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於雲海之中的高山,山間古色古香的院落,院內盛開的桂花飄來淡淡的清香,場景如夢如幻,讓人迷醉。
院落某處,一位老者正自筆直立在場中,叮囑着面前還一臉稚嫩的負刀少年。
“山兒,你已年滿十五,是時候該下山歷練了。”
“山兒絕不會墜了天刀門的名聲。”
少年嶽山斬釘截鐵的開口。
“不,不必執着於所謂的名聲,行走天下,最重要的是增加江湖經驗。”
老者緩緩搖頭,又一手伸來,輕指少年的胸膛。
“你要記得,相比起你手上的刀,這裡,纔是最重要的。”
“以你的武藝,就算是老一輩的高手,也沒有幾個能夠壓的下你,但江湖險惡、人心莫測,有時候心計遠比武藝來的重要,也更可怕。”
“活着回來!”
“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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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
清水沖洗着面頰,冰涼的水花讓郭客精神一振,從殘留的一絲睡意之中清醒過來。
拿起旁邊的毛巾隨意擦拭了一下臉,他在鏡子面前輕輕的舒展着筋骨。
‘劈里啪啦’如同細微的鞭炮響聲從體內響起,這代表着他對自己肉身的掌控越來越熟練。
“最討厭這些神神叨叨的大道理,現實在學校裡已經聽夠了,在夢裡竟然還要接受教訓。”
作爲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就算常年一個人獨居,郭客也沒辦法真正理解夢中那人口中所謂的人心。
拍了拍腦袋,把昨夜閃過的夢境拋到腦外,看時間已經不早,打理了一下自己,他推門就走了出去。
郭客所住的地方本是爲民集團一個工場的住宅區域,後來工廠搬到了城市郊區,這裡就又有了新的規劃。
相比起後起的建築,他這裡原本的住宅房屋顯然已經跟不上形勢。
五加一的樓層,沒有電梯、沒有燃氣,大部分線路還裸露在外。破舊的八棟樓房,就擠在這一大片靠近市中心的時尚住宅區當中。
樓房每層四戶,分成兩大兩小,大的有一百多平,小的只有五十多平。
郭客的住處就是五十多平的小住房,房子還是郭嘉仁去世後,廠裡獎勵給他的。
樓道里的感應燈早已失靈,也沒見物業過來修理,上下樓一片漆黑,有時候大白天都要提着手電筒才能安穩通行。
郭客住在三樓,張小冉一家則住在一樓,張媽把屋子前半截改成了化妝品店,張爸則每日去城外上工,一家人努力生活。
這個時候,在張小冉家的門前空地上,正簇擁着十來個附近的住戶,正自激烈的議論着什麼。
“郭客!”
坎肩、內襯、短裙,一身靚麗的張小冉看到郭客,在不遠處遙遙招手。
“這邊!”
“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
郭客迎了過去,臉帶疑惑的開口。
“張貼的告示,咱們這要拆遷了,你不知道?”
張小冉也是一臉的驚奇看過來。
“爲民集團要把咱們這裡拆了重建,左邊的小公園連上那邊的商業街,咱們這裡重建住宅區,說是建三十三層的大高樓!”
“確定了?”
郭客一愣,這個消息從去年就開始傳,傳到現在都沒有信,他都快要忘記了。
“上個月就已經確定了!”
張小冉得意一笑,湊過來小聲開口。
“我從孫良辰那裡提前就得到了消息,還讓我爸在這裡提前買了一套房子。”
“哦!那你們家要發了,恭喜恭喜!”
郭客真心實意的道賀。
“不知道能補償多少錢?”
“要什麼錢啊!要房子纔是實在。”
張小冉瞥了一眼郭客。
“現在房價漲那麼快,升值的速度比什麼都掙錢!”
