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是徐子先正常的功課,他已經跑了幾個月的時間,也鍛鍊了幾個月的身體。
通過跑圈,拉弓,還有一些器械和肌肉訓練的動作,現在的徐子先身材勻稱,體格健壯,身上的肌肉形狀已經是相當的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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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完五公里之後,徐子先只是略微氣喘,早晨出汗和運用肌肉叫他感覺很舒服,每天正常鍛鍊的人,不會對這一點距離的跑步感覺疲憊。
在換衣裡襯之後,徐子先和武卒們一起吃了早飯,然後繼續拉弓。
現在他的長弓已經換了最有力道的一柄,但他還是能照樣輕鬆拉開,長弓的弓柄在他手中相當穩定,只有力氣不足的人會使弓身和弓弦一起顫抖。
拉了上百次之後,汗水再次洇溼了他的袍服。
接下來是換硬弓,十個力的硬弓對武卒來說也相當強勁,普通人拉滿幾次後就疲憊了。經過長期訓練的弓卒可以連續拉滿施放三十次,在短暫的休息後能再拉十幾次。
接下來就是全身力氣透支幹淨,不休息幾個時辰拉不開弓。
徐子先的力氣儲備當然是要比普通的武卒強出很多,十個力的硬弓在他手裡已經如玩具一般,輕鬆拉放,而且他的準頭也練了上來,五十步內的箭靶當然是每箭必中,而且多在靶心。
八十步到百步之間也能多半中靶,只是偶有失手。
這樣的箭術,已經算是合格的弓卒,只是距離真正的精銳弓卒乃至大將,還是有些差距。
真正的弓術強手,比如張虎臣,可以騎烈馬在幾十步外射斷柳枝,徐子先已經不怎麼相信自己能把弓騎之術練到張虎臣那樣的地步。
將門世家的子弟,孩童時就上馬習騎射,徐子先才練幾個月,如果不是在前世時加入的是弓箭社團,也曾經象樣練過幾個月,怕是現在的水準也達不到。
“世子的箭術已經入門。”武卒們開始進行力量訓練,秦東陽這時纔有空走過來,對着徐子先肅容道:“其實世子的身體已經足夠強,力量也夠了。如果想要更進一步,理應學習更多的發力之法和招式了。”
“終於等到秦典尉這句話。”徐子先道:“我也有意加強自己的身手……”
在這個時代,亂世將至,徐子先既想做萬人敵,也想成爲百人敵,當然兩者很難兼得,他知道秦東陽練武十幾年纔到現在的地步,徐子先現在只想有自保之力。
“劉益不是閒着沒事?”秦東陽卻沒有教導徐子先的打算,只是笑着說了一句,接着又是走開了去。
“倒是真的把那酒鬼給忘了。”劉益還是牙將節頭,似乎對團練的官職也不是很感興趣,對訓練武卒的興趣也不大。
但徐子先也不會放過他,劉益會在每天下午指導武卒的障刀訓練,刀牌手的訓練劉益也是出力不少。
此時的劉益當然還在睡覺,這廝每天都會睡到日上三竿纔起來,算是牙將和武卒們都極爲羨慕的對象。
徐子先推開劉益房門時劉益也是剛醒的樣子,頭髮亂的如雞窩一般,整個人沒精打采的坐在牀邊,看到徐子先也就是翻了下白眼。
只有兩柄長而銳利的障刀放在牀鋪邊上,這些天來有不少新來的牙將不滿劉益的散漫和傲氣,私下向劉益挑戰的人可是不少,但毫無例外的都是以失敗告終。
“學發力和招式?”
劉益臉上露出徐子先熟悉的嘲諷笑容,他道:“世子入鎖廳試,不過騎射兩道最要緊,刀牌,長矟,無非是考較力氣,武進士重要的還有兵法學識,世子每天讀書不綴,應該也會過關。我倒不明白,爲什麼還要學正經武夫的東西?”
