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青狼也被馬子巍這一番感人肺腑的演說煽動,他那雙如狼般眸子裡的兇光竟然隱去了些,不過很快就被堂上突然響起的掌聲給震醒,又重新攏聚。
只見柳成拍着手掌站起身來,往前走上兩步停在臺階邊緣,瞪着眼睛掃過面前猶未擡起頭來的幾位管事,咧了咧嘴,透出一股濃烈的怪腔調,笑道:“大少爺不愧就是大少爺,能言善道,聲情並茂,寥寥數語就把辛辛苦苦爲馬家打拼多年的諸位功勳元老說得羞愧難當。”
馬子巍緩緩轉過身來,溼熱着一雙眸子看向柳成,揚手重重指了指身後,沉聲道:“元老們的辛苦付出和功勞,我身後馬家這一百多弟子自會看在眼裡,銘記在心,又豈會因我這三言兩語輕易抹去?”
聽得馬子巍所說,堂下管事身後衆人紛紛用力地點了點頭。
柳成方臉上那種陰陽怪氣的笑容陡然一轉,變成冷笑,道:“果然是爲師的好徒弟,連爲師都說不過你。”
沉吟片刻,他話音一轉,道:“不過,爲師不得不提醒你,當日管事們舉手表決同意向家提出的你口中所謂無恥要求之時,你卻並沒有如今日一般言之鑿鑿地將諸位管事痛罵一番。”
馬子巍道:“那是因爲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人微言輕,說了也白費口舌。”
柳成頓時嗤笑着接連問道:“所以,這纔過去半個多月,你就將你的自知之明丟棄了?你就以爲自己說話有份量了?”
馬子巍定住眼神,一字一句道:“那是因爲我當時想到針對向家的計劃如今已取得初步成效,所以,我纔會說出今日這番話。”
聞言,一直沉默的青狼忽地哈哈大笑起來,看着馬子巍,道:“哦,莫非是我記錯了?即便前段時日向家的境況很慘,可我還是聽說,向家依舊強逼着你馬家多交出了四萬兩銀子。”
柳成瞥了一眼悠閒假寐的秦舒玉,冷道:“而這多交出去的四萬兩銀子似乎全拜你身邊的某人所賜,所以,這成效在何處?”
說誰都可以,就是不容許旁人污衊他的朋友秦少爺。
馬子巍搶在欲睜開眼睛反駁的秦舒玉面前一撇嘴,譏笑道:“師傅,徒弟很年輕,記性很好,我怎麼記得此事是某些人爲了迎合向家,強逼着我馬家子弟去剿什麼黑虎寨的山匪,沒曾想,馬屁沒拍成,反而拍到了馬腿上,還被狠狠踢了一蹄子。”
見柳成臉色果然越發青黑,而自己身後卻很安靜,馬子巍心中一動,很快知曉自家的兄弟們並不太想提起這事。
只因所有人都爲此平白少了一個月的俸銀。
於是,馬子巍便呵呵一笑道:“似乎扯遠了,我還是說回我的計劃。”
他側過身來,指着秦舒玉看向衆位馬家子弟高聲道:“當時,我馬家可謂是內憂外患,而我又勢單力薄,沒辦法力挽狂瀾,於是,我就前往縣城找到了秦少爺,並且成功和他達成約定,借秦少爺的手來打壓向家。”
柳成冷笑道:“向家的日子的確是不好過,可我馬家也受到不小的牽連,而且,今日向家又關了在本鄉開的鹽鋪和琳寶閣,連玉田鎮也是同樣的狀況,這一來一去,你可知馬家要虧損多少?”
馬子巍偏過頭來,反問道:“損失再多能有向家獅子大開口要的多?”
懟得柳成啞口無言,他才道:“況且,秦少爺的雲琅玉閣也能助我馬家彌補不少的損失。”
柳成輕吐出一口悶氣,冷哼道:“拆東牆補西牆,這東牆的磚頭比西牆還少,莫說要補高,只怕連補平都不知要拖到猴年馬月。”
馬子巍也是冷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師傅做生意都如此急躁,徒弟不得不懷疑,您真能當得起這個家?”
柳成眼神驟然一凜,道:“爲師只是一介尋常之人,肉眼凡胎,可不能預見未來,誰又知道等着馬家去吃的豆腐,會不會變成冰冷的石頭。”
馬子巍忽地一咧嘴,自信笑道:“徒弟也是凡人,卻懂得信任自己的朋友。”
說着,他看着此時彷彿已將自己化成虛無的秦舒玉,眼裡劃過點點星光。
顯然,這個人在馬子巍看來,並非凡人。
柳成尤是潑來冷水,道:“無端的信任,會讓人變得盲目,到目前爲止,你的朋友表現得確實足夠亮眼,可受益的,卻沒有你這個把他當成朋友的人。”
馬子巍回瞪向柳成,道:“你不知道卻並不代表沒有發生。”
柳成面容微滯,旋即輕笑道:“哦?我倒要瞧瞧你如何把我馬家的受益憑空捏造出來。”
馬家子弟們也紛紛豎起了耳朵,他們也想知道益在何處,雖然心裡不情願和柳成站在一邊。
江鬆,江鴻和黎時三位管事嘴角微不可察的掀起了嘴角,他們都是直接受了秦舒玉的恩惠。
這次,單憑這一條就可重重扇柳成的臉了!
