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雀給開陽殿送去香品的時候,安嵐聽說淨塵竟悄悄離開長香殿,往瑤鹿去了,心裡一驚,忙對景炎道:“先生這個時候讓淨塵先生離開,萬一百里先生知道了,豈不……”
這段時間,百里翎爲了將淨塵引出天樞殿,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天權殿亦因此受了不小的損失,但最終也沒能讓淨塵從天樞殿內出來。可如今,景炎竟主動讓淨塵離開,就只是爲了去接他當年派出去的那些人,並且這一走,就至少半個月時間!
“怕是等不及柳璇璣改變心意了,讓淨塵去接人更爲妥帖。既然你已讓崔文君重新站到我這邊,我許諾給你的人,自當是要保證讓他們都能活着回來。”景炎說着就淡淡一笑,“你會需要到他們的。”
如若她不需要,那麼,到那個時候,他也少不了那些人。
他爲她着想的同時,也是在爲自己作打算,不偏不倚,精心的算計着這一切,說不清他究竟是溫柔體貼,還是冷酷無情。
安嵐沉默了一會,目中依舊透着擔憂:“可是——”
“去找崔文君商議一下接下來的事。”景炎垂下眼,握住她的手,在她手掌心輕輕捏了捏,面上卻露出倦容,“去吧,無需擔心我。”
安嵐看着他,只覺鼻子陡然一酸,心裡亦莫名地揪了一下。
……
金雀出了開陽殿後,先是快步走了一小段路。然後就小步跑了起來,接着越跑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心臟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她剛剛出來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因爲做賊心虛的關係,她感覺到謝雲大香師的目光在她後背停留了一會,那一瞬,她甚至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馬上邁開腿跑。
但是。即便她的直覺再怎麼準。運氣似乎並不站在她這邊。
就在她跑開沒多久,差不多是在半道上,開陽殿的殿侍追上了她!
看到那個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攔住她去路。渾身都帶着殺氣的人。金雀不得不站住。原本因奔跑而發紅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
她當即就明白自己做的事情被發現了,身在長香殿,又是跟在大香師身邊伺候的人。她很清楚,大香師有什麼樣的能耐。她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在前一瞬,她還覺得自己應該能安全地回到天璇殿。
是來殺她滅口的嗎!金雀大口大口的喘息,牙齒不由自主地打顫。
那殿侍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毫無感情地道出四個字:“轉身,回去。”
金雀下意識地搖頭,那殿侍即拔出佩劍,剛剛他動身追過來時,謝雲接着又交代了一句:“讓她回來,如果不聽話,就去清理了。”
對謝雲來說,處理一個金雀無需費什麼心思,但如果金雀能死在開陽殿外,那便更好。
能被謝雲選爲隨身殿侍,絕對的忠誠和絕對的執行力是最起碼的,也是必須的條件。因而,面對手無寸鐵,面上還帶着稚氣,眼中露出驚恐的女子,他刺過來的那一劍沒有絲毫遲疑。
金雀只覺腦子一片空白,只是,就在那一瞬,她面前突然出現一柄通體漆黑的長槍,竟一下子替她擋住了那一劍!
金屬的相撞發出冰冷又刺耳的聲音,金雀猛地打了個哆嗦,隨即瞪大了眼睛,瞳孔猛地一縮。
那墨色長槍的主人,竟像是憑空出現,並且是一身長安騎兵的戎裝,但渾身上下都被一層陰影包裹着,望之令人心生寒意。而她還來不及回神,就見那馬蹄幾個起落,那柄長槍就將那名殿侍給逼退了好幾步,然後長槍上的墨色順着劍身涌向那名殿侍,隨即就見長槍一個下挑,竟就從那名殿侍的左胸直接穿了過去,乾淨利落!快得不可思議!
死——了!?
“嗯!”謝雲腳步微頓,轉頭往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轉身。
金雀徹底呆住,而就在這會,忽然有人從她後面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嚇得一個激靈,反射性地就要掙脫,卻這會聽到安嵐的聲音:“是我。”
“安嵐!”金雀轉頭,瞧着真是她後,依舊不敢相信,“你怎麼——”
“快走!”只是安嵐纔開口,就感覺到謝雲的香境直接壓過來,她遂抓緊金雀的手,“跟我走。”
那名長安騎兵被她留在原地,卻沒多會,這名長安騎兵卻突然間裂成數快,然後瞬間散開,眨眼睛消失,地上留下一片冰冷的鏡片。片刻後,謝雲的腳步在那鏡片前面停下,看着前面的方向,機會總是不期而遇,既然是送上門來,他自當不會錯過。
“安嵐,這,這裡是!?”金雀被安嵐拉着不停往熙熙攘攘的人羣裡鑽,跌跌蹌蹌地跟了一會後,才總算回過神,看着這熟悉又陌生的繁華街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難道這是你的香境!”
安嵐臉色凝重,聲音亦是少有的急切:“是,快走,謝雲大香師就在後面,一定要在他找到我們之前回到天璇殿!”
金雀不由轉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陌生的行人和鱗次櫛比的商鋪,興許是對眼前的這一幕太過震驚,她心裡的恐懼反而淡了幾分。
“在哪?”
安嵐沒時間跟金雀解釋太多,她緊緊抓着金雀的手,在人羣裡竄來鑽去,絲毫不敢停歇。不得已,她剛剛將謝雲大香師也拉進了她的香境,因而在這裡金雀感覺不到,她卻無時無刻不在感覺到謝雲的目光一直緊緊盯着她,只是因爲她香境裡的人太多了,她們又不停地移動位置,所以他才暫時不能鎖定她的位置。
她很清楚,她的香境世界還未完整,所以她的長安騎兵無法對付謝雲,她只能靠躲避來拖延時間,然後尋找機會。
“人間煙火。”謝雲站在熙來攘往的朱雀大街上,沉吟片刻,然後微微擡起頭,看着長安城高遠的藍天,有些感嘆地道,“果真是難得,只是可惜了。”
說完這句話,他身邊的人皆如剛剛那位長安騎兵那般,一個接着一個,一羣接着一羣,一片接着一片,裂開,散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