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許盡歡的守護,段迦康的魂魄便再次開始離散,躺在病牀上他有出氣沒進氣,痛楚萬分。
偏偏她還優哉遊哉的跟解語花聊天,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叫他一顆“純潔少男心”被雨打風吹去,傷透了。
他忍着痛楚,不願意在別的男人跟前露怯。只好在心中默默詛咒,便是成了鬼,也不放過這對狗男女!
真是可笑!且不說這對“狗男女”壓根就不怕鬼,而且還是玩鬼的箇中高手。就連他死了能不能成鬼,那還不一定呢!雖然他此刻執念很深,恨意很濃,可魂魄支離破碎,根本支撐不住強留人間的念力。
所以,少年省省吧!
好在,許大仙還是在要緊關頭想起了他。和解語花打了一場機鋒,彼此都說了一些半真不假的話,算是進一步的試探。
她明白他手裡還有料,他也明白她能耐能更大,彼此都有進一步合作的意願,這一番交談也算賓主皆歡。
於是大仙伸手一擺。
“來,幫我給他翻個身!”
說完,就乾站着不動了。
解語花明瞭,所謂幫忙就是她指揮,他出力。她是纖纖十指不沾陽春水,嬌貴的很吶!
他也不含糊,上前就把段迦康跟煎餅是的,用胳膊一鏟就翻了個。
段迦康好想哭!虎落平陽被犬欺,他都瘦成什麼樣了,一鏟就能翻個。
“那張皮來!”她又指揮。
他也照做,帶上長筒的手套,爬上小梯子,伸手從魚缸裡撈了一張人皮。用兩隻手拎着,抖了抖水,拿過來。
人皮很大,然而並不恐怖。乾乾淨淨沒有絲毫血水模糊脂肪粘連的噁心。如同一張硝好的牛皮一般,柔軟而細密。
解語花覺得自己還是挺體貼的,並沒有把段迦仁整個克隆出來剝皮,那樣會“嚇壞”許盡歡的。
許大仙表示早就被你“嚇過”了,你這份剝皮的手藝,也是醉人的很吶!
“鋪他背上!”
於是他拎着皮,啪的就甩段迦康背上。
段迦康在心裡罵娘,欲哭無淚!雖然明知道這是在救他,但心裡還是老不樂意的。
這背上可以他哥的皮啊!他不想跟大哥這樣近距離接觸!而且還是溼噠噠的,那什麼東西啊,有毒嗎?
可惜無人理會他的糾結惆悵!
許盡歡伸手扯了扯他背上的皮,儘量扯平整,完全貼住他的後背。然後伸手按在他的後脖頸上,再次爲他聚攏魂魄。
大概這種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他還是不要三回了。總之這一次聚魂他沒覺得太難受,就是全身被絲線捆縛的感覺更強烈了。每一條絲線都在抽動,似乎要把他勒成千百萬塊,碎成渣。
但意外的是,不疼,就是難受!
他頭昏腦漲,身上一陣涼一陣熱。熱是來自身體內,而涼則是在後背。體內的熱想要從後背衝出,可後背上蓋着一層皮,硬生生就把這熱意蓋住了。
遊絲蟲爬,後背上開始發癢,有什麼東西執着的往外鑽。要鑽破他的皮,甚至他大哥的皮。
他呻吟出聲,身體不住顫抖。
這依然不是疼痛,但漸漸的比疼痛還要難熬起來。
好想翻掉背後那張皮,好想!他手指顫動。
“別動!”許盡歡的聲音自頭頂後腦響起。
他渾身一震,張嘴咬住牀單,委屈的哼一聲。
“咦?”頭頂上許盡歡又出聲。
怎麼了?他睫毛顫動,心中疑惑。
“哎喲!我以爲是黑色,原來是藍色呀!”她又說。
什麼黑色藍色?
