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知道滅絕的脾氣,想是憋悶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這才發作開來。但一想到陰險狡詐的楊逍,還有個殺人不眨眼的木瓜道人,又不免爲她捏了一把汗。
金花此時打圓場道:“沒想到一貫嚴謹的師太都學會插科打諢了,不過也好,調節一下氣氛嘛。”
滅絕卻似乎並不領情,依然喋喋不休道:“楊左使這乾爹能耐倒挺大的,專打老弱病殘吧?跟只小蝦米玩陰的,唉,連我都覺得牙磣。”這幾句話給人的感覺是她有點活膩歪了,好像要尋死。
果然,楊逍聽了,任他城府深厚,還是臉色一沉,怒道:“師太爲何一而再,再而三口出不遜之言,難道如此瞧不起我楊某人和道兄?”
一旁的木瓜道人也撅着嘴道:“聽你的意思,我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色罷了。嘿嘿,久聞滅絕師太是如今白道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要不賜教一二?也讓我這沒本事的傢伙開開眼?”
滅絕卻搖了搖頭,道:“我不能跟你比試。”
木瓜道人聞言不禁一愣,納悶道:“那是爲何?你不用害怕把我打殘了,還是那句話,生死由命,到時候誰也不怪誰。”
滅絕朝楊逍努了努嘴,道:“問你乾兒子吧。”
木瓜道人扭頭道:“乾兒……哦,不,小楊啊,這是怎麼回事呢?”
楊逍只得如實回答道:“我方纔給他們服了迷瘟香,現在藥效還沒有完全褪去,她自知你老人家不會趁人之危對其動手,所以才肆無忌憚的胡言亂語。”
木瓜道人假正經道:“這我可就得說你了,用藥就用唄,幹嘛借人家韋蝠王的迷藥來使,乾爹手中的好東西多着呢,比如說小紅豆啦,白絲絲啦,糖不粘啦,任選一樣不都比那強啊。”
王大夏聞言有點奇怪,心說這木瓜說話就像個老頑童,不明就裡的人還真搞不懂他說的啥意思。想到這,他便問金花道:“金花姐,他說的那些都是什麼玩意兒,聽名字不會是吃食吧?”
金花嘆口氣道:“要是真有那樣的吃食,不知會放倒多少人呢。比方說小紅豆,它看起來就是一種橢圓形的紅色豆子,外面還裹着一層薄薄的膜。初入口時十分香甜,但咂摸一會兒後則有些酸澀,接着是發苦,發麻,再後來就沒有味道了,那是因爲它摧毀了你的味覺系統,假以數日,你甚至會發現自己的舌頭也在逐漸退化,直至融化掉,這種感覺可怕吧?還有那白絲絲,它可不是棉花糖,而是一種遇水即溶的毒藥,最早由唐門外系高手唐五藏所制,後經數位使毒大師進行改良而成。它破壞的是人的神經系統,中者在一個時辰內便會成爲白癡。至於那糖不粘,簡直就是人間噩夢,因爲它可以任何形狀,任何味道,任何方式叫你中招,沾者在短短几秒內就會跟這個世界說再見。”
王大夏聽了咂舌不已,心說要跟這魔頭待一塊兒,指不定哪天就西遊去了。
但王大夏還有個疑問:“話說你怎麼了解得這麼詳細?我猜你要不然是唐門後人,要不……就是跟那傢伙有點瓜葛?”
“切,少放屁。這都是以前銀葉講給我聽的,他對這些東西可感興趣呢。”說到這裡,金花眼神一黯,自言自語道:“他出海去了這麼久,也不知是否安好。”
就在她觸景生情,思念戀人之時,卻見木瓜道人身形一閃,冷不丁湊到了滅絕的鼻尖前,不等她開口講話,便一手捏腮,一手往她嘴裡塞進了一粒紅紅的藥丸。
滅絕直氣得滿臉通紅,一條條皺紋簡直要化作利箭射去。她雖想掙扎着吐出來,木瓜道人卻絲毫不容其反抗,一個柺子腿又頂在滅絕小腹間,然後朝着後腦勺一拍,只聽“咕咚”一聲,那藥丸便實實在在的被吞下了肚。
估計這應該是滅絕師太自打孃胎裡出生以來受到的最大屈辱,她不僅渾身發抖,一雙老眼裡還泛起了淚光。
木瓜道人做完這些又閃回原地,嘿嘿笑道:“咋了?看你激動的樣子,是不是要感謝我啊?其實大可不必,我給你服下速效解藥,也只不過是爲了公平的跟你切磋一下武功而已,看看這麼多年過去,老夫是不是成了井底之蛙。”
“解藥?還是速效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滅絕一聽,暫時忘卻了剛剛受到的非禮行徑。
“你以爲這些年老夫沒了音信是在家裡等死啊,俺可是在搞科研呢,江湖上只要有點名氣的毒藥或是暗器,都是我的研究對象。話說韋蝠王這迷瘟香的成分極爲複雜,弄出解藥來就花了我半年時間,而速效型的更是耗費了我足足一年時間。”木瓜道人得意洋洋的道。
