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冷眼相看

王心源知道流程,無有行李過路者,每人五文錢。

“倒是機靈啊,這秀才相公。”有個禿頭壯漢,胸口紋着一隻雀兒,栩栩如生,倒是高手所制,只是其滿臉橫肉,臉上滿是兇戾之氣,他對王心源道:“你真叫王善,有沒有路照?”

王心源忍住怒氣,又送了十五文錢,說道:“在下並不是有錢人,不過普通一生員,探親求學也不是去做買賣,還望通融一二。”

這時裝滿了南安侯府府兵的馬車行駛了過來,一些菜農和守卡的漢子都只能讓開道路。

很多人用羨慕的眼神看過去,所有人俱是知道,建州總團的這些混帳東西,任何人的錢他們都敢收,除了官府的車隊外,能橫行無阻,根本不需交一文錢的,便是南安侯府的車馬。

不管是商會的,還是裝運侯府人員,物資的車輛,俱是一律通行,不會有人上前來刁難。

原因也是簡單,上次建州公人二百餘人,在南安鎮被團練打的落花流水,這幫人可是正經的府衙的衙前公人,還有好幾個孔目,押司,一樣被打的鼻青臉腫。

這些團練中人,不過就是府衙養的走狗,見到押司都是點頭哈腰恭謹萬分,他們又如何敢惹南安侯府的人呢?

這些總團的團練歪歪斜斜的站着,四五十人散在四周,各人手中拿着各色的兵器,主要還是鐵矛和長矟爲主,這種東西最爲常見,也最爲容易打造出來,也有一些人手中拿着各式的佩刀,還有拿鐵劍的,不過不論拿着何等兵器,這些人都是站沒站相,臉上也滿是邪氣。

他們設的卡子就是在道路一側擺了一張桌子,輪班站着七八人在路中,給錢的就放過去,兩側也有人,把想繞道的人吆喝到道上去交錢。

還有幾匹馬,那也是威脅想跑的人,騎馬還跑不過你步行?

桌子邊上是很大的筐子,裡頭有半筐子的銅錢和碎銀,有一些銀子十分細碎,在筐子裡和黃色的銅錢擺在一起,象一些發光的銀屑。

李富武和楊促兩人並排坐着,兩人正在談論着這筐錢什麼時候能收滿,建州這陣子叫他們弄的一團糟,李富武和楊促兩人掛着副團的名義,他們專找大商人和大戶要銀子,底下這羣人便是四處勒索,鄉鎮裡的商人和富戶叫他們要了個遍,不少人家都被逼的逃離建州,這幾個月看看往大戶要不到太多錢,他們就索性在各處設卡子要錢,只要過路的均要給,不給便是打罵,說人家通匪,然後晚上去執着火把搶劫。

這時有人過來,向李富武道:“又是南安侯府的車馬,怎麼辦?”

一時氣氛變的怪異起來,有人嘀咕道:“別人都收,憑什麼就他家不收。”

李富武冷眼看了這人一眼,意思很簡單,他彷彿在說:“你有本事你去收!”

那個被李富武的眼光一掃,脖子都縮了縮,他不敢再出聲了。

車輛緩緩在稅卡中經過,當然並沒有人交一文錢,車上的南安府軍還冷眼掃視着李富武和楊促等人。

在他們冰冷的目光注視下,李富武和楊促俱是感覺全身都不自在,兩人將腦袋別轉開來,不和這些府軍將士去對視……

在馬車經行過後,人流繼續向前,南北相向,而以北及南朝向的通道,卻是被王心源三人給阻隔住了。

“交三貫錢,給你們過去。”李富武和楊促還在筐子邊等着數錢,禿頭漢子的眼神變得異常冷酷,盯視着王心源的眼神如毒蛇一般。他對王心源道:“莫以爲有個生員身份,平常人叫一聲相公,你便真的是個人物了。這當口往福州去便是想離開建州,近來出外的豪商官紳多了,要是個個交五文錢便放出去,沒幾天俺們建州就空了。想走也成,三貫錢拿出來,便放你們過去。”

李富武慢慢踱過來,盯着王妻林氏,越看越覺得俊俏可人,當下也是笑嘻嘻的道:“若這相公捨不得,將渾家留下幫俺們收幾天錢,這幾貫錢也就能免了。”

諸多閒漢圍攏過來,王心源已經滿頭大汗,而且身上發麻。

他此時才知道,局面居然險惡到這種地步了?

