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解先生突然隱退,着實讓人大跌眼鏡。後來聽說是身體原因,據他最後一次見到解先生所見,對方看起來確實是身體不大好的樣子。
但究竟解先生的身體壞到什麼樣的程度,非得連辛苦到手的大權都不得不交出去?業內也是頗多猜測。
時隔兩年,解先生重出江湖,作爲舊相識,段迦仁於情於理都應該捧一個場面。不過平心而論,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瞬息萬變的金錢遊戲裡,兩個小時就已經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何況兩年。
解先生這一趟出山,還能恢復舊日輝煌嗎?
他心裡也是沒底。
在臺北機場落地,接機的是解先生派來的嚮導——吳先生。
吳先生,中年男士,中等身材,一張圓臉,有一點偏胖,梳一箇中分。吳生一團和氣的把他帶到圓山飯店,住進一個豪華套房裡。
他詢問什麼時候能見到解先生,吳生表示解先生今天有事要忙,估計要明天才能抽出空和他見面,今晚請他好好休息,不必着急。
段迦仁笑笑,表示明白。
和和氣氣的把吳先生送走,他在心裡不緊不慢的冷笑一聲。
兩年不見,解先生的排場和脾氣還是一樣大。明明是對方把他從美國叫來,他來了,結果卻還要讓他白白等着。
敢情他的時間不要錢,可以白白浪費?
若不是看在解先生提拔過他的份上,才懶得來這一趟。畢竟人走茶涼,如今解先生可已不是當年叱吒風雲的權貴。
一個人在套房裡洗澡,點餐,吃到一半,他就開始想念許盡歡。
他不在的時刻,她在幹嘛呢?
想來應該跟以前一樣,看看電視,吃吃點心,逛逛街道,買買東西,反正她有的是時間,也不缺金錢。
但以前是以前,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哪兒不一樣呢?當然是因爲他和她吵過架了。
這也不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吵架,兩個人過日子,磕磕碰碰難免。以前爲了猴子精,他也沒少跟她吵過。但這一次吵架又不同,他說了不該說的話,把她氣得都離家出走。
他很後悔,也很後怕。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一次他能把她找回來,是因爲她經驗不足。那麼下一次呢?她經驗越來越足,他還能再找到她?
找不到她的話,他該怎麼辦?後果不敢想象!
一旦想到可能會永遠失去她,他就坐立難安,眼前吃到一半的食物也如同嚼蠟,索然無味。
他得想一個辦法,叫她永遠都離不開他纔好。
可怎麼做,才能讓她離不開自己呢?他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倒是她,什麼都沒做,已經叫他永遠離不開她了!
在愛情之中,先愛的人註定要落下風。他倒黴就倒黴在這上面了!
*
輾轉反側一夜,第二天一早,段迦仁在鏡子裡看到自己多了兩個黑眼圈。
吳先生一早就來接他,看到這幅樣子,瞪大眼。
“是昨晚花車遊行的聲音吵到段先生你休息了吧?”
“花車遊行?”似乎隱隱約約有一點印象,遠處飄來一些嘈雜的聲音,但他不確定是否就是吳生說的花車遊行。
“昨晚有花車經過圓山飯店,是宋妙天法師在做水陸法會超度亡魂,大慈大悲。”
宋妙天?誰?他一點興趣也沒有。超度亡魂?這個宋妙天見過亡魂麼?真有本事超度?他一點都不信。
見他毫無興趣的樣子,吳生也識趣的閉嘴。
一路無話,直接開車到市區,停在一幢摩天大樓之下。
見到摩天大樓,段迦仁覺得很親切。圓山飯店雖好,但是太古色古香,總讓人有一種時空穿越,回到古代的錯覺。如今重新回到現代文明的懷抱,讓他覺得很適宜。
下了車,跟着吳生往裡走,來來往往都是一臉精英範的男女,步履匆忙,面容嚴肅。大堂一整面牆上貼滿各種公司的銘牌,明明白白告訴所有來訪者,這乃是一座日理萬機的寫字樓。
對着這一牆壁的銘牌,他掃了一眼,試圖找出解先生公司的擡頭。然而並沒有發現。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又看了身邊的吳生一眼。
“段先生,這邊請!”吳生卻伸手一擡,招呼他往電梯去。
解先生的派頭一如既往的大,連電梯都是專人專用。能用專用電梯的,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大公司。解先生架子不倒,看來是要大幹一場。
及至電梯到頂,門一開,便來到一個極氣派的場所。
依着這個氣派,這裡定然是一個財大氣粗的大公司。然而公司都是開門做生意,這裡卻是兩扇黑漆漆的大門緊閉,一點也不像是個做生意的地方。
“這是……”段迦仁心裡有點打鼓。
吳生一臉從容,大步邁向前臺。
前臺有人守候,見有人來立刻起身相迎。
看到這位“前臺招待”,段迦仁又是一愣。
因爲對方顯然不是一個前臺該有的樣子!誠然,前臺招待大多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士。這一位也是年輕,也是貌美,然而身穿灰色布衣,頭髮高高綰起,在頭頂扎一個小髻,插了一根木簪。
這幅形象,怎麼看都不是一位公司女職員,倒像是道觀裡的道姑!
一見吳生,這位道姑就稽首行李。好這更像是那麼回事了!
怎麼着?這個姓吳的把他帶到了道觀裡?爲什麼?
等一下,也沒有道觀會開在寫字樓裡吧?
他真是被弄糊塗了!
