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吟連續三天沒再登門,電話也不接,董白伶腳上的病是好多了,下牀走路,一點問題沒有,卻有了心病。那一絲絲曖昧,就這樣煙消雲散,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她也是極其聰明的女人,一轉念就想到原因,臉上便掛起了烏雲。
就爲個小小的張玄,就不接我電話,你這男人也太小氣了吧?
這一來就將怨氣遷怒到張玄頭上,張玄沒來董家,她卻找人傳話,讓他過去見她。
“他不來?”
董白伶聲音一高,望着助理,這助理跟了她三四年,知道她這樣,是真的生氣了,忙說:“他傷還沒好,還在家裡……”
“是這樣。”
似乎是個能讓她下得來的臺階,董白伶卻還是滿臉不爽:“那兩棟物業前期工作做完了嗎?”
“這幾天按董總的話,加快了速度,已經快完成了,剩下就是跟富國地產那邊的簽約和接收工作。”
寧芸低着頭,視線不敢跟董白伶對上。
“唔,先放一放,等譚望山來找我再說。”
“這……不大好吧。”
“什麼不好?”董白伶冷笑道,“他們想挾恩要挾嗎?我董白伶是會被要挾的人?就這樣。”
寧芸輕嘆一聲,董白伶接連兩天都被張玄相救,她不知感恩,也沒派人去看他,反倒還叫停收購的事,怕是真激怒徐家啊。
譚望山一接到電話,聽明白董白伶的意思,就在心裡罵了句賤貨,還不如讓你被挾持走,讓那王麻子把你弄死。
“我知道了,寧助理,但我要多說一句話,董家的資產還沒富國地產多,你們董總丈夫還活着的時候,大家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他這一死,董總白得了這些多的財產,但她也別忘了,她是什麼出身。”
譚望山在氣頭上話說得重了,寧芸懂事沒頂回去,反而問張玄家在哪兒,她要代表董白伶去看他。
“他在太上居住着,在不在家我可不知道。”
張玄還真是不在家,他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但人卻跑到老葉那去了。瞧他找來的幾個木匠,那都是老手藝,做起事來麻利得很。
“現在都電動工具了,電鋸,線鋸機,電刨子,幾十年前,哪有這麼快,”一個臉上爬滿皺紋的老頭,在一邊休息,抽着煙說,“照這進度,一天能出好幾張椅子。”
張玄想着椅出來了,先往譚妮那送一張。
“你那姐夫不也是做傢俱的嗎?”老葉從屋裡走出來,手裡抓着紫砂壺,“是做牀的吧?”
“現在什麼都做,”張玄直起腰指着老頭說,“哪兒請來的?”
“花錢都難請,我答應老吳一件事,他才肯帶着徒子徒孫過來幫忙。”
老葉走到太師椅前坐下,翹起二郎腿說:“這事還得着落在你身上。”
“我?”
“對,老吳的女兒在監獄裡待着,住了一年了,好像出了什麼事,他想找關係去看看她,那邊一直不能融,你要不去打一轉?你不有季婕那層關係嗎?”
“女監啊。”
張玄倒是知道女監在哪,全省就一個,在江都市的西郊外熊虎山下,那地方陰氣很重,特別是下了雨,整個監獄都有一股黴味,像是泡過水的木頭。
“老吳,你女兒犯的什麼事?”
“拿鋸子把人胳膊鋸了,我還賠了好多錢,判了兩年半,”老吳扭頭說,“這不是前些日子她找
人帶話給我說,她跟人在裡面又幹架了,被關了禁閉。那裡頭有人放話要她的命,我這不是着急嘛。”
“沒跟監獄說?”
“他們不信,我想見一面弄明白了。”
張玄很理解的點點頭,看下時間:“我現在過去吧。”
“要不我陪你去?”老吳起身把煙一丟。
“我先去看看,要那邊不給面子,那不白去了?要能看回頭我給老葉打電話。”
“行。”
張玄開車到女監外,正好遇到“新收”,一輛中巴車停在門外,穿着號服的女囚犯一個個的下車,被帶到裡面。
所謂“新收”,就是每月五號,監獄會新收入一批犯人,通常都是由監獄裡某個中隊負責管理。新收犯進去會分配老帶新,然後渡過兩三個月的過渡期,再之後就是勞動改造了。
張玄下車走到門警那邊,道明來意,那民警看他眼,就進去打電話,過沒多久就看有個穿着兩槓兩顆花的警察出來,應該是這裡面某個科的科長。
“小張啊,我聽說過你,來來,進來說話。”
張玄在江都這邊的司法系統都是名人了,一報名號,這科長就趕緊出來。畢竟張玄跟季婕私交很深,又被上任副局長送過錦旗的事,早在這些幹部中人人皆知。
科長自報家門是這邊生產科的科長,叫蔣宋元。
張玄還在納悶,這監獄系統他也算了解,一般有管教五科的說法,也就是牆內監管方面有獄政科、生活衛生科、刑罰執行科、偵查科和教育科。牆外行政部門也有辦公室、勞資科、財務科等等,這怎麼會是個生產科長出來?
“小張,我聽說你是在富國做事?”
“我在公關部。”
“難怪了,你是來看你們富國被抓的人?”