“說的也是。”
郭客沒什麼經濟頭腦,但也知道現在的房價在一直漲,房子越來越值錢,不過報紙上說這不是什麼好事。
“對了,明天就要開學了,今天一起去逛街吧?我約了咱班的幾個同學。”
新朝慶典的七日假期馬上就要過去了,今天又確認了好消息,張小冉可是從她爸媽那裡得了一大筆的獎賞。
這位姑娘,向來不是存得住錢的主,自是要好好的消費享受。
“不了,我還有事。”
郭客搖了搖頭。
“切,無聊!”
少了一個提東西的幫手,張小冉不禁撇嘴。
郭客無父無母,所需要的東西都要自己去掙,自然不像張小冉一樣有大把時間等着消遣。
信立諮詢事務所。
“噹噹……”
敲門聲打斷了屋內郭客的思緒。
“請進。”
“你好,請問餘信利餘先生是在這間公司嗎?”
推門進來問話的是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一身西裝筆挺,肩頭挎着一件公文包,平平無奇的五官上帶着股年輕人的衝勁。
這人左右環視的眼神似在探尋,讓心中正思考秘密的郭客下意識避開對方的目光。
“對,你是誰?”
“哦,我是來自申城日報的周明志,與餘先生約好了今天在茶廳見面,不過餘先生沒有應約前去,所以我來問問情況。”
原來是記者,難怪眼神那麼奇怪。
郭客恍然,起身與對方握了握手。
申城日報,前幾天餘大叔那位姓鄭的好朋友好像就是這家報社的人。
“餘大叔不在,要不然你留個電話吧,等他回來我讓他給你回個電話。”
“不能現在打一個問問嗎?”
周明志皺眉。
“抱歉,你也知道我們的工作比較特殊,有的時候在外面不方便接電話。”
郭客笑着搖頭,餘大叔的名片上只有公司的電話。甚至,就連他的隨身手機上,也沒有家人的電話號碼。
“哦!”
周明志聞言點了點頭,當即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來。
“這是我的名片,餘先生那裡應該有我的電話。對了,還不知道小兄弟怎麼稱呼?”
“我叫郭客,目前在這裡兼職打工。”
郭客接過名片,隨手翻了翻,樣式普普通通,是最便宜的打印店打印出來的東西。
看樣子申城日報的記者,日子過的也不寬裕。
“郭客,過客,名字不錯。”
“呵呵……”
“那麼,我就不多呆了,等餘先生回來,麻煩你通知一下就行。”
周明志沒有多待的意思,也沒解釋自己找餘大叔有什麼事,坐都沒坐就要告辭離開。
“客氣了。”
送走對方,郭客反身坐下,還未坐穩,玻璃門又被人從外面打了開來。
“還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事,沒事我來你們這裡幹嘛?”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後面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刺鼻的煙燻味道。
“豪哥!”
只是這熟悉的味道,就讓郭客知道了來人是誰,急忙站起身子迎了過去。
“您坐,我去給你沏茶。”
“我喝不慣那東西,白開水就行!”
來人擺了擺手,就如同進了自己家門一般把身子往沙發上舒舒服服的一躺。
“生意不錯啊,剛纔我見有客人過來了,你們這裡不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嗎?”
這人是位身高馬大的大漢,光着頭,抽着煙,頭頂紋着郭客不認識的花紋,雖然穿着一身正裝,也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混混氣息。
此人本名叫什麼,沒幾個知道,道上的人都稱呼他叫豪哥,背靠江湖大佬三眼鵬,負責着市區裡幾家酒店夜總會的安保工作。
“都是豪哥照顧。”
郭客笑着開口,並端來水杯。
“豪哥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們這裡來,可是有什麼用得着我們的地方?”
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卻是餘大叔千叮萬囑萬萬不能得罪的人物。
“老餘哪?”
豪哥不答反問,口吐一口煙氣。
“餘大叔有事出去了,還沒回來。豪哥有什麼事先跟我說也行,等餘大叔回來我再轉告。”
郭客接口,在一旁老老實實的站定。
“也行!”
