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二是心好,可直腸子,委實不會說話,開口就是詛咒,愣是讓藺家護衛拔了劍,兇狠地瞪着他。
“放肆!”
景小四連忙拱手,自報家門:“兄臺,我乃長安侯府四公子景廉,這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熊博南,我表兄並非有意冒犯,而是擔心老夫人回城,這急症耽誤醫治才直言阻止。”
他還拿出自己的身份玉佩遞過去。
護衛接過一看,就還了過來,臉色稍霽。
熊二便道:“你們真不能走,老夫人這是急症,一旦回城,路上必然耽擱治療。”
彼時,已經上了馬車替老夫人的女子扶了脈,臉色十分難看,道:“老夫人這是突發卒中,必須儘快行鍼,我沒有把握。”
“走。”
“別,我們有大夫,醫術很厲害的大夫。”熊二道:“讓她來看,老夫人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扭頭,向下了馬車的秦流西招手:“少觀主,快來啊。”
景小四就道:“我敢以我的身份擔保,這位大夫會治好老夫人的。”
熊二:“我也是!”
衆人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去,見是一個青衣袍的少年,不禁黑了臉,這麼個嫩菜,能是什麼好大夫?
簡直胡鬧。
護衛沉着臉道:“還請景公子你們不要胡攪蠻纏,耽誤了老夫人醫治,長安侯也保不了你。”
秦流西帶着滕昭已來到近前,看了一眼,道:“突發腦卒中,把她放平吧,不然這心臟的血更堵得厲害,這麼抱着,沒等回到府中,大夫都不必來了。”
衆人臉色一變。
護衛直接把劍橫在了秦流西的脖子前,眼神鋒銳:“豎子大膽。”
熊二和景小四都嚇住了,忍不住都要往秦流西那邊擋,道:“有話好好說,刀劍無眼,別動劍,千萬別手抖。”
面對橫在自己脖子前的劍,秦流西面色不變,橫了那護衛一眼,手捻住薄薄的劍身,輕巧的就挪開了:“就衝你這般冒犯,這筆診金我得收貴些。”
護衛臉色大變,不是爲了秦流西這話,而是她輕易就拿開自己的劍。
車內,一個臉色蒼白的妙齡少女聽了秀姑的話,咬了咬脣,道:“蕭大哥,放開她。”她看向秦流西,道:“我不知你們是什麼人,但若能救我祖母,我藺家必有重謝,但若是耽誤了我祖母病情,我藺家必不會放過爾等。”
“小姐。”蕭餘皺眉,滿眼的不認同。
熊二道:“藺小姐,這位是漓城清平觀大名鼎鼎的少觀主,出身玄門,是出家人,不會拿人命不當事的。”
啥,是出家人?
衆人臉色再變。
蕭餘更是恨不得要親自駕車馬上走人,信不過。
秦流西卻道:“行了,別在叨叨了,再叨就真不行了。”
那馬車極大,秦流西跳了上去,來到藺老夫人身邊,拿起她的手腕辨脈,確如自己猜測的一樣,就解下腰間的布袋,拿出針包打開,一排金光閃閃的金針。
老嬤嬤忍不住道:“這位……”
秦流西頭也不擡,道:“我道號不求,熊二他們敬稱一聲少觀主。”
“少觀主,我家老夫人這病你可有把握?”老嬤嬤看她面露沉穩,內心竟也生出幾分安心來,道:“剛纔馬驚之前,老夫人就捂着頭說有些不舒坦,馬一驚,馬車雖穩着,可她忽然就厥過去了。”
“她這是肝陽上亢,腦部血管發生壅塞,導致供血不順,這才導致昏厥。發生這樣的情況,病號必須放平,不能隨意移動,儘量使血液能平順供上腦袋,當然,還得及時治療,否則……”秦流西取了金針,道:“可有安宮丸,取一丸來。”
老嬤嬤一僵,立即讓蕭餘遣人回城去拿。
“來不及。”秦流西對站在車廂前的滕昭道:“拿我藥箱來。”
熊二道:“我去。”
他一溜煙地衝去馬車內,把秦流西的藥箱提過來。
秦流西先取了針,取了穴,剛要下針,手臂卻被那藺小姐抓着了。
她扭頭看去,小姑娘臉色蒼白得很,眼神帶了些驚懼,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脣都被咬出血絲來,問:“你真有把握嗎?”
也不怪她不信,雖然有景四他們擔保,可實在是素味平生,更重要一點是,秦流西的年紀看着沒多大,自己出言讓她幫看診,已經是頂了天大的壓力,萬一秦流西沒那料,還耽誤了祖母的病情而出了事,她也不可能活得了了,而是會成爲不孝罪人。
所以,她如今的決定,就是在拿命賭。
秦流西看着她額上斗大的汗珠,露出一個笑容,道:“我不做沒把握的事。”除非迫不得己。
她說着,手中金針穩穩地在極泉、內關、曲池穴刺下,慢慢的捻動。
那叫秀姑的醫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這針一下,老夫人的身體竟是開始抖動起來,嚇得幾人都驚呼出聲,捂住了嘴。
“突發性的腦卒中,需要強刺激病號的肢幹抖動。”秦流西一邊解釋,一邊又在下肢的三陰交委中穴下針,道:“肢幹抖動起來,可使病號的肢體肌肉鬆緩,不會緊繃着使血液不流暢。”
說話的時候,她又在面部的人中和印堂下了針,道:“腦卒中,要開神醒腦,才能使意識恢復,也有利於接下來的治療。”
她在那醫女瞳孔地震之時,往頭頂大穴下了一針。
車廂內,焦躁沉悶,氣氛壓抑得不行。
秦流西忽然吟唱起了祝由經,舒緩的經文在車廂內傳開,彷彿一汪冷泉注入,使人焦躁的心也跟着寧靜起來。
藺小姐看着祖母,在針刺下後,剛纔還面若金紙的臉色竟是慢慢褪去,神情也變得安詳,不由大喜。
她下意識地看向秦流西,見她入了車廂後,始終不疾不除的淡定,不禁大爲好奇和敬佩。
留針時,秦流西這才接過拿過藥箱打開,在箱子裡翻找,拿出一個瓶子。
老嬤嬤看過去,是平平無奇的玻璃瓶子,裡面用蜜蠟包着幾顆藥丸。
秦流西倒了一顆出來,把瓶子隨意放在藥箱內,掰開蜜蠟,就道:“醒了,剛好服藥。”
幾人一愣,下意識地看過去,果然,老夫人緩緩地睜開了眼。
悄咪咪探半隻眼看看誰又在說: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