那邊吳生跟漂亮道姑低語了幾句,那位道姑便轉身到服務檯裡按了電話,又小聲低語幾句。
原本緊閉的兩扇漆黑大門,立刻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門一開,就有兩位穿道袍帶道巾的真道士出來,一左一右站在門旁,躬身行禮。
“段先生,請!”吳生伸手邀請。
兩位道士也做了邀請的手勢。
段迦仁看看他,又看看那兩個道士。想開口問一問,但又覺得對方可能不會回答,於是作罷。
擡腳跨進門檻,身後兩扇大門便又悄無聲息的合攏。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吳生並沒有一起進來。
難道是叫他一個人進去?
解先生這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
裡面是一個既寬敞的過堂,兩邊牆上都是整面的壁畫,就連天花板上也繪滿了圖案。
壁畫五彩繽紛,內容豐富多彩。段迦仁不免好奇,擡頭掃視一番。壁畫畫的都是神仙,線條流暢,用色絢爛,表情自然,頗值得一看。
只可惜,他對中國道家傳統神仙不熟,認不出這壁畫上畫的都是那些神仙,只能看一個熱鬧。
他一看畫,腳步就慢下來。
他腳步一慢,兩個引路的道士就停住腳,低聲催促。
“施主,請!”
段迦仁只好收回目光,專心走路。
這左右兩位走得不緊不慢,不僅走路無聲,連呼吸都彷彿聽不見。一路悄無聲息的走過,很快就到了內堂。
和富麗堂皇,絢爛多彩的過堂一比,內堂就顯得灰撲撲的,格外樸素無華。沒有彩繪的壁畫,沒有描金的修飾,只是一片青石鋪底的廣場。
青石板鋪的整齊,但每一塊都坑坑窪窪,佈滿傷痕,似是歷經歲月滄桑,看起來像是古物。
這明明是寫字樓裡面,可偏偏出現了一個廣場,真叫人納悶!
而更讓人納悶的是,在這一片青石板鋪就的廣場中央,赫然還有一座古樸雅緻的黑色道觀!
他還真是進了一座道觀啊!
不對,他不是進來了,而是剛到道觀前!
可爲什麼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觀要建在一幢充滿現代文明的寫字樓裡呢?
難道就是爲了這份現代與古代的對比?好麼,解先生可真是個會玩的!
但解先生和道觀又是什麼組合?難道他退隱之後,修道去了?
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橫豎他已經到了這裡,只要見到了解先生,對方總要給他一個交代。
離得遠,道觀看起來是黑色的。等走進了,才發現並不是黑色,而是深紫色。整個道觀是用木頭建造的,雕刻精美,絢爛至極。他雖然不懂木建築,但也看得出這木料極其貴重,好像就是傳說中的紫檀。
用紫檀木建一座道觀,這也是錢燒的。萬萬沒想到,解先生竟然癡迷至此,一擲千金。
他剛走到廣場上,道觀的門就開了。一個穿着遍體彩繡衣袍的年輕人翩然而出,款款而來。
年輕人高而且瘦,身上的衣袍又寬又大,幾類披巾,隨着他的走動搖曳不止,衣袍上的彩繡熠熠生輝,絢爛之極。
這年輕人有着解先生的容貌,然而似乎又有哪裡不同,叫他一時失神,目瞪口呆。
眨眼之間,年輕人就到了跟前,對他咧嘴一笑。
“早就想邀你過來,想不到一等就是兩年!好在,你終於來了。”
“解先生?”聽着聲音也很像,可還是覺得那裡不對。
對方伸手,和他一握。
“沒錯,是我!”
*
兩年不見,解先生倒是越活越年輕了!
兩年之前,對方瞧着是身體不佳,氣色不好。兩年之後,對方看起來不僅返老還童,而且氣色頗佳,年富力強。
難道他真是修得了道行,不僅身體恢復了健康,連年紀也變小了?
這要是真的,那這建道觀的錢花的值得!常言道,寸金難買寸光陰,他身上這變化,十幾噸的黃金都不夠買的。
兩年不見,解先生依然健談而又好客,不僅親自手拉手帶他進了道觀,還四處爲他介紹講解。
對方的深情厚誼他心領,無奈對修道這種事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至多就是把這道觀當成個旅遊景點看,要麼就是當工藝品欣賞。
論工藝,論價值,這當然是個好東西,可也僅僅只是個好東西而已。
他甚至連這道觀叫什麼名字都沒留意,還是解先生告訴他,這道觀叫“女真觀”。
“女真?”好像是中國古代的一個遊牧民族,難道這是一個番邦道觀?可番邦爲什麼要信道?
解先生曬然一笑。
“不不,這個女真不是那個女真。女真指的是女仙,真是真仙,真人的真。”
女真?真仙?女性的神仙?這一下就讓他聯想到許盡歡。
原來解先生拜的也是一個女仙,頓時叫他有一種找到同伴的喜悅。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這道觀裡供奉的是一位女仙咯?”
解先生點點頭。
“那怎麼沒見到這位女仙的塑像?”女仙嘛,那一定是美美的。看美女是男人的愛好,他對這個美美的女仙很好奇。
“不急!等下我自然會給你引薦。”對方微微一笑道。
引薦?一個塑像而已,還用得着引薦?說的好像是要去見真人似得。
“段,你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他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段迦仁愣一下,隨即一點頭。
“我信!”
因爲他家裡就擺着一個活神仙,而且還是女的。
見他答得乾脆,解先生雙眼一亮,含笑點頭。
“好!那我就帶你去見一位活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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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護法又出來活動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