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顯然叛軍已烏壓壓的來了。
遮雲蔽日,浩浩蕩蕩。
這些俱都是訓練有素的官軍,現在勇士營唯一的優勢想來就是,這裡山勢蜿蜒,而勇士營並沒有遠距離的長銃和火炮,可對方,亦是難以發揮遠程的武器,倘若此時,叛軍開山,佈置了一支軍馬在山腰上,利用弓箭和火炮,乃至於是石炮,對勇士營的傷害勢必也是不小。
不過似乎對方,顯然並不願意費這個功夫,又或者說,他們不敢這般的冒險。
畢竟,一旦事先在此大舉營造,開山伐木,建立合適的遠程伏擊陣地,至少也需要幾日的功夫,而如此大規模的行動,勢必可能會被錦衣衛偵知,那麼,如何吸引勇士營來此‘冒險’呢?
在這蜿蜒的官道上,雖可並列數十人同時行進,可因爲有太多的轉角,百步以上距離的長弓根本施展不開,因此,眼下,他們唯一的手段,想來便是直接強攻。
在這裡,勇士營前後無援,被圍在此處,很快就會四面楚歌,顯然,叛軍的主帥並不想這樣的麻煩,只想着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一舉殲滅勇士營。
至於付出多少代價,似乎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何況,就算若是戰事不利,大不了,將他們圍住,只要斷幾日的水糧,自可將其殲滅。
鎮定候被一隊親兵小心翼翼的擁簇着,勒馬至數百步外,鎮定候王川,本是長安都督,他原本只是一個落魄的武人,聲名不顯,卻得楊家的提拔,一步步,纔有了今日。
楊家在關中自立之後,王川便被封爲鎮定候,這關鍵的一次伏擊,便落在了王川身上。
王川也算是熟悉兵法,乃關中的一員大將,此番遠遠眺望遠處擺出車陣,妄圖死守的勇士營,見到這個情形,王川不禁微微一笑,對身後的兒子王燁說道。
“吾兒,你看着,這勇士營,果然名不虛傳,發現我們之後,迅速的便作繭自守,速度之快,反應之迅,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精兵。你看他們的陣容,張弛有度,即便是被圍,亦是極有章法,無一人膽怯,很是不同凡響。今日一見,名副其實啊。”
王燁眼眸順着王川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勇士營的狀況,他躍躍欲試的樣子,顯得很是激動。
“父親何必如此感慨,不過是一羣窮途末路的狗賊罷了,待孩兒親自帶兵,將他們斬殺殆盡,這樣就一勞永逸了。”
王川卻是朝王燁搖頭。
“不可魯莽,而今,他們已是甕中之鱉,困獸猶鬥,雖然如此,我們也不可小看了,先慢慢消磨他們吧,何必要大費周章,先派左營去試一試深淺。”
王燁心裡雖然覺得自己父親太過慎重,完全有些膽小了,這勇士營區區幾百人,他們可是兩萬大軍,怎麼就這麼小心?心裡有些不服,可王川是他的父親,他卻依舊不得不遵命。
“是。”
緊接着,鑼鼓大作,浩浩蕩蕩的叛軍,已開始進擊了,一排排的盾手在最前,隨後,無數的矛手在壓陣,隨着鼓聲響起,叛軍終於出擊。
…………………………
孟津港。
張銘在水寨之中,顯得頗爲得意,想到此番立下的大功勞,他便知道,自己的前途似錦起來,以後每日都是吃香喝辣的了。
因爲昨天夜裡,折騰了一晚上,事實上,他心情緊張的不得了,生怕露出馬腳,等陳凱之等人去後,他依舊還在亢奮之中,這樣的大功,不是誰都可以立的,因此他整個人一直都很精神,足足到了正午,便覺得身子實在有些吃不消,自是睡下。
可還沒有睡一個時辰,就在他的官廳廨舍,有人急匆匆的道:“大人,大人,有人來犯,大人……”
聲音急迫。
張銘被驚醒,頓覺得頭昏欲裂,竟有些回不過神,那聲音更加真切,震人耳膜。
“大人,水面上,出現了洛陽的船隊,大人……”
張銘這纔回過神來,面上頓時錯愕,來犯之敵,不禁皺眉。
這……這是什麼意思……
他忙不迭的和衣趿鞋,瘋了似的衝出廨舍,隨即攀上水寨的瞭望塔,便見在這河面上,逆流而上的船隊已徐徐而來,在這河面上,一艘艘烏篷船船速並不快,在這河面升騰起的霧氣上,隱約可見。
十艘、二十艘,三十……
不計其數,密密麻麻。
張銘一愣,一雙眼眸驚恐的睜大,完全有些不敢置信,隨即便喃喃自語:“瘋了……瘋了嗎?他們瘋了嗎?怎麼可能,還有後隊……不妙,不妙,迎敵,迎敵,所有人登船。”