她說的是他背上“析出”的刺青顏色。
解語花一直站在旁邊觀看,此刻也情不自禁探頭湊近,仔細看了看“析出”在後背皮膚上的刺青。
那是一株枝杈縱橫的大樹,九條枝杈上都停着一隻神奇的鳥。每一隻鳥都站在光圈裡,尖嘴,圓目,短翅,三足,是典型的“三足金烏”形象!在中國古代神話傳說裡,太陽有九個,都是天帝的兒子。它們的形象和烏鴉差不多,只是烏鴉是兩足,金烏則是三足。
三足是一種“鼎力”的姿態,鼎在古代是皇權和神聖的象徵。天子能享九鼎,而金烏也是九隻。九向來是一個和皇權聯繫在一起的數字。
當然,後來的故事就人盡皆知了。這就位“皇子”不好好工作,一起跑天上瞎胡鬧。結果被正義的勇士后羿一箭一個,射死了八隻。最後一隻苦苦哀求,保證自己以後好好幹活,不遲到不早退,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也不要加班費。然後旁邊女媧娘娘還幫着說情,后羿才放過了它。
你說這九位爺是不是也是想不通呢?本來是做一天休八天的太子黨,錢多事少離家近!結果自己瞎胡鬧,送了命不說。剩下最後一位兄弟還得天天加班,永不休息。雖然從此一個人領九份工資,可它也功夫出去花錢了。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皮膚上的刺青並不濃,只是一個依稀的輪廓。但僅僅只是一個輪廓,這符咒一旦成型,背上那張皮就抖動起來,並開始軟化。
解語花一挑眉。
“這是……”
許盡歡並不說話,而是飛快伸手,刺啦一聲,就把整張皮從段迦康背上硬撕了下來。
“啊!”段迦康大叫一聲,表情十分銷魂。
解語花看了一眼她拎在手上的皮,再看看慘叫的段迦康,忽然覺得這幅場景不像是拔刺青,而是脫毛!
據說這可是非常銷魂的事,然而女士們一道夏天還是樂此不疲!
許盡歡伸手一甩,把皮扔過去。
他下意識借住,表情僵硬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拿起手裡的皮看了看。
顏色淡淡的,但色調通透明亮,十分純淨,而且確實是藍色。
“這是……羣青色!”
“羣青?”
他點點頭。
“這不是普通的羣青,而是用青金石磨出的顏色。你看,帶金閃!”他把手裡的皮舉起,對着光晃了晃,果然有細小的金色斑點閃爍。
“原來如此!我用硃砂,對方就用青金石,屬性相同。聰明!”她笑着看他一眼。
解語花面不改色,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是默認還是假裝聽不懂!
她也不戳穿他,只是伸手一揮。
“再來一張!”
一聽再來一張,趴着的段迦康立刻委屈的呻吟一聲。
還來啊!她這哪裡是幫他拔刺青,是扒他的皮!
忍受了不知多少次“扒皮”的痛楚,段迦康只覺得自己後背火辣辣的疼,再也沒有半點涼意。
解語花把拔出的皮仍舊泡在魚缸裡,神奇的是這些皮在魚缸裡自動融合,一層一層的疊加,羣青色的刺青越來越清晰明朗。
而相對應的,另一隻魚缸裡泡着的刺青則逐漸褪色。從一開始的黑色漸漸褪成紫色,慢慢又顯出紅色。
直到最後一層皮扒下,段迦康眼淚都冒出來,可惜他趴着看不見,魚缸裡原本黑色的刺青此刻變成了鮮豔的正紅色。
那紅色通透明亮,生機勃勃,就如同陽光一般灼熱,又似鮮血一般殷紅。鮮豔的彷彿是剛剛刺好一般,還帶着血腥味。
而另一邊的魚缸裡,融合了最後一層皮之後,顯露出的則是一個完全相同的刺青,只是顏色是鮮豔的藍色。青金石磨製而成的羣青,藍的純淨而且通透,並閃耀着金色的光芒。
兩塊刺青一模一樣,一塊紅的豔麗,一塊藍的高貴,宛如兩件難得的藝術品,讓人歎爲觀止。
解語花呆呆的看着這兩塊刺青,久久不能言語。
但很快,藍色的刺青開始顫抖。一層層疊加在一起的皮膚相互吞噬又排斥,逐漸開始崩潰。
“怎麼會這樣?”他伸出手,想要去抓泡在裡面的刺青,可卻被玻璃阻擋住。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皮膚潰敗,崩離,片片掉落。而附着在上面的羣青色也化成齏粉,消散在水中。原本異常清澈的水,也被染成了一缸渾濁的藍色液體。
“怎麼會這樣?”他雙手扶着魚缸,一臉的不可置信。
“用青金石來跟硃砂相合,轉移符咒,這思路是對的。可惜,硃砂之所以被道家使用,是有它必然的原因。道家認爲它含有天地造化的黃白二氣!可青金石有嗎?這個符咒能依附在段迦康的魂魄裡,藉助的是原本硃砂的力量。如今,我把它從硃砂上撥除了,它沒有了依附的力量,當然只能崩潰!”