然而,這三人的嘴角頓時僵住了,只因馬子巍接下來所說的,並不是他們心中所想。
只聽馬子巍忽地沉下臉去,大聲道:“首先,我要爲近半月之前那六位死去的馬家子弟平怨,同時也是爲徹底洗清黎管事的嫌疑。”
此言一出,大廳之內先是陡然陷入一陣死寂,很快又變得嘈雜起來,衆馬家子弟又是三三兩湊到一起,小聲議論道:
“咦,這件事子祿少爺不是已經查得清楚了嗎?”
“我記得子祿少爺只是查出了死因,說這六位兄弟是死於至少有着靈海境三重的冰屬性修者的銀針暗器手法,而我馬家並沒有這樣的修者,所以,這個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的確聽到有人在傳是黎管事勾結外面的修者所爲,但沒有找到證據,也就無法給這六位兄弟一個交代。”
“如今大少爺這麼一說…”
衆人又開始散開,緩緩看向馬子巍,眼中瘋狂掠過驚駭而又夾雜了期待的目光,心裡只剩唯二念頭:
大少爺已找到兇手,而且這個兇手與黎管事無關。
諸位管事也是直起脖子,殷切等待着,特別是黎時,此時他渾身已是輕顫起來。
這件事一直是橫在他心裡的刺,過去十幾天的日子,他過得相當彆扭,如今,聽到大少爺突然要拔出這根刺。
教他如何還能穩住心神呢?
這下,連柳成也是眼皮輕顫,開始穩不住心思了,他一直都是希望這件事很快淡忘。
於是,他正了正神,便道:“這事似乎跟你朋友給馬家帶來益處沒任何關係吧。”
馬子巍偏頭側身過來,直面柳成,道:“若沒有秦少爺幫忙,我恐怕這輩子都查不到真相。”
柳成爲斂着眼神,道:“此事子祿少爺早已查清,兇手乃是靈海境三重的冰屬性修者,而我馬家並無此類人,這便是真相。”
馬子巍點頭笑道:“這的確是真相。”
他忽地面色一變,冷聲道:“不過,馬家卻未必就沒有合符兇手特徵的人。”
聞言,柳成心中猛地一沉,腳步微不可察的一頓,瞳孔驟縮,死死盯着馬子巍,彷彿要看穿後者是不是隻在虛張聲勢。
堂下衆人包括所有車隊管事,顯然都是被馬子巍所說給搞懵了,一個個目光呆滯,只因他們知道,馬家子各個車隊之中,真沒有這樣的修者啊。
就算是整個翠坪鄉里也未必存在,冰屬性本就是極其罕見,符合這種相性的靈訣更是難尋。
如此苛刻的條件,還要修到靈海境三重…
只有馬明是眼前一亮,似乎在表達着什麼。
柳成盯住馬子巍半晌,卻仍是沒有瞧出任何端倪,便只得放棄,伸手指着堂下的衆人,大聲道:“如你所見,馬家所有車隊的兄弟們全都聚集在此,就三個冰屬性的,修爲全在煉氣境,除非他們之中,有人可以做到改變靈氣屬性,或者身懷靈寶,能夠跨境界壓制氣息。”
馬子巍轉身看了身後的衆人一眼,跟快又轉回來,看着柳成,咧嘴笑,道:“馬家還真有這樣的能手。”
柳成道:“哦?”
馬子巍沒有急着回他,而是將目光放在堂上四下打量了一眼,忽地輕咦一聲,道:“我姨娘呢?我想跟她借一樣東西。”
柳成眉眼微凝,道:“你還是先將那靈海境三重的冰屬性馬家子弟找出來吧,別讓兄弟們久等,至於你要的東西,什麼時候不能借?”
馬子巍卻聳了慫肩,撇嘴道:“不成啊,這樣東西可是找出兇手的關鍵。”
聞言所有人都露出好奇之色。
而柳成卻是冷冷道:“難道它還有追蹤線索的本事不成?”
他認爲自己是被馬子巍耍了。
可馬子巍卻正色道:“不錯,有了這樣東西,所有迷惑、假象都將無處遁形。”
聞言,連馬明都不由微微直起了肉肉的脖子。
柳成正要呵斥,徐鳳瑩突然發出一連串的冷笑聲,道:“姨娘也想看看自己身上到底是何物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那種瘮笑聲中,她身着一襲黑色長裙,迤地她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