豪哥扭了扭粗壯的脖子,想來也不願在這種地方多待,當即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還帶着溫熱文件夾。
“幫我找一個人。”
“哦!在渾欒市,還有豪哥找不到的人?”
郭客雙眼一動。
這位豪哥背後的三眼鵬被人稱之爲混亂之中黑暗中的老大哥,權勢之大,怕是不比那位首富低多少,找人竟然會用得着外人出場?
“有人最後見到她,是在城裡的紅燈區,那裡是豹子的地盤。”
豪哥皺着眉,狠抽一口香菸。
“哦!”
郭客恍然。
三眼鵬雖然勢力很大,但總有不服的人,紅燈區的豹子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事牽扯到混亂之城暗中的兩大巨頭,餘大叔的小身板也不知能不能撐得住。
“放心,只要找到人,少不了你們的好處!而且,我保證,絕對沒人知道消息是從你們這裡傳出去的。”
豪哥悶頭抽菸,讓室內片刻間就徘徊了一層煙氣。
“豪哥,其實這種事,衙門的人最擅長。”
郭客小心翼翼的開口。
“不行!”
豪哥把頭一擺。
“這人手上有案子,還是個人販子,見不得光。”
“明白了。”
郭客點了點頭。
“明白就好好幹,還是那句話,只要找到人,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豪哥皺着臉,再次長吐一口煙氣。
“對了,幫我再注意一下一個最近夜裡經常出現的神經病。”
“嗯?神經病?”
郭客一訝,這是精神病醫院的事吧?
“有照片嗎?”
“沒照片,但我畫了一副。”
在兜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張,豪哥鋪在桌上。
“就是他!”
郭客低頭一看,臉上只有一片木然。
卻見那白紙之上,一位頭頂斗笠、身披風衣、揹負長刀的瘸子正朝前狂奔。
面前的這副畫像,充滿了異次元的抽象感,四肢乾癟如木條,卻偏偏空白着一雙超級大的臉。
“火柴人?”
郭客試探着開口。
“屁的火柴人!”
豪哥擡頭大罵。
“是一個蒙着面的神經病,這兩天讓我下面的幾個人都進了衙門,有人看到他走路一瘸一瘸的,應是個精神有問題的瘸子,好找不好找?”
“這樣的條件,應該不難找。”
郭客摸了摸臉,心頭一片尷尬。
瘸子?看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還是有待加強。
還有,神經病!自己明明是在做助人爲善的好人好事好伐?看來以後要多去你那裡逛逛了。
“那就好,走了!”
豪哥一臉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就要離開。
“豪哥,喝口水再走吧?”
郭客一臉的殷勤。
“哼!”
豪哥瞥了眼郭客,不屑的冷哼一聲,二話不說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不喝就不喝,神氣什麼?”
等人影走遠,郭客不屑一笑,掃了眼那副手繪漫畫,一擺手掃進垃圾桶裡。
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取出裡面的東西,一個身材微胖的婦女照片首先映入眼簾。
“好一個大衆臉!”
一股熟悉的感覺上浮心頭,讓郭客心中一樂。
“這種渣渣,最好還是死了乾淨。”
嘀咕一句,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文件看了一遍,信息很簡單。
姓名:顧長雲
性別:女
年齡:48
渾欒市本地人,十年前離開,不知所蹤,上個月回到渾欒市,最後被人出現的地點是紅燈區的凱旋門酒吧。
“古怪!“
文件中有許多地方語焉不詳,比如這顧長云爲什麼失蹤十年?又爲什麼突然回來?又得罪過什麼人,讓她回來之後再次失蹤?她又與三眼鵬有什麼關係?
這些文件中都無一告知。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打斷了郭客翻閱文件的動作,放下手中的東西,來到辦公電話前,一個熟悉的號碼顯示在顯示屏上。
“餘大叔!“
“滋啦……滋啦……”
對面並沒有人聲響起,只有一些雜音傳來。
“餘大叔?”