“外門邪道,終究只是外門邪道!”許盡歡在背後幽幽道。
解語花扶着魚缸,低頭,一言不發,倒映在玻璃上的臉色陰沉如水。
對他的“小情緒”,許大仙也是絲毫不理會。伸手拍了拍段迦康火辣辣的後背,低頭笑語。
“好了,你的事完了!我們兩不相欠,以後不要再纏着我了!”
段迦康忍着後背的疼,閉着眼不吭聲。
纔不!就纏你!想甩了他,做夢去吧!
也不理會這少年的彆扭,她又歪着頭一拍手。
“對了!六張犁那個惡魔,在你手裡吧?”看向解語花。
此時解語花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和臉色,轉身對她微微一笑。
“是啊!怎麼?”
“那就請你高擡貴手,放他一馬吧!他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呢,我幫你教訓他。保證讓你滿意!好嗎?”笑盈盈說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解語花也笑的和氣,一臉善解人意。
“既然是許小姐說情,我哪有不從之理。談不上什麼得罪,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我還希望許小姐不要見怪,事情來得突然,我不知它認識你,也是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那東西就是欠揍欠收拾,你這是替天行道,做得好!擇日不如撞日,你不如現在就把他交給我吧!”她立刻趁熱打鐵,順杆爬。
解語花臉色一僵,隨即又笑。
“好!只要許小姐的願望,我一定滿足!”
又在心裡補一句,但我的願望,你也一定得滿足。
她是不知道他肚皮裡的文章,要是知道肯定要罵一句——強買強賣哈!
*
惡魔就關在隔壁,顯然他也是早有準備。
再次看到那個令人噁心的“攝魂瓶”,許盡歡噗嗤就樂了。
“他被你關在這東西里面?”她伸手一指渾身畫滿符的女屍。
解語花點點頭。
然後她就毫不客氣的捧腹大笑了!一想到人高馬大,五大三粗的嚴國邦好不容易靠着吃人吃鬼吃撐了一方赫赫有名的大惡魔,結果被塞進一具女屍的皮囊裡面,關了禁閉!
這真是,好得很,妙極了!
惡魔自有惡人魔,解語花也算是替天行道。
她痛痛快快笑了一場,笑的眼淚都流出來。
解語花站在旁邊看她笑,心中無悲無喜,只是有一點點納悶。他想不到她原來是這樣“活潑”的性格,也許是上次離魂,讓她脫了軀殼,暴露了本性!
笑好了,她伸手抹了抹眼角,又拍了拍裙襬。
“好了,你把他放出來吧。”
解語花上前,把蓋在女屍臉上的黃金面具摘下。面具下是七竅都被挖空的可怖面目,自這些黑洞洞的孔裡冒出一陣黑煙,在半空凝聚,漸漸顯露人形。
嚴國邦恍恍惚惚醒來,又迷迷糊糊現身,自半空中看到解語花,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小賊!竟然還活着!”他立刻瞪圓了雙眼,怒吼一聲,撕開喉嚨,露出獠牙,猛撲過來。
解語花連忙後退,卻避之不及,被一團黑煙裹住,拖上半空,狠狠砸在牆壁上。
嘭的一聲巨響!
“許盡歡!”他高喊一聲。
許大仙這才招了招手,喊道。
“誒!嚴國邦,別打了,你下來!”
