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禮的腦袋依舊在隱隱作痛,宿醉深深地刺激着大腦表層,他感覺好像有一羣小人正在那裡翻山越嶺一般,昨晚的記憶只剩下支離破碎的片段,根本無法拼湊起來。? ? 不過,他也不想回憶起來,難道喝酒的意義不就在於忘記現實、肆意狂歡嗎?
窗外的景象在快地後退着,高大的棕櫚樹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下,寬敞的街道兩側間或可以看到人們穿着花短褲和夾腳拖鞋在悠閒散步的身影,提醒着藍禮,這裡是洛杉磯,而不是紐約。
“藍禮,你還好嗎?需要停車下來,買一杯咖啡嗎?”安迪關切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藍禮擺了擺手,拒絕了這個提案,他覺得現在無論喝咖啡的話,他應該會直接吐出來,胃部的翻江倒海聽起來着實不妙。
“藍禮,要不然我們停下來,先吃一點早餐,至少可以墊一墊胃。”安迪再次關心地詢問到。
藍禮還是擺了擺手,他現在就連說話都不想,更何況還是往胃裡塞東西?他覺得那負擔着實太大了。
“藍禮,你確定沒事嗎?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去哪兒的路上嗎?”安迪覺得,藍禮的狀態着實不太好。
藍禮終於轉過頭,耷拉着眼睛撇了安迪一眼,“我現在不想說話,最迫切渴望的就是,你能夠安靜一會,難道你沒有接收到我的信號嗎?”那無奈的吐槽,讓安迪的笑容僵了僵,這着實