一向只聽人說起這建州總團的惡行,他以爲可能還會有誇張,或是這總團就是欺負無有根基的窮苦百姓,對官吏,士紳,生員,這些原本的上層階層總是會有幾分照顧和尊重。

只要掩蓋住王心源的身份,冒用他人的生員身份,出建州應該是不難,卻不曾想到,居然會遭遇眼前的這般危險境地。

很顯然,這夥人並不是真的貪圖林氏的美色,只是看的出來這男女兩人加僕人都帶着隨身的細軟包裹,沉甸甸的包裹內定然內容豐富,這纔是王心源被攔住的真實原因。

不管他叫王善還是王心源,這夥人都不可能放他過關了。

“三貫便是三貫。”王心源咬牙又掏出三貫銅錢,黃燦燦的至元通寶摯在手中:“三貫錢給爾等,還望不要再來刁難。”

衆多無賴閒漢俱是笑起來,禿頭咧着嘴笑,露出一嘴壞劣的黃牙,眼中也滿是嘲弄的神色。

李富武也是笑的打跌,在衆人的笑聲中,王心源只感覺自己象是溺水的人,在往着水底的方向不停的沉下去。

李富武笑了笑,已經走過來要去拉林氏的手,口中道:“這相公娘子莫慌,俺們是守禮的人,只要將這幾個包裹俱留下來,雖然娘子貌比天仙,俺們也不會強人所難……”

林氏身爲名醫和秀才妻子,自家也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女子,何曾見過這般情形,又何嘗受過這般羞辱,一張俏臉已經漲的通紅,若身邊有河,或是有樹,怕是她已經要跳河或是撞樹而死了。

這婦人性子頗烈,李富武看的出來,當下也怕她真的要鬧事,當下一使眼色,有兩三人無賴子已經圍在林氏身邊。

王心源又驚又怒,喝道:“我可是生員,你們真的不畏大魏王法?”

“什麼生員。”禿頭無賴暴喝道:“老子疑你是海捕文書上的王心源,拿你下來盤問,不是自然放你!”

這自是藉口,信口拈來毫無誠意,這些人對追捕逃犯真的不是很在意,王越在府城,每天都會簽發多個捕人的文書,有時候是真的要拿人,有時候就是給有勢力的官紳施加壓力,趕人家出建州,謀奪人的田宅產業。

王越做事越發沒有顧忌,建州的有識之士紛紛搬遷,王心源此時方明白,自己此前的謀劃實在是太過天真。

眼看有幾人圍着自家娘子,又有數人上來圍着自己,王心源一看便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這幫無賴倒是也不太擔心他能反抗,俱是一副好整以暇貓兒戲鼠般的神態,王心源僵立當場,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若落在這些人手中,他是正經生員也罷了,了不起破財消災,但一旦被困,很可能被盤問出真實身份,那時候再被送往建州府城,妻子卻落在這羣人手中,那可真是慘不堪言,給自己能保住性命,若妻子爲這些無賴所辱,等若辱及了王家百年清名,連帶着林家也被辱,真是生不如死。

四周的百姓卻是不敢摻合這邊的事,連被打了十幾個耳光,還踢了幾腳的菜農俱是低頭疾走。眼前這幫人,俱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壞種,天底下就沒有什麼惡事他們不敢做,與他們卻是講不得道理,況且官府都是站在這羣人身邊,衆人俱是普通百姓,家中尚有妻小,又能指望他們做什麼呢——

只有馬車裡的軍人似乎也在看着這邊的事,王心源看到幾個軍人眼中隱現怒意,似乎還有人緊了緊手中的橫刀,似乎是想下車主持公道,但是有個小軍官模樣的人搖了搖頭,顯然也是不願多事。

近來建州總團在四處肆虐,但對南安侯府還是保持着相對的剋制,雙方有幾次差點兒就打起來,但在最後關頭建州總團還是退縮了。

鎮上的府軍和警備士,加上商會團練都動員過好幾次了,若底下的人主動惹事,自然會引發高層的震怒。

坐在車裡的便是盧文洛,張仲德還有周懷勇等人,他們都是谷口附近的人,他們的假期還遠遠沒有到期,但在家中住了兩天後,他們已經無法安心留在家裡了,他們想要銷假回東藩,趕回去參加戰事。

盧文洛曾經在福州一帶打過漁,知道用獨桅單帆的小漁船也能順利到東藩,現在也不是颱風季節,就算這種只能乘坐十來人的小船也沒有太大危險,盧文洛打算不到鎮上的駐軍武官那裡報道,直接坐車趕赴福州。

周懷勇等人俱是贊同,他們已經長久的留在府軍的體系之中,每天和夥伴們一起起牀,會操,吃早飯,再訓練,午飯,訓練,晚餐,偶爾會長途拉練,那時候你就得依靠身邊的夥伴,任何小的疏忽都可能致命,沒有戰友的幫助,一個人想走幾百裡的長途,在那些森林和灌木中開闢道路往返,這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長久的軍營生活使他們已經被固化了,起,坐,站立,走動,都有一種獨特的南安府軍的規範和氣息。

任何一個府軍,哪怕穿着便服,也能在人羣中迅速找到有相同經歷的戰友,這是南安府軍在這個時代最獨特的東西,這東西一開始使他們不適應,比如毛巾要掛好,肥皂,牙涮,要按規定放好,每天要清掃寢室內務,一般男子是不做這種事的,被褥也要疊成方塊狀,很多新兵在訓練時因爲疊不好被褥不少捱打。

內務,隊列,訓練,掃盲知識等等,都是令這些府軍將士脫胎換骨。

很多律令,條例,如果是外人聽說了,定會說南安侯府太過嚴苛,但如果身處其中,則發現一旦適應了,反而是比在大魏這邊生活要更舒服愜意。

因爲律條規定針對每個人,在這套體系之下可能也會有不公平的事發生,但相對來說大多數人都感覺很舒服。

除了軍營,外間的一切也是令將士們感覺舒服,各種軍人的福利,薪俸,對軍人家屬的照顧,對陣亡傷殘將士的安置和撫卹,這一切都使軍人們有強烈的歸屬感。

盧文洛等人心急如焚,急着回東藩效力,這樣的心境,他們的家人都不是太理解……沒有搬到東藩島上的人,很難理解從府軍到官莊百姓們對侯府的歸屬感和認同感,這些軍人家屬也感激南安侯,願爲侯府效力,但他們不太能理解,爲什麼自己家的兒子要在打仗的時候趕回東藩,豈不知兵兇戰危,有性命之憂嗎?

