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公元九百年(唐光化三年)三月,虔州(今江西贛州)。
風水地理宗師楊筠鬆在客居之地召見自己八個高徒。
楊筠鬆俗稱“楊救貧”,他開創了“巒體派”風水體系,被後世尊爲古今堪輿第一人,其於地理堪輿學上的地位,和孟子在儒學上的地位相當。
形勢理氣,龍穴砂水,三合派,玄空派,翻卦,易盤,後世絕大多數風水地理派系都源自楊筠鬆的《天玉經》、《都天寶照經》以及《撼龍經》等著述,楊筠鬆被後世尊爲“堪輿祖師爺”。
楊筠鬆召集八個高徒,乃是自知命不久長,欲將自己真傳秘術授予徒弟。
根據徒弟的天分資歷,楊筠鬆授曾文辿《天玉經》、授劉七碗《都天寶照經》、授黃妙應《撼龍經》、授葉七《疑龍經》、授劉淼《葬法倒杖》、授胡矮仙《青囊奧語》、授豐曲腳《胎腹經》。
而楊筠鬆的八個高徒中,厲伯紹天資不俗,骨格卓異,楊公授予他的並非是一本純粹的風水堪輿秘術。
乃是楊公耗盡畢生心血著成的融合地理堪輿與命相占卜的《天禪經》,勘天象地,道盡天機。
楊筠鬆的高徒得尊師真傳秘術,具成當世堪輿大家,史有名留。
授徒真傳十日後,一代堪輿宗師楊筠鬆闔然長逝。
白雲悠悠,千年一瞬。
1992年,蜀地,棉陽市。
享譽蜀中的堪輿大師厲九指這一年接受了當地一名門望族的託付,在蜀西北羣山中爲族長亡母尋找一塊墓葬風水寶地。
厲九指跋山涉水三月有餘,方在羣山中找到了一處“羊角穴”,此穴來龍二十里,亥山子向,有金羊開泰之勢,最是蔭福子孫後人日進斗金,廣納財源,天下極爲罕見。
五十九歲的厲九指一生屢泄天機,自知壽元不久,也想爲自己的子孫後人留下些錢財遺產,便對該望族族長言:
“此羊角穴世上罕見,九曲來水坐艮卦,先天水來過堂東,朝向涪江水龍,衆星拱月,角掛玉盤。
“這是你家的福緣,只不過,此穴極泄天元,葬人則傷師,是世上一等一的‘傷師穴’,下葬不久我命就不保了。”
那族長聽了嚇得戰戰兢兢:“如此,那還是請厲大師另擇寶地吧,這要命的事,咱不能玩火啊!”
“無妨!”厲九指搖了搖頭,早已算得自己最多也只有兩年的餘壽,一切便看淡了,“此等罕見的風水龍穴,一位堪輿師一輩子都難得見到,而今我既已覓得,又豈能浪費機緣?
“只不過,要葬爾之母親,你須聽我一言,否則,這福緣原不是那般唾手可得。”
“一定一定!謹遵厲大師吩咐!”
“此穴葬女性後,過得三年,你家飼養的一隻白羊將會產下兩隻小青牛,你們給小青牛喂黃豆,它大便就會拉出金錁子,若餵食白米,它大便就會拉出銀錁子,
“不出五年,你家族便會在蜀中豪富一方!但有個條件,兩隻小青牛,我要領走一隻。你答不答應?”
那族長瞠目結舌良久,答道:“厲大師爲此穴付出性命,我們哪還敢獨佔此天機福緣,彼時一定將此青牛讓給厲大師一隻!”
“好!三年後,你家的一隻白羊必然感應有孕,生出兩隻小青牛,我的後人會來牽走一隻……”
且說厲九指點化此家族於此龍穴葬母后,以《天禪經》秘法鎖住龍基,天上衆星拱月,地下萬山朝宗,符咒一催,必有精炁感應羊胎。
就在葬人四十九天後,厲九指獨自一人來到了山上獨劈的茅屋,一天夜裡,山風大盛,天降一道天火,茅屋瞬時便淹沒在烈火中。
三年後,1995年。
那名門望族飼養的一隻白羊果然懷孕、生下了兩隻兩尺來高的小青牛,一時間,這家人對厲九指神乎其神的地理堪輿術驚歎不已。
族長大喜過望,按厲九指所言,取來黃豆餵食兩隻小青牛,拉出的大便裡果然有三五塊小金錁,竟有一兩多重!
再拿白米喂之,大便裡果然也有銀錁!
