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有些不自覺的上下打量着陸離,此時心中有兩個疑惑。
第一可想而知,就是眼前人到底是不是陸離,第二,如果他是陸離的話,讓自己跟着他的目的就這麼簡單嗎?
陸離並沒有給張牧太多思考的時間,是個呼吸過後,就搖了搖頭,將銀票拍了張牧身上,轉身便走。
銀票自然滑落到地上,張牧有些莫名的低頭看着,下一刻腦中似乎劃過一絲清明,忙的撿起銀票,追了出去。
“你爲何前往徐州,到底是怎麼想的?”到了陸離身側, 張牧率先提出的是這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陸離不禁笑了並且用一種很是玩味的眼神看着張牧。
緩聲開口說道:“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呀,你不是已經做過判斷了嗎?在你眼裡我不就是個大冤種嗎?所以纔會去徐州那樣的地方,而且分析的頭頭是道。”
聽到陸離這麼說,張牧頓時有些尷尬,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剛纔的話了,而確實他在陸離面前誇誇其談來着。
他也沒法否認這個事實,當然如果此時否認了,也就證明他的人品差到了一定地步。
張牧自認爲作爲一個讀書人,一個君子,出爾反爾的話絕對是大忌,所以這個時候一時間沉默了。
陸離則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其實從你的分析角度來講並沒有太多的錯誤,只不過有些事情你猜到了,有些事情你沒有猜到,到徐州以後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聽到陸離給了臺階下,張牧趕忙說道:“那我能爲你做些什麼?”
其實他心裡對於陸離還是佩服的,從剛纔的話還能聽出來他對陸離去徐州的事情,雖然說話不好聽,但心中卻充滿了惋惜。
張牧真的不希望陸離這麼選擇,但沒辦法,選擇權並不在他手上,只在陸離手中。
既然陸離如此選擇了,他沒法加以阻攔,甚至現在都是如此。
陸離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知道該怎麼當官就行,當然對於你現在也只是個考驗,如果你做不到讓我滿意的話,那我隨時會讓你離開徐州,並且給你發一筆不菲的路費。”
聽到這句話,張牧大爲興奮,不是因爲那不菲的路費,而是因爲終於能一展才能了。
隨即張牧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別的不敢說,至少搞內政我絕對是一把好手。”
要是沒有張牧之前的那番話,陸離絕對認爲他的吹噓,可如今聽到張牧這麼說,陸離覺得心裡有底了。
徐州的內部一定是一片混亂的,而他不能一直用暴力鎮壓這些人,只能通過一定的手段讓內部先穩定下來。
然後一點點的掌控徐州,一開始最犯難的就是徐州遺留的這些官員。
十年沒有節度使,這裡的官員肯定是散漫異常,並且對於他這個節度使一定是不感冒的,什麼大魏軍神,什麼佛子,對於這些官員來說應該毫無意義。
但是陸離又不能在一開始把所有人的人都清除掉,雖然作爲徐州的節度使他掌控了這些官員的生殺大權。
可是一旦所有的官員都死了,難免會引起百姓的恐慌,現在的徐州雖然貧瘠,但是並沒有出現雷州兵團那樣的事例,
就說明百姓沒有膽,第二像就是像狗一樣活着並不是奢望。
陸離並不想一棍子把所有人都給打死,哪怕再黑的泥潭中總有一道清明的存在,需要一點點的去發現。
“相公,你回來了,我還說讓人去找你呢。”
陸離回來的時候發現馬車已經收拾好了,就等他回來啓程了。
陸離不禁一愣問道:“我不說過了明天一早再出發嗎?在這裡多住一天。”
凌月搖搖搖頭說道:“不用了相公,我身體受得住。”
陸離摩挲着下巴,看着一旁的福香。
福香被這麼一看,心裡當即一哆嗦,趕忙躲到了凌月身後。
凌月無奈一笑,明白了陸離的意思,不禁把福香直接強行拉了出來,說道:“你也是的。” 隨即輕輕颳了陸離一眼,搖了搖頭。
陸離聳了聳肩膀,心說自己冤枉,也是習慣了凌月武者的底子,所以纔會弄成這樣。
“這位是?”