下來?就不!嚴國邦氣的眼紅,氣急,怒髮衝冠。他霸佔六張犁公墓快六十年了,稱王稱霸,誰敢不服?
這哪兒來的黃口小兒,就敢叫他挪地方?他打不死他!
敢惹他,一口吃了這小子!連骨頭帶渣,三魂七魄統統吃掉!叫他有來無回,永遠消失!
然而,這小子!這小子!
他想起來恨得咬牙,氣得冒火,悔得穿腸。
他小看他了!
那麼多兄弟!他一整個近衛軍!都完了!這小子帶了一幫人,使了許多法術,就爲了搶他的地盤?
他也不是死心眼的人,打不過就跑,這個道理他也是知道。當年泥腿子被老頭子攆的跟狗似的,爬雪山過草地。可等回過一口氣,紮了根,緩過勁,還不照樣把老頭子幹翻,趕到了孤島上。
他也是可以跑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他還是個魔,有的是時間!
可他真是大意了!
此刻這小子又在他眼前,此仇不報待何時?掐死他,摜死他,咬死他,嚼成渣吃掉!
張牙舞爪,呲牙裂嘴,他就要下手。
卻聽見了許盡歡的呼喊!
什麼?叫他別打了?下來?
他扭頭,恨恨瞪着她。
許盡歡一臉笑,招招手。
“你打不過他的!別自找沒趣!”
放屁!凡夫俗子,肉身凡胎,他還弄不死他!纔不信!看他一口咬碎他的三魂七魄,那他當個菜吃!正好補一補!
撕開嘴,逼近。
卻不料對方手裡還抓着一個面具,猛地就往他臉上一蓋!
這面具不知下了什麼禁制,蓋在他臉上如同火燒酸蝕,滋滋的冒煙。
他捂着臉慘叫一聲,從牆上摔落。
解語花掙脫了束縛,也啪嗒落下,摔在地上,用力一咳,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嚴國邦還在地上滾,怎麼也摘不下臉上的面具。
還是許盡歡走過去,伸手拿起那個面具。
面具一摘下,就露出這惡魔滿是水泡的臉,噁心的她差點又把面具摁下去,好蓋住他這張醜臉。
嚴國邦連忙別開頭,疼得哇哇直叫,氣的連連怒吼。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怒氣衝衝,身上的魔氣一陣陣往外涌,黑色的霧氣絲絲縷縷的溢出,在他周圍凝結成團,伴隨一陣腥臭之氣。
許盡歡皺起眉,用手捏鼻子。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氣了,臭死了!”
她還嫌他臭?好啊!她幫着外人欺負他,他就知道,她靠不住!
這個誰?小白臉,好能耐,把許小姐哄住了,就欺負人了是不是?
許大仙直搖頭。
大哥你不是人,是惡魔啊!
你真打不過他的!
那一邊解語花已經從地上爬起,慢慢走到“攝魂瓶”的旁邊,一把抓住那女屍的胳膊。
許盡歡連忙伸手。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
立刻扭頭,伸手往嚴國邦腦門上重重一拍。
“定!”
他就被定住了!
這一手又讓解語花驚訝,這種沒有實體的靈體也能用定身咒?這怎麼定?
許大仙擺擺手,表示這個說來話長,不如不說。
她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一朵玫瑰花,把花朝下抖了抖。
一滴綠色的露珠掉落,在半空化成人形,一個一臉不情不願之色的男鬼現身。
“幹嘛把我趕出來?”不僅臉色不好,口氣也不佳。
這個男鬼也是不知吃錯了什麼藥!自打夜探圖書館之後,跟吃了槍藥似得,總是一點就着。碰不得,說不得,很不好伺候了!她原還指望帶着他能聽差,如今看他這個架勢,她給他聽差還差不多。
“借你的地方一用!”說是借,其實就是搶,纔不管他同意不同意。
她伸手一招,被定住的嚴國邦就化成一粒黑色的珍珠,被收進玫瑰花裡。
好這一進去,這玫瑰就枯萎了!玫瑰表示寶寶委屈,寶寶要枯萎!