韋一笑聽到這裡,也是大吃一驚,心說這迷瘟香的解藥配製方法十分繁瑣,就連自己都沒法獨立完成,這老傢伙卻能捉摸着搗鼓出來,真他媽變態,也怪不得楊教主會請他來助拳,甚至不惜認爲乾爹,看來是有點道行。
滅絕暗暗用力,發現果然已可行功自如,於是哼了聲道:“再怎麼說你也是成名已久的前輩,再加上貧尼本事低微,咱倆若交手,你可得讓個三五招才行。”
木瓜道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笑道:“武功高低可不在年紀大小,我雖比你多混了些時日,但沒準兒還要你手下留情呢。要不這樣吧,你撿把趁手兵刃跟我打好了。”
“我使兵器你空手,嘿嘿,萬一傷着你怎麼辦?”滅絕問道。
“沒事,你只要別用倚天劍就好。”木瓜道人渾不在乎。
其實滅絕原來的初衷是激楊逍他們放了自己,或是殺了自己也行,省得以一派宗主之尊在此受辱,沒想到卻有意外收穫,木瓜道人不光解了她的毒,還給她一戰的機會。
剛纔小腹挨的那一下實在叫人隱隱作痛,多少年了,還沒人敢這般粗暴的對待過她,想到這些,滅絕略一遲疑,順手從一名門下弟子腰間抽出把青鋼劍來,挽個雪白的梨花,徑直就刺了過去。
木瓜道人一邊怪叫着“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劍”,一邊踉蹌着左躲右閃。
金花使的正是峨眉派最常見的拂柳劍法,此劍法講究輕盈流暢,姿勢優美,力求達到速度與身形的完美統一。
滅絕一個乾巴老太使出來確實少了一份韻味,但她卻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眼花繚亂中根本分辨不清執劍之人是年輕是老邁,甚至連公母都認不出來。就見一團青影越舞越快,隱隱中還夾雜着破空的呼嘯聲。
木瓜道人的身形卻並不算快,只是移位有點奇怪,比方說這一刻在甲處,而你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又站在乙處了,且一動不動。所以任是滅絕將一柄劍舞了個風馳電掣,卻連人家的一根毫毛都觸碰不到。
滅絕在疾若閃電的攻擊中突然身形一滯,接着把劍一收,又朝木瓜道人當頭斬去,那一劍到了半路卻變爲橫削,削至中路又化爲直刺,可在觸及衣衫的時候猛的上揚,仍是迴歸了那當頭一斬。這簡單的一劍竟會有這麼多變化。
王大夏當然瞧不出來,還以爲滅絕是心急了,怎麼拿劍當大砍刀使呢。
金花卻嚴肅道:“看來師太開始用真功夫了,之前的拂柳劍法只是塊探路石而已,現在這貌似無奇實則暗藏殺機的‘滅劍’纔是她的絕技之一。”
再看木瓜道人,果然不再似之前那般輕鬆自如,眉宇間的輕佻之色也大大收斂。
此時兩人不同於普通的高手過招,如果仔細看,會發現滅絕師太的劍已離開了手的縱控,它竟是在根據滅絕的指令自動朝木瓜道人發起瘋狂的攻襲。
那劍如有生命般,時而化作一道飛鴻自上而下劈來,時而化成一枚尖喙自後向前刺去,時而無所不在,時而卻又蹤跡全無。
木瓜道人雖在這狂濤駭Lang般的“滅劍”中險象環生,卻是一臉的興奮之色,還不住嚎道:“讓你的攻擊來得更猛烈些吧。”
滅絕緊皺雙眉,一把抄住如金蛇亂舞的長劍,叱了聲“幻滅一劍”。
王大夏心說雖不知厲害不厲害,反正整的詞兒是挺酷。
就在他質疑此劍威力的時候,那一劍突然炸了開來,炸成了兩柄飛逝的利劍,兩柄劍繼續炸裂,分爲四柄,四分爲八,八分十六……轉眼間漫天便閃爍起了奪命的寒光。
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飛劍,木瓜道人竟沒有任何躲避,只做了一個動作:撩起長袍把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接着便是絡繹不絕的當當聲。
令衆人意外的是,那些劍不但沒有傷到木瓜道人,還密密麻麻吸附在了他的身上,那造型像極了一個兵器架子,王大夏還思維清晰的聯想起了草船借箭的典故。
木瓜道人撩開長袍做了個鬼臉,然後猛一用力,那些劍便噼裡啪啦的全跌落到地上。
滅絕哼了聲道:“怪不得鐵袍羅漢橫行數十年,卻突然銷聲匿跡了。嘿嘿,想必他已遭了你的毒手吧,否則這件可收萬般兵刃的大氅怎會落入你手。”
木瓜道人毫不忌諱的承認道:“不錯,這東西穿在那傢伙身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我不想法子弄過來,良心上都過不去。”靠,這老傢伙原來也是個臉皮厚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