的曲樑侯司馬頌,正是他張啓功說服雍王趙譽去籠絡的,沒想到,居然籠絡了一個蕭逆安插在魏國的叛逆。
『算了,反正他也……唔?!』
原本張啓功想揭過此事,沒想到,他忽然在「曲樑侯司馬頌」的名字旁,在那明明應該標註「死」的地方,看到了一個「生」字。
“怎麼可能?”
下意識坐正了身體,張啓功翻了一頁,這才從備註中,看到了曲樑侯司馬頌之所以存活的原因,也瞭解到王皇后當初派出禁衛企圖除掉曲樑侯司馬頌,但後者卻又被青鴉衆救走的複雜過程。
『……原來是礙於王皇后,太子殿下才默認了「曲樑侯之死」,可一個活着的司馬頌,作用可遠不及一個「活着的曲樑侯司馬頌」大啊……』
張啓功暗自想道。
次日天明,他帶着這封資料,前往東宮求見了太子趙潤。
可能是因爲求見的時間太早,這位太子殿下顯得不太高興,但張啓功卻顧不上那麼多,正色請示道:“太子殿下,臣以爲,該是時候啓用「曲樑侯司馬頌」這顆棋子了?”
趙弘潤皺了皺眉說道:“曲樑侯司馬頌已死,這是舉國皆知的事……”
“此事易爾。”張啓功說道:“可託詞曲樑侯司馬頌當時僥倖逃過一劫,隨後改頭換面躲藏了起來……殿下放心,臣會妥善安排,絕不會涉及到王皇后那邊。”
思忖了片刻,趙弘潤點點頭說道:“試着去做吧,王皇后那邊,我會去疏通的。……另外,日後不需要事事向我稟報,我只要蕭鸞,死活不論。”
“遵命!”
張啓功拱手而退。
沒過幾日,大梁便傳開了一樁傳聞,說曲樑侯司馬頌其實乃蕭氏餘孽,因爲不忿蕭逆首領蕭鸞所爲,故而遭到蕭逆的加害,但天見可憐,曲樑侯司馬頌僥倖未死。
這則傳聞迅速傳開,在國內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曲樑侯司馬頌?衛山?』
當得知此事後,高賢侯呂歆在自家府邸的書房沉思了許久。
正如那個宮先生當日所言,蕭逆在魏國國內安插的棋子,確實不止曲樑侯司馬頌那區區一枚。
高賢侯呂歆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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