一家人欣喜激動不已之時,忽報有客來見。
來人是一三十來歲的漢子,名喚厲過山,正是厲九指唯一的兒子,《天禪經》的傳人,從十歲起便在父親點撥下,走上了堪輿命相之道。
厲過山到此家族來,正是三年前遵父親遺囑,前來領牛。
自然是,當時一諾千金重,千金當前句句空。
這家族族長見這兩隻小青牛拉金排銀的,哪還捨得再把一隻送人?當即讓人把其中一隻藏起來。
然後對厲過山言:這白羊僅產下了一隻小青牛,自然不能送給厲家。
厲過山也不動聲色,搖頭嘆息一陣便默然離去。
然後他來到那族長母親墳前,解開了龍基墓氣,就見一陣青煙從墳內飛昇而去。
與此同時,那家族兩隻小青牛便不吃不喝,次日早晨便發病而亡。
這家族也在數年內逐漸家業敗垮,氣數不再。
且說自父親三年前死於天劫後,厲過山將父親的骨灰保存在一金甕中,始終沒有下葬。
這是因爲厲過山苦心要爲父親覓得一“隔代發”之葬穴。
風水堪輿術所謂的“隔代發”,即葬祖發孫,祖先葬,孫子發。
厲家祖上憑藉楊公風水命相秘術《天禪經》行走於世,一千多年來,雖然掌握了勘天象地的吃飯本事,卻苦於五弊三缺,天譴折壽,人丁稀薄,福命不全。
傳到厲過山這一代,他決心不再讓自己唯一的兒子也走上這條路。
畢竟現代社會了,三百六十行,吃飯手段五花八門,風水命相已然式微。
不但掙錢不易,也是一門被人冷眼和嗤之爲不走正道的“歪門邪道”。
更何況,厲家本就人丁稀薄,爲子孫積點德罷,好好活下去,遠離五弊三缺。
自1992父親辭世起,他在蜀中十萬羣山間嘔心瀝血,一直找了十年。
2002年這一日,厲過山在羣山中追龍尋脈,最後來到深山中一險峻之地。
此地絕無人來往,但見四面山峰挺拔峭立,氣勢中隱有文筆之鋒。
又見草木清俊,山水相依,浩氣氤氳,便認定此山必有寶地。
他翻山越嶺,涉澗越溝,忽遇一陣山風驟雨來勢猛烈,他急忙躲入附近山洞中。
厲過山站在洞口正欲換衣甩水,卻見一隻翅膀展開足有一丈來寬的白鶴,自南飛來,在對面山窪間一晃而逝。
他一時震顫不已,天地間哪有這般大的白鶴?難道這山間有仙人騎鶴?
片刻雨停之後,厲過山急步走向對面山窪。
孰知山窪一片平坦,根本不見有山洞或大樹可以藏匿那隻大白鶴,哪來巨鶴蹤影?
他正在奇怪間,俄一擡頭,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這山形本身便像一隻振翅高飛的大白鶴,只見前山尖而短,後山瘦而長,中間圓聳,活似一隻鶴蛋。
山峰兩旁各突出一片山丘,形似鶴翼,簡直活脫脫的一隻白鶴山形。
且山後連接一道玉龍瀑布,前銜一片矮小的石林,恰似一幅“鶴立雞羣”的自然勝景,實在是地形靈氣幻化,藏風得水,風水具美。
鶴山之下的石林中,但見筆架,硯臺,鋯印,瓊花具是天然生成,巧不勝收。
厲過山掐指一算,不由驚心良久,《天禪經》言此地:鶴立雞羣狀元時,命在天年居太師。
葬人於此,隔代必出文章鶴立雞羣的狀元郎,且在天命之年,位居太師!
“原來這是一副‘太師穴’!!”厲過山身子一顫,即便他見過的風水寶地不計其數,但此等龍砂,真可謂是千古難得一見!
關鍵是,蔭福一任太師後,還能陸續出“一斗芝麻狀元”,這一斗芝麻有數萬粒,此山堪稱百世不衰,千年福脈!
厲過山再掐指一算,良久一嘆:“果然,又是一副犯師地,傷師啊!”
風水之道有所謂“犯師地”的說法,如果風水寶地的龍穴砂水與堪輿師的生辰八字有沖剋,這風水寶地便是一處“犯師地”。
一旦葬人,那相准此寶地的地師,必有天劫,或眼瞎耳聾,或折壽,甚至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父親去世的慘痛記憶猶在厲過山眼前,他心下一時忐忑起來。
可是,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卻也實在讓他頭疼。
那整一個小混世魔王啊!
以厲家勘天象地的本事,自然不愁吃穿,在一九九幾年,厲家已經蓋上了三層小洋樓,開上了進口轎車。
因爲祖上五弊三缺的宿命,厲家的女性都早於丈夫去世。
厲九指和厲過山一年四季幾乎都在外地奔走,孩子自然交給了請來的下人和親信照顧。
那小混世魔王就此養成,調皮搗蛋之極,常常把一所學校鬧得雞犬不寧,讀書以來,換了六所學校!
