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有災死了不少人,判官這陣子拿判官符筆的手都有些抖了,把功過簿都快翻爛了,但都不及秦流西又來找他糟心。
閻王老大直接就遁了,太沒道義。
秦流西看着判官的假笑,很識趣地塞過去兩個金元寶,笑眯眯地道:“別這樣,就是來找你問個人。”
有錢能使鬼推磨。
判官把金元寶塞到袖子裡,笑容真切了些:“您就是跟老判我客氣,我和大人什麼關係呀,要問人,召我去就好,何必親自跑一趟?”
“我還找地藏王和大帝他們找點東西,所以才親自前來。”
在後頭豎着耳朵偷聽的閻王立即招來一個小鬼去給大帝通風報信。
判官這時已經點出秦流西要找的昌城厲翁,看了一眼,道:“此人用生人活祭,逆天改命轉運,犯殺孽二十條,判刀山地獄受刑,因其有行善功德相抵,刑罰二十年,現在還差兩年呢。”
秦流西道:“我要見見他。”
判官便道:“我領您過去。”
“不用了,讓個小鬼帶路就行,這陣子上面死的人多,我也不妨礙你。”秦流西十分的善解人意。
判官有些受寵若驚,卻更不敢讓她自己瞎跑,道:“沒事兒,我也乘機喘口氣,這邊走。”
秦流西無所謂,跟着他往刀山地獄去。
閻王看他們走了,這才跑出來,陰謀論地嘀咕一句:那小煞星轉性了?還是要搞更大的事,暴風雨前夕?
通告全殿,十二級戒備!
秦流西還不知道自己被閻王當成了恐怖人物,此時站在刀山地獄前,看着那些人在裡面痛苦尖嚎,千刀萬剮,那不是刀在肉體上,而是靈魂,刀山不停剮壓,靈魂稀碎又重組,毫不停歇。
判官已經找了守着刀山地獄的鬼將把厲翁給勾了出來。
厲翁在這刀山地獄受刑十八年,早已因爲刑罰給折騰得沒了人形,如今站在秦流西他們面前,魂體都虛得要散似的。
他一來,經了鬼將介紹,他就顫巍巍地跪下。
秦流西開門見山地問:“當年你在厲家茶山找人布了那麼一個五行陣,做什麼不好,爲何偏偏種茶?哪怕你讓兒子讀書,憑着那上好的風水,也會出人頭地的。偏偏你選擇種茶入商籍,爲何?”
厲翁一顫,擡起頭來,看向秦流西,眼神有些驚俱,爲何會知道?
秦流西道:“以生人活埋佈陣,如此大的殺孽,你也該想到會有報應的,所以你纔會立下祖訓,要厲家不忘行善積德,但是做了就是做了,不是有功德就能全然相抵的。你沒想錯,厲家遭報應了,已是破家滅族之相。”
厲翁魂體發抖,十分恐懼,像是要撲上來,被鬼將用鎖鏈一捆一勾,厲聲呵斥:“休得在大人面前放肆。”
那鎖鏈本就是法器,有着雷擊的法力,被這麼用力一打,厲翁就慘叫出聲。
判官道:“行了,放開他,打得慘兮兮的,大人怎麼問話?” 鬼將諂媚地應了一聲是,又把他放開了。
厲翁得了自由,也不敢放肆,只看着秦流西,問:“厲家,怎麼了?”
“破家滅族之相,你說呢?拿了多少都是要還的,你就不必問了。我是衝着厲家確實行了不少善有這些功德,而你後代也願意傾盡厲家來贖罪,這才前來。”秦流西道:“當初你找人佈陣,對方是何人?那被活埋的孩子,你可記得,都是什麼人?”
“你問這個是?”
“那些孩子被活埋,怨氣極大,該是用靈魂獻祭對厲家下了詛咒。判官在此,你若有記憶,不妨說一個名字看看。”
厲翁受刑多年,腦子其實也有些渾沌,但這個事他卻不敢忘,因爲是他心底積壓的最沉重也最慚愧的事,當下便說了一個人的名字戶籍。
判官取了自己的生死簿,點開看了看,發現人早就死了,但並沒有入輪迴,便衝着秦流西搖搖頭:“沒入輪迴。”
秦流西都猜到了,再看厲翁,後者神色更慘淡了。
“我當年做了那事,後來發家以後,都有找他們的家族回報回去的。”厲翁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得神明原諒,所以纔會想着行善積德,以償罪孽,我沒想到……”
沒想到他們連輪迴都入不了。
也沒想到,他們會甘以靈魂獻祭來下詛咒,他真的鬼迷心竅了。
“佈陣的是什麼人?”
厲翁回道:“是一個遊道,他自稱道號玄冥,我當時只想讓風水好些,他提出用五行八字命格清貴的童男童女來佈陣,事半功倍,我當時一心想把厲家發揚光大,把我們厲家的榮光搶回來。”
“搶?”
“沒錯,你問我爲何會只做茶,是我們厲家先祖便是靠種茶起家,在前朝,我們厲家更有一款名爲幽蘭的茶葉,乃是貢茶。後來被吳南冼家設局,害得厲家家破人亡,那貢茶也被他們佔去,改名鬱蘭進貢,他們冼家踩着我厲家的血上位,我爹死之前讓我一定要把這榮光拿回來,我揹負血海深仇,一直隱姓埋名甚至假死才躲過冼家的趕盡殺絕,靠着在茶寮做茶侍攢錢,直到而立之年纔敢放開手腳,也才順着玄冥道人的意思,布了那個陣,養出了玉霧。”
厲翁回憶着過去,道:“一步錯,步步錯,我是鬼迷心竅,我認。”
“你的格局小了,恢復家族榮光,非要做茶商嗎?當官不好嗎,那樣的一個風水寶地,把你家祖宗屍骨埋下去,怎會不出個官人!”秦流西搖搖頭。
厲翁一震,苦笑出聲,要把厲家的一切從冼家奪回來,讓厲家重新做出貢茶這一點已經成了他的執念和心魔,才聽信那人做了那樣陰損殘忍的事,自那事之後,他就沒睡過一個整覺。
如今聽到厲家敗了,他莫名有一種這一天終於到來,也終於安心的感覺。
“天師大人,請您轉告我那後人,厲家這不義之財,當還於民,以償罪孽……”厲翁匍匐在地,把自己記得的人名給說出來,並託她轉告,讓後人悉數捐出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