郭客眉頭微微一皺,再次開口。
“龍城後巷,過來收屍!”
冰冷的聲音從電話對面傳來,讓郭客臉色猛地一白。
一條黑暗的小巷中,污水橫流,泥濘滿地,一位微胖的身軀斜躺在地。
身下,是大片沾染了血水的污泥。
手機碎裂的零件,四下濺開。
******
市中心醫院,急救室等候處。
郭客垂着頭,坐在長椅上一聲不吭,亂糟糟的頭髮下,市一臉的木然。
“噠噠……噠噠噠……“
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由遠及進,還有那熟悉的聲音隱隱傳來。
郭客擡起頭,起身迎了過去。
“姨,小曼。“
“我爸怎麼了?你怎麼沒事?“
面前的少女滿臉淚花,朝着郭客大吼。
“小曼!別這樣。“
身材豐滿的婦人雙眼通紅,一手拉住自家女兒,聲音哽咽的搖着頭。
“小郭,報警了沒?“
“餘大叔不讓報警。”
“出了這種事,他說不報警就不報警,你傻啊!”
餘小曼扯着嗓子大吼,要不是母親拉着,估計她已經撲到郭客身上開撓了。
“那裡是龍城,裡面的人……”
“裡面的人怎麼了?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能把人打成這個樣啊!”
“小曼,夠了!”
婦人把聲音一提,狠狠的瞪了一眼女兒。
“你爸出事了,你就不能安靜一下!”
“滋……”
恰在這時,急救室的自動門打開,一位手術大夫從裡走了出來,幫郭客解了圍。
“大夫,怎麼樣了?”
三人同時圍了過去,急忙開口問道。
“病人多處骨折,腹部更是被利器貫穿,索性沒傷到內臟,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因爲失血過多,正在輸血,問題不大,你們安排一下住院的事吧。”
大夫摘下口罩,面無表情的開口。
“小郭,你去一下,這個卡里有錢,我和小曼在這裡等你餘大叔。”
婦人微微鬆了口氣,眼眶卻是越發通紅。
“好。”
郭客也知道自己在這裡只會勾起餘小曼的怒火,點了點頭就按醫生的安排去了繳費大廳。
病房安排在外科七樓,四個牀位,目前房間內只有一位病人。
郭客按照護士的吩咐,取來一樣樣等下需要的東西,就坐在那裡默默發呆。
“阿狗,阿狗,我看到一家要轉讓的麪館。”
一位年輕的護士從外面小跑着進了病房,在看到郭客之時歉意的點了點頭,又急忙朝着唯一的病人走去。
“哪裡的?”
那位病人年歲不大,名字也是古怪,聞言撐起身體,開口問道。
“在市一中的後巷,位置好,價錢也符合你的要求。”
女護士拿着一張報紙,朝着其中的廣告板塊指去。
“是挺好的。”
阿狗打開手機地圖,搜索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慘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秀秀,你能不能幫我去談一下?”
“啊?”
小護士一愣,似是沒有反應過來。
“你知道的,我現在不方便出去。”
阿狗大腿和腹部都扎着繃帶,朝着名叫秀秀的護士苦笑。
“可是,我沒做過這種事的。”
秀秀兩眼慌亂。
“而且,那麼多錢。”
“沒關係,我相信你。”
阿狗抽着涼氣,翻着自己的衣服。
“我怕晚了麪館就會被人接走了,價錢合適的可是難找的很,再多我就付不起了。”
“我做面很好吃的,一旦接手,肯定能掙錢。”
名叫阿狗的年輕人呵呵笑着,雖然躺在病牀上,卻帶着股勃勃朝氣。
看着阿狗清秀又不乏堅毅的面貌,秀秀只覺自己心口亂跳,面頰發燙。
“那……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