“頭一回上陣我殺得一人,你護着我斬殺了另外兩人。”徐子先看着劉益道:“未必將來千人幾千人的大戰,你還能護得我周全?自己不強,靠別人終究不保險。”
“這話也有道理。”劉益道:“我先來教你發力之法。”
武將和高明的武道高手,先練自身,再練力氣,然後是發力和招式,最終渾然大成,纔算入得武道之門。
百人敵不過如此,有的騎將,與自家的戰馬渾然一體,來回突擊衝刺而如入無人之境,這就是個人武力的巔峰。
劉益要教的發力之法也相當簡單,無非是把胳膊,腰身,大腿,兩足,都是與眼和手配合起來。
眼到手到,手到腰力到,腰力被兩腿支撐,然後發出力氣。
“腰腿發力如弓崩……”劉益道:“擰出全身的力氣,如果感覺不過癮就在每次發力時大喝,當有奇效。不要怕人笑,初練力者,叫的越大聲越有效果……”
徐子先微窘,想象自己在校場怒吼的樣子,那可是要多傻有多傻。
嗯,還是到別院內宅找個地方比較妥當。
“手,臂,腰,腿,和眼協調,其實就是你的腦子用到哪兒,你的力就發到哪兒。要把力練成崩力,衝、撞、挑,這幾種力各有發力之法,用好你的身體和關節,要把力氣用成活力,不要是死力。”
劉益倒是個好的老師,講的話淺顯易懂。
在講述的同時,劉益也扭曲身體,做着種種發力的動作。
徐子先若有所悟,這個時代應該是傳統武道的最後光輝的時期。火器纔剛出現,威力太小,決定戰場上生死存亡的還是對自身力量和武器的運用。
怪不得先是鍛體,練力,然後纔是發力,再下來纔是利用招式殺敵。
這是傳承很久的武力,蓄力,發力,殺人。
武技不是雜戲,不是唬人的東西,就是利用自己的身體蓄積的力量,用巧妙的辦法發出勁力,利用一切精良的稱手兵器,殺傷殺死敵人。
後世的那些武學宗師,於其說是大師,不如說是騙子。
劉益教導的就是這種淺顯而有用的東西,但徐子先可以確定相當有用。
“至於招式……”劉益舔了舔嘴脣,微笑道:“無非就是快,準,狠。當然也不會這麼簡單,比如叫你去砍人的腦袋,他拿長矟對着你,你怎麼破開長矟,或是使得他落出破綻?招式就是考慮到各種情形,包括地利,對手的武器,身高個頭什麼的。要是對方比你壯,比你高,手裡拿着的長矟已經用了多年,經驗豐富。那我給你的建議就是趕緊扭頭跑。如果你在障刀上下的功夫更多,你就能用力氣,招式,技法來擊敗他,最終砍落他的人頭。”
“有道理,”徐子先大爲激賞,說道:“如果練出快準狠的招式?”
“刀法自有巧妙。”劉益道:“世子你還沒有到入門的時候,加上發力也要練,決竅我告訴你了,怎麼練是你自己的事,總不能我連這個也手把手的教你?”
劉益的脾氣倒真的是一往既往的粗暴……徐子先笑了笑,也不介意,他道:“我自會去練,不過我也要提醒你,你是陳家的子弟,陳家是廣州有名的大商家,聽說和海盜也有勾連,你想報仇,自己若能行早就去了。若想快意恩仇,當然要爲將,爲將之道就是要能領兵,你天天睡到午時才起身,下頭的人怎麼會服你?這個時機轉瞬即逝,你自己可要抓牢,我不想將來有機會派你帶兵的時候,底下的人都不服你……”
劉益原本還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只有在提到舊怨的時候臉色抽搐了一下,在徐子先說到最後的時候,劉益終於面色嚴肅起來,他道:“原本我以爲世子只是在虛言哄騙,在這裡效力和在賭坊賭錢也沒甚不同。現在想想是我想差了,若是這般下去,世子也真有可能在未來亂世裡崛起……”
“你也感覺亂世將至麼?”
“草莽之間,誰不知道大魏快完了?”
這種直觀的感覺其實更可怕。徐子先心事沉重的點一點頭,這些江湖漢子都知道大魏將有大麻煩,而朝堂上的天子和權臣們還在繼續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沒有人把心思真正用在國事上,以徐子先看來,大魏的國力其實真的很強盛。以一個歷史學半吊子專家的水準來分析,大魏的宗室制度,文武官制,重工商海貿的國策,還有經濟上的各種調配管制,都是要有相當強的行政能力,包括司法,基本政權的控制,都比明清時要強出很多。
從國力來說,大魏也要超過明清,但從武力來說,大魏的表現則不如漢唐。
難道真的是文明老大之病?
或是王朝更迭是必然之事?
以中國人的這種皇朝集權的模式,做到大魏這種程度還是避免不了王朝更迭帶來的衰弱和覆亡?
“我只是瞎說……”劉益見徐子先面色凝重,反而不敢再多說,提起自己的障刀就準備出門,他倒是把徐子先的話聽進去了,無論如何,也要在武卒面前獲得尊敬和認可。
“無妨。”徐子先沉聲道:“我也認爲你說的對,大魏是有亡國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