許盡歡嘆口氣。冤孽太重,把花都給薰死了。這個嚴國邦啊,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大鬧,卻不知自己已經大限臨頭。
這一劫難道就是無妄之災嗎?這就是天道輪迴!
把枯萎的玫瑰花放進小包包裡,她對解語花一拱手。
“事情已了,我就先行一步啦!”
說完,大搖大擺就往外走。
亓源一臉不情不願的跟上,臨走又回頭看了解語花一眼。
一不小心瞄到那七竅都被挖空的女屍,生生打了一個寒顫,身影一顫,立刻消失。
許盡歡一路暢通無阻,沿途碰上幾個道士,看見她立刻退避三舍,即不攔她,也不招呼她,就避着她。
她一路出了道觀,坐着電梯下樓,大堂里人來人往,一派熱鬧的人間相。可誰又能想到,在這棟大樓裡竟然還有一個古色古香的道觀,裡面養着一羣神神秘秘的道士,道士們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大護法。而這位大護法呢,此刻還雙手緊緊拉着一具面目可怖的女屍!剛剛還和一位臭名昭著的惡魔打了一場架!
誰能想到?誰都想不到!
凡夫俗子看不到這世界的另一面,這些不科學的事情其實每天都在發生。但是,誰也看不到!
*
許盡歡坐車回到酒店。
進了房間先是給自己叫了一堆食物,在女真觀她吃飽了,但沒吃痛快!對一個吃貨來講,吃痛快跟吃飽是同等重要的。吃飽是生理需求,吃痛快則是心理需求,兩種需求都必須被滿足。
等食物的功夫,她又泡了一個澡。
六張犁那大墳包裡全是屍氣,臭死了!女真觀裡倒是香,可屍臭混合着香料,這味道就更銷魂!
雖然凡人聞不到,但對許大仙來說,已經可以薰壞她的鼻子。
洗完澡穿着浴袍出來,亓源已經打開了電視機,正饒有趣味的看新聞報道。
臺灣的新聞報道沒有國內那麼嚴肅,十分貼近民情,什麼三姑六婆八卦娛樂都能上新聞。這對男鬼來說又是打開了眼界,沒想到還能在正規新聞報道里看到追打小三,暴打渣男的事情。
許大仙不打攪他與世界接軌,抽了一張餐巾紙,把枯萎的玫瑰花從包包裡捏出,然後丟在水晶菸灰缸裡。
往菸灰缸裡倒了點水,乾癟的花朵被水泡開,花瓣微微張開,吐出一縷黑煙。
嚴國邦就隨着這縷黑煙悽悽慘慘的現了行!
被那小子打,他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搶地盤嘛,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誰能耐大,就歸誰。輸了他不怨!
可被她打,他委屈!她怎麼能幫着外人打他?他和她是什麼交情?啊!
許大仙一擡手。
“少來!我和你沒交情!”
你看!多無情無義!想當年她說缺錢,他就巴巴把一箱子的銀元給她送去。一箱子啊!沉甸甸的,如同他的心啊!
這銀元一塊一塊都是他賣命積攢下來的!他都給了她呀!
說起往事,許盡歡就忍不住要辯駁。
“胡說八道!那箱子銀元是你販賣鴉片得來的!不對,那鴉片也不是你的,是你搶來的!”
你看他多壞!當年就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
強鴉片不要賣命嗎?說搶人家就肯給嗎?人家手裡有槍的!他是挨着槍子的好麼?嚴司令不服!
人家有槍,你有炮!當年你拿炮轟人家運鴉片的車,搶了人家兩卡車的人頭土。兩卡車呢,十箱銀元都有了!纔給了一箱,就念了六十多年,好意思麼?許大仙也不服!
嚴司令心好累!你看,見了面,敘起舊,她就只跟你談錢!
許大仙扶額,是你先扯的好麼!
亓源用三分心看電視裡男歡女愛,用七分心看屋子裡神仙跟惡魔扯皮,忽然覺得這世界真是太可笑了!