張玄猛地想起富國三年前曾有一批貪了幾千萬的中層幹部被關在這些,都是下面二級公司的財務,出納一類的。
“不是,我是受朋友之託來看一個人。蔣科長你看……”
“不急,是這樣,我是生產科長嘛,我們這女監裡,勞動改造是要出成績,做生產的,可是原來那兩家做毛衣的企業不行了,不跟我們合作了。我就想你們那邊能不能給我們拉點活?”
擦,原來是這樣,難怪你跑出來了。
張玄琢磨着這事也不難,但這倒是好,也不用求季婕了。
“這樣,蔣科長,我那朋友的女兒在這裡服刑,聽說跟人打架了,你幫我聯繫看,能不能讓我見她一面?”
“那,我去問問,這生產的事?”
蔣宋元滿臉希冀,在科室裡聽到張玄來了,他就想這可是個機會,畢竟人家在富國,那邊指頭縫裡流出點水,那都夠女監吃飽的了。
“這事包在我身上。”張玄本着隨手一善的精神,拍胸口說好。
蔣宋元大喜過望,握着張玄的手就說謝謝,然後帶他去找刑罰執行科。
這邊科長不在,科裡的民警把老吳女兒的信息從電腦裡調出來一看,就瞟了張玄一眼。
“張哥,你這朋友的女兒挺兇殘的啊。”
“怎麼了?”
那人把顯示器一扭,張玄就臥槽了,就看地上躺着個女的,肩窩子裡紮了一根毛衣針,血順着針就淌出來,流得地上都是。
“是吳薰啊!”蔣宋元這纔回過神,剛說老吳女兒名字,他都沒聽到。
“還
能有誰,她現在還被關禁閉呢,要關一週。”那人看張玄像也不知道情況這麼嚴重,就說,“她們都在織毛衣,那地上的女犯人先罵了吳薰兩句,然後給了她一巴掌,吳薰就拿起毛衣針扎她。那女的還在醫院裡躺着呢,這事已經報上去了,不管怎麼說,吳薰也不對,說是要加刑。”
“那有人恐嚇她的事,你們知道嗎?”
“知道,是這樣的,”民警苦笑說,“咱們這監獄都是連坐式,出這種事,連帶着她們那整個中隊的績效都沒了。也就是說,人家忙活了一年,減刑嘉獎什麼的,都沒了。人家哪會不恨她?說幾句狠話也就是說說。”
張玄這才鬆了口氣:“那讓我見見她行嗎?”
“這……”
蔣宋元忙說:“特事特辦,小張難得來一趟,又是幫他朋友,見一面也沒什麼。”
“那……行吧,我去安排。張哥,要見也只能在接見室裡。”
蔣宋元就帶張玄過去,這邊有單間,他就讓張玄先等着。
女監是省公安廳監獄管理局直管的,這邊環境倒好,接見室裡有空調,急救包,嬰兒牀等等,想必是考慮到不同的情況吧。
而且女犯人相對來說,暴力犯還是少的。
外面也有普通的接見室,像是大學食堂一樣的,一張張的桌椅。
張玄在等吳薰的時候,聽到隔壁的接見室裡有爭吵的聲音,就走出房間,立刻看到一個穿着T恤衫的女孩在那跟個民警推搡,那女孩他還見過。
“我姐要出事,我找你麻煩!”
“江傲兒,你發什麼瘋,你怎麼進來的?我跟你姐早就完了……”
“完?要不是你,她會出事?哼!你是不是每天晚上去監區找我姐?”
“你胡說什麼,男獄警是不能去監區的,你再說,我要趕你走了!”
江傲兒一回頭就看到託着紙杯在那歪嘴笑的張玄,頓時一愕,跟着眼珠子一轉,上去就要挽張玄胳膊。
“少來,我跟你不認識。”
“姓張的,你敢把廖高打成殘廢,我挽你一下,你怕什麼。”
張玄把紙杯往她腦袋上一放,扭身就進了接見室。
“喂,你是來見哪個的?”那民警大步走上來,就站在門口問。
他語氣還算好,要不以他那性子,早就叫人來把張玄趕走了。畢竟能來這種男人接見室的,都是有些背景的。
“見個朋友的女兒……”
“他是我男朋友!”江傲兒過去就用屁股一擠,想把張玄撞開,結果撞在張玄肩上,倒讓她腰差點扭了。
那民警看江傲兒這模樣,更是不悅,上來就要拉張玄:“你登沒登記,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就跑進來,現在是什麼時間?不許見犯人!”
他手抓在張玄手腕上,就感到像是抓在一塊連根的石頭,一用力,張玄卻是紋絲不動,他頓時一驚。
臉色也隨之一變,想要去找人,就看江傲兒嬌滴滴的把手往張玄肩膀上一搭,臉和胸也貼過去,嘴脣在張玄臉上一碰。
“親愛的,晚上你想吃什麼?我們去吃海鮮吧,我好久沒吃了。”
民警雖說明知江傲兒這前女友的妹妹是個妖精,卻也受不了她這樣賣弄,立刻吼道:“江傲兒你起來,還有你,給我滾出去!”
張玄還沒說話呢,就看蔣宋元進來了:“吼什麼吼!小陳你要幹什麼?這是我請來的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