厲家認識的人非富即貴,小魔王放火打架,出了事,也總能擺平。
這麼一個獨生兒子,打又捨不得打,管又管不好,如此下去,監獄是他唯一的去處。
這小魔王現在十二歲了,再不改邪歸正也來不及了!
想到這裡,厲過山下定了決心:把父親的骨灰葬在這裡!
命術上有“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之說。
人的命運,是可以通過風水來更改的。
只是,根據《天禪經》,這處“太師穴”葬人則相師折壽十年……
下葬這日,厲過山早早便把“小魔王”叫起了牀,讓小傢伙好好吃了個飽。
這小魔王名喚厲丘,生的細皮白肉,眉清目秀,乖巧喜人,眉目間透着一股英慧氣,難怪厲九指和厲過山寵愛無比。
老實說,這小魔王記憶力超羣,聰明伶俐之極,可一門心思用在了調皮搗蛋、害人爲樂上。
厲過山和小厲丘父子倆抱着骨灰金甕,來到厲過山事先相準的山勢來龍地脈線起點上,此地離那處“太師穴”尚有兩里路。
“丘兒,你站在我畫下的這個圈子裡,一隻手拎着你爺爺的骨灰甕,跟着我走,然後聽我吩咐,將甕放進墓穴。”
“一隻手?要走多遠啊?”小厲丘接過金甕,這銅質甕加上骨灰少說也有五、六斤重。
“只能一隻手,這叫‘隻手擎天’,你一隻手能拎多遠,就說明你福有多大,萬不可雙手抱,抱則‘抱憾終生’,福分全沒了!”
小厲丘雖說頑皮搗蛋,這關頭卻也聽話,畢竟他知道自己有錢花、惹事能擺平,靠的就是父親這看人看地的手段。
當即,小厲丘單手拎着這壇骨灰,跟隨父親爬了兩裡的山路,早已氣喘吁吁,大喊吃不消。
“再堅持一會,就在前方那片石頭中!”厲過山見兒子能撐到現在,大爲欣慰,好小子果然有福分!
這“隔代發”的風水寶地,葬祖父,孫子發,又是個“太師穴”,一旦葬下骨灰,厲丘的命運便會有天翻地覆的更改。
不但將來高中狀元,假以時日還能位登太師!
這古時的太師,嚴格說只是一種榮譽稱號,但能得到這個稱號的,也至少要做到宰相。
放在今天,那就是總_理啊!少說也是一個常委。
“好了,就是這個穴口,你將骨灰甕放進去!”厲過山指着他早已挖好的正穴。
卻說小厲丘一頭大汗,一臉漲紅,拎着甕走過來,體力已經不支,腳下又被一塊石頭一絆,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金甕瞬時砸在一塊石頭上!
就聽“嘭”一聲傳來,一股白氣從墓穴中騰空而起,瞬時散去。
一邊的厲過山呆若木雞,良久掐指一算,一陣長吁短嘆。
那塊細長的石頭尖竟然被金甕砸裂成三塊!
“唉!這就是命啊!厲家子孫果然還是要一代代把這飯碗吃下去!”
厲過山一聲長嘆,將父親的骨灰甕埋下,封土,以石頭砌好,再將墓碑立正。
小厲丘拍掉身上的泥土,問道:“我剛剛看見墓穴裡有一股白煙冒出來,怎麼回事,着火了麼?”
“這是太師穴泄走的一點靈氣。”厲過山搖搖頭,在父親墳前點上香蠟紙錢,敬拜一番,又將小厲丘拉過來一番祭拜,
“丘兒,這是你的福緣不夠,鎮不住這太師穴的氣數。你看,那根細長的石頭,被你砸碎了石尖,
“這細長石頭,便是一隻狀元文筆,你把石尖砸碎了,這文筆不夠,不但狀元沒了,
“這太師穴還因此被你泄露了一點靈氣,‘太師’便少了一點,就成了‘大師’!
“唉!從此這‘太師穴’便成一‘大師穴’,隔代頂多也只能出個大師了!”
“什麼叫太師,什麼叫大師?”小厲丘不解地問。
“太師吃飯不用跑路忙活,大師吃飯要到處跑到處忙啊!”
“跟你和爺爺一樣?”
“不。”厲過山搖搖頭,“我和你爺爺始終衝不過五重天的天坎,我們還夠不上大師……”
野史傳楊公受有稱帝野心的虔州諸侯盧光稠迫害,飲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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