凌月這個時候纔看到陸離身旁的張牧
張牧躬身一禮,恭敬的說道:“在下張牧,拜見陸夫人。”
凌月先是黃昏點頭,隨即看向陸離,想得到一個答案。
突然發現陸離這兩天一直緊鎖的眉頭,此時舒展了不少。
陸離拍了拍張牧的肩膀,說道:“替我辦事的,無意中遇到的,還不錯,至少對我的評價還算客觀。”
聽到這句話張牧的身子陡然一抖,差點沒摔倒,心說自己的這位主子好像是個很沒溜的人。
那樣的評價他都不想再提起了,倒不是說對與錯,而是在看到陸離之後,就覺得自己下的判斷未免過於片面了,也不禁感到慚愧。
而陸離這樣不計前嫌,就令他更加的慚愧。
凌月微微一笑,說道:“那便恭喜相公得一良才。”
陸離搖了搖頭,送凌月上了馬車,自己翻身上馬,心說是不是人才還要等到了徐州城才知道。
一開始必須大刀闊斧,這個人不僅要有能力,而且心還要夠狠。
如果真是一副菩薩心腸的話,那這個人對他來講,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而車內的凌月也悄然的鬆了一口氣,因爲她終於搞明白自己的男人爲什麼這些天一直有些鬱郁之氣了。
原來就是因爲手下沒有可用之人,並沒有組建自己的班底,很多朝廷官員一點點爬上來,早就有了自己的心腹之人。
而今對於陸離來說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而且一上來就是徐州節度使這麼大的官位,所以手底下沒有一些自己人怎麼可能不是這樣的狀態。
福香不住的打着瞌睡,但一直在強忍着。
凌月見狀不禁掩口失笑,拍了拍福香的肩膀說道:“行了,別忍着了,趕緊睡吧。”
“夫人。”福香一臉的幽怨。
凌月也不理會她,用胳膊肘枕着腦袋自己緩緩的睡去了。
三天後,皇宮之內。
這位皇帝本來心情大好,但此刻在收到這份戰報的時候,又把御書房變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看着面前仍舊是低着頭的李正嬰,皇帝越想越生氣,指着李正嬰的鼻子罵道:“李正嬰,朕這個皇帝給你來做可好啊?”
李正嬰趕忙躬身行禮,道:“陛下,臣有罪。”
“對,你有罪,你一直說你有罪,朕難道還不夠寬宏嗎?”
皇帝抖落着手裡的戰報,厲聲說道:“雷州兵團調動十萬兵馬到徐州,這麼大的事情,朕竟然剛剛知道。”
李正嬰微微頷首,說道:“陛下,臣也是剛知道。”
“放屁!你軍政司掌控大魏將近半數的兵馬,各處的眼線衆多,你告訴我這件事情你剛剛知道,你覺得朕會相信嗎?”
李正嬰沒有說話,仍舊低着頭,他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這就是事實,信不信由你。
而這位皇帝此時也不想再囉嗦了,冷哼一聲,說道:“命你軍政司調集三十萬大軍前往徐州。”
李正嬰眉頭微皺,此時不禁問道:“陛下,這麼多大軍前往徐州意欲爲何?”
“爲何?”皇帝直接把那份軍報摔在了李正嬰臉上。
李正嬰也沒有躲閃,靜靜的等待着皇帝的答案,哪怕他心中已經有了一種猜測,此時還是要聽這位陛下開口親自印證他的猜測,纔有機會繼續往下聊。
“當然是平息叛亂,朕給雷州兵團的臉面已經夠多了,既然他們自己給臉不要臉,那就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好了。”
皇帝轉頭的時候看到李正嬰還站在那裡,不由問道:“你怎麼還不走?難道沒聽到朕的旨意嗎?”