事實上,已經有人開始登船了,水寨上,數十艘船整裝待發,水兵們倒也不懼,畢竟他們是順水,而對面的賊軍乃是逆水,怎麼看,似乎都佔了巨大的便宜,他們一個個打着赤膊,手中提着刀劍,除此之外,還有弓弩,以及專門鉤船接近的鉤索,一個個吆喝着,上了比對面烏篷船要大的多的戰船,開始離開碼頭。
一見如此,張銘反而放下心來。
他竟忘了,洛陽人西進,是逆水,而大船根本沒法使用,用的只是輕薄的烏篷船而已,這種船幾乎沒有任何的防護,一旦遇到了戰船,一觸即碎,不堪一擊。
“他們這是找死。”張銘冷靜下來,便朝身邊的人冷冷一笑:“看來,此次,又是一樁大功勞了。”他眼睛猩紅,目光透着狠意:“命各船並進,打起旗幟來,將這些賊軍統統衝散。”
已有一艘一丈高的大戰船,順着水流而下,飛快的朝着烏篷船隊橫衝直撞而去,後隊的戰船似乎也已整裝完畢。
張銘的目光,便落在這戰船上,希望這戰船能夠旗開得勝。
那戰船分割了水流,濺起了無數銀色的波濤,如猛虎下山,朝着那緩緩撐杆而來的烏篷船飛快行去。
眼看,就要靠近。
對水戰耳熟能詳的張銘頓時露出了笑容,他心裡知道,一旦靠近,不需靠近廝殺,便足夠將其撞毀了,孟津水軍不但戰船比之洛陽軍要強十倍,而且還是順水,速度極快,對方這些洛陽船,根本不堪一擊。
張銘舔了舔嘴,目光中掠過了一絲兇光。
可就在越來越近的時候,不過是三十步的距離,眼看着,那戰船就要撞上烏篷船,張銘遠遠的,自然是看不到,就在此時,烏篷船上的人,已丟出了一個冒着濃煙的手雷丟入了戰船。
就在所有人尚沒有此意識的時候。
只剎那之間,那烏篷船忙是偏移了原先的方向。
而隨即,轟隆……
這巨大的轟鳴,瞬間出現在河面,木質的戰船,在手雷面前,方纔是不堪一擊,一時之間,穿上木屑橫飛,熊熊大火亦是順勢燃燒,船上本是氣勢洶洶的水兵,頓時已是懵了,無數人陷入火海,整艘船,竟是生生炸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於是河水洶涌灌入,船上,倖存的人發出了鬼哭神嚎,而船速一頓,船底開始沒入水中,因爲灌入船的水流實在太多,整艘船剎那傾斜,而露出河面的部分,大火依舊熊熊映照了整個河面。
無數人不得不跳水逃生,更多人直接付之一炬,更有船底的人,還未來得及發現怎麼回事,便已直接的被灌入的河水直接悶死。
一下子……
張銘張大了眼睛,他的眼底,還倒映着那河面上的火光,火光在他的眼底躍躍而起,而他心一下子卻是停滯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戰法,他原以爲,不堪一擊的乃是這些烏篷船隊,現在方纔知道,孟津的水軍,方纔是真正的不堪一擊,他沉默着,似乎有些不信,更是難以接受現狀。
而此時,河面上,卻是頓時混亂起來。
嘶喊聲,呼救聲響徹天地。
後頭整裝待發的戰船,一下子竟開始膽怯了,他們倒未必畏懼水戰,可在他們原本的意識裡,似他們這等河中的水戰,理應是兩船碰撞一起,隨即用鉤索死死的粘住對方的艦船,而後雙方在船上拋射弓箭,最後在徹底的靠近之後,勇敢的刀盾手便攀上敵船,與對方廝殺一起。
可現在……
卻是一下子,直接顛覆了他們一切對於水戰的認知,面對這等全新,且恐怖到了極點的新事物,絕大多數人,都膽寒了。
他們甚至不知道,爲何自己的戰船會炸上天,也不知道,這一船人,怎麼就好端端的直接被火燒死,或者是直接葬身魚腹,於是,恐懼感,瞬間瀰漫了他們的全身,即便熟悉水性的人,也是不敢貿然上前。
而這時,又是一次轟鳴。
只是這一次,似乎對方並沒有準頭,這爆炸,沒有炸在船上,而是直接在水裡,濺起了數丈高的水浪,那水浪的衝擊力,即便隔着極遠,似乎都可感受,撲面而來,幾乎要將人給掩蓋。
衆人都驚住了,連忙往後退,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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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年夜,大家又都大了一歲,好開森吧,老虎在這裡,祝大家闔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