眼看這位“道行高深”的大惡魔在她跟前都像個癟三似得,他心想自己還是不要拿喬了吧。她懂得多,又不是她的錯。那一晚,她調戲的是裴思建,又不是他。
但他心裡還是覺得彆扭!總覺得自己一片純潔生生被她玷污,差一點就踏上歪路。
幸好他意志堅定,重歸正道!
堅定了內心,男鬼又把心思迴歸到電視劇上。嗯,男女之情真是劇毒。你看電視裡這班男女,一旦生了情,就各種癲狂癡態,惹人生厭吶!哎呀,你看女主又作了,男主又蠢了,真是恨鐵不成鋼!
男鬼津津有味的看電視,牀頭神仙和惡魔繼續扯皮。
許大仙語重心長道。
“我不是攔着你報仇,那個人很厲害的。你不是他的對手!”
嚴國邦鼓起腮幫子。
“很厲害?比你還厲害?”
許大仙立刻闢謠。
“這怎麼可能!”
大惡魔瞪起眼。
“那你還幫他打我?你怕他個屁啊!”
“我沒有打你呀!”
“是,你沒打,你定我。”
“我定你是爲了救你!”
“救我?你當我三歲小孩騙?呵呵!”
“你死到臨頭,還嘴硬!”
“我嘴硬也沒有你心硬!”
哦喲!大仙氣死了,講不通啊!她也是蠢了,竟然跟一個惡鬼講道理。鬼是什麼東西?鬼都是蠢貨!腦筋不轉彎的!他是惡魔,比鬼還高級,更蠢!腦子就是糞坑裡的石頭,都被屎尿給糊住了!
深吸一口氣,長嘆。
“你也不想想,你躲在六張犁是爲了什麼?”
哦!她還好意思問他爲什麼躲在六張犁?當然是爲了這塊地方好咯!現在好了,被人搶走了。他顏面掃地,再也回不去了!越想越沮喪,身影也淡了幾分。
“你躲在那裡,不就是知道再修煉下去,天道就要收你了嗎?”
他擡起頭。是啊,他危在旦夕。可她呢,不幫忙,反而害他。
“你懂不懂你這是劫數難逃啊!你逃不過的。我要是不幫你,我就不管你了。讓你死在他手裡好了!哦,你不會死,你會被他煉成鬼知道什麼東西。你要不要啊?”
真是的,好心沒好報!
他委委屈屈的看着她。
說的真好聽呢,比唱的還好!誰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對他有過真心嗎?
她不管他,他就一定會死在那個小白臉手裡?哼!誰死還不一定!
“你看你,臭脾氣,還不服!”
“我當然不服!”他又梗起脖子。
“我就是想不通!”
“什麼想不通?”
嚴國邦憤憤道。
“那小白臉的本事確實不小,可我也不是吃素的。他手底下有人,難道我就是光桿司令?他法術了得,難道我就沒見識過場面?我跟你講,許小姐,這一場惡鬥他沒從我身上討到便宜。我也給他好看了的!”
“那你還被他關在皮囊裡?”說大話。
見她不信,他急了。
“許小姐,我可不騙你。你知道我是怎麼被他收進皮囊裡的?”
“他自然有辦法!我跟你講,這傢伙鬼主意多得很。你這點心眼,哪夠他玩。”
“是啊!我也沒料到他這麼豁得出去。他是拿他自己做誘餌,把我騙進去的。許小姐,我就是想不通。進去之前,我明明已經掐斷了他的脖子,吃掉了他的三魂七魄,可他怎麼還會活着?”嚴國邦用力一揮胳膊,怒吼。
“你說什麼?”這下輪到許盡歡驚訝了。
“我說他應該已經死了!連魂魄都被我吃了!怎麼可能還會活着!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問她。
“你確定?”
“千真萬確!你以爲我不知道那個皮囊的厲害?可我要死也得拉個墊背,我會讓他好過?我就是想不通!他怎麼可能還活着!許小姐,你見多識廣,你說,他爲什麼還活着?”
許盡歡眨眨眼,搖了搖頭。
“我啊?我也不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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