其實每個人都會畏懼,軍隊便是將人攆到前方與人拼命的地方,不是講道理的地方。長期的訓練就是爲了叫軍人們殺人和減輕在戰場上的畏懼感,甚至有的時候,軍人們要執行明知必死的任務。

平時的灌輸,訓練,叫軍人們在艱苦的環境下錘鍊,比如拉練會死人,攀高索會摔死,爬山也有危險,在海上訓練也有危險,在軍營中的真刀實槍的技藝訓練也可能受傷或是身死。

每天都會流汗,經常會流血,偶爾會死去。

除了每天都可能在生死線上掙扎,還有榮譽感,歸屬感,這都能叫軍人忽略生死,比如盧文洛等人,若是大戰起來,他們不能在熟悉的隊列中,身邊是日常站在一處的同袍戰友,他們在外和家人團聚,夥伴們冒矢石與敵奮戰,而他們不在隊中……一想到這一點,就會令盧文洛他們坐立不安,在家裡他們吃不好,也睡不好,每天握着拳頭髮呆,若這般,還不如回島上去與戰友一起與敵奮戰。

“這秀才怕是毀了。”

“有啥法子,他算倒黴到家了。”

“秀才娘子怕要遭他們毒手。”

“真他孃的晦氣,看到這事,老子心裡這氣快憋炸了。”

“真想拿着長矟下去,把這些小婢養的都捅死。”

“放心,這種人就是短命鬼,活不久的。”

衆府軍在車中冷眼看着那些無賴子,這般人物,在政事清明的時節,早就叫地方官定期打殺一批了。

第二百九十章 滿分第三百一十六章 文明的曲線第一百零七章 忠誠和信任第三百五十六章 武夫第七十九章 提點第三百二十三章 島上風光第二百九十一章 濟濟一堂第二百七十一章 變化第四百九十七章 幕府第四百六十八章 慘敗第一百零四章 暗巷刺殺第二百三十二章 臨機決斷第二百二十五章 知州第七十七章 再成文第三百八十九章 銳陣第五百零九章 開地第一百五十六章 志向第一百九十二章 困惑第四十八章 湊趣第一百一十章 謀劃第四百零八章 相見第一百零三章 咎由自取第四十八章 湊趣第五百五十章 危機第三百零八章 潛藏的衝突第三百六十三章 羣盜第三百五十六章 武夫第二百二十三 變換立場第一百二十七章 根第一百五十四章 睦親館第一百八十七章 涼薄第二百四十四章 擋不住第三百九十三章 呼嘯第四百六十一章 岐州港內第三百四十二章 時隔千年的殺戮第一百九十章 馬政札子第五百三十七章 信任第四百零三章 搜捕第一百五十八章 宰相計較第三百七十六章 轉移第三百一十四章 村寨第二百零二章 蘭芳來客第五百四十四章 決心第二百七十九章 釜底抽薪第四百二十四章 中山王第五百四十二章 填壕第七十七章 再成文第四百四十二章 禮成第三百一十四章 村寨第一百零三章 咎由自取第三百四十五章 結晶第一百二十五章 盡在不言第二百二十三 變換立場第三百一十五章 摧毀第四百二十四章 中山王第四百章 去心魔第一百九十四章 放榜第二章 河邊練箭的少年第三百二十一章 豪情第三百五十五章 長途第四百一十七章 獻策開府第四百四十章 奪人先聲第五百六十三章 掩護第一百六十二章 狂士第四百八十章 賊首潰逃第一百六十七章 說服第十九章 齊王第三百八十五章 摧枯拉朽第四百七十四章 中山王纛第三十七章 暗流涌動第五百五十八章 光明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落戶第二百三十一章 艱險第二百五十三章 交易第三百一十五章 摧毀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收穫第二百九十五章 禮遇第一百二十二章 冒起第五百零九章 開地第四百六十七章 大勢已去第十五章 敲打第四百七十六章 敢來欺我第七十六章 昌文侯府第五百三十二章 南海第二百九十章 滿分第三百七十七章 中部第十一章 時光第八章 遇事惹事第十九章 齊王第三百九十九章 無盡殺戮第二百三十一章 艱險第四百五十一章 騰挪轉運第二百九十二章 新機構第四十章 葛家兄弟第四十七章 承諾第三百六十二章 生存之法第四百四十章 奪人先聲第二百三十九章 昂揚第一百六十三章 南安侯第三百一十五章 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