李正嬰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開口說道:“陛下,不是臣不遵旨,如果這樣做了,對於陛下的聲明會有損失的。”
“混賬,朕給了雷州兵團一道聖旨,他們就是朕的兵馬,朕的兵馬不接受朕的調配,私自前往徐州,朕的臉面早就被他打沒了。”
李正嬰緩緩搖頭,道:“陛下,這樣的行爲恰恰能印證陛下的胸懷,恰恰能讓天下的百姓看到陛下真的是要重用陸離的,何況西域虎視眈眈,如果徐州沒有這些兵馬的話,恐怕並不樂觀。”
“李正嬰你是拿朕當傻子嗎?西域是說叛亂就會叛亂的嗎?”
“陛下,臣覺得前些天早朝上已經議過此事了,您不已經金口玉言的說了嗎?一個南禪寺是絕對不夠的,這雷州的兵馬調集到徐州,相公豈不是更好。”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思索了一會兒,他眼下雖然是發火,但是有一半也是在演戲,關於雷州兵團調動,其實他心裡是有猜測的。
只是沒想到會調動的如此迅速,而且更是沒想到雷州兵團的調動竟然真的只是陸離一句話的事情。
關於前線皇帝做出的瞭解還沒有那麼多,他不知道陸離在雷州兵團心裡的意義是什麼,但是陸離大婚之日,這個飛燕女俠趙露雪的出現,給皇帝提了個醒。
他也告訴自己關於雷州兵團應該早做決定,否則真的讓陸離和趙璐雪染上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後續就會很麻煩。
然而在得知陸離對趙露雪如此決絕的時候,這位皇帝也稍微安心,知道事情不會照着自己想象的那種後果去發展。
但是聽到雷州兵團的戰報之後,這位皇帝的心確實再次沉入了谷底。
雖然十萬大軍並不能影響大魏的走向,然而他害怕的是這個陸離的未來。
想到此處,皇帝擺了擺手說道:“看你的那個手下徐鐸,他不是已經恢復了千戶長的職務了嗎?讓他帶兩萬大軍前往徐州,名義是幫助陸離,懂了嗎?”
話已至此,皇帝算是已經退步了,李正嬰不能再反對什麼,雖然他心中實在不解,爲什麼這個皇帝就是容不下陸離呢。
他是大儒的弟子,陸離根本就沒有那樣的反心,甚至所做的一切都是傾向於大魏這邊,哪怕是跟雷州兵團的合作,都是如此。
要知道如果沒有陸離插手的話,雷州兵團不可能向大魏皇帝請那道聖旨,也就不可能有之後的事情。
這位皇帝要只是想敲打陸離,打壓一下他的功勞,不讓他有那種功高蓋主的架勢,李正嬰是理解的。
可現在完全不是如此,皇帝這一步步的走向分明就是想搞死陸離,無論李正嬰之前是怎麼想的,而現在他就不得不替陸離說話了。
他不想看着這麼一位優秀的年輕人,一個一直在爲大魏興盛和邊境安寧做出努力的年輕人就此隕落。
這樣的人對於大魏的未來可是充滿益處的,他不能讓這個皇帝憑藉着胸中他不理解的一己之私從而將其徹底毀掉。
不過此時他只能爲一躬身,答應了一聲,隨即說了聲,“臣告退。”倒退着退出了殿外。
心說那就安排徐鐸去看着吧,所謂的幫助守城無非是一種變相的監視。
這一點他看得明白,陸離也看得明白,而這位皇帝也相信,他們兩人都很清楚這件事情之所以這麼做,皇帝可能就是認爲這個徐鐸跟陸離之前是有仇怨的。
所以哪怕是李正嬰的手下,也不會百分之百照他的命令形式,畢竟徐州在那麼遠的地方,所以在這種關係的加持下,難免可能引發一些神奇的反應,造成對他的目的有利好結果。
隨着李正嬰退出,這位皇帝長長嘆息一聲,再次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他心裡暗自琢磨着。
看來真的不能再等太久了,否則夜長夢多,真的讓這個陸離壯大起來,那麼對於他之後的計劃將沒有任何的益處。
而現在整個天下只有這位皇帝自己清楚他的計劃是什麼。
.......
這一天陸離也收到了飛鴿傳書,正是雷州兵團發來的,他們已經到達了徐州城,並且在城外駐紮。
凌月聽到陸離說出這個消息之後,不禁掩口大驚,說道:“相公,你是在刻意觸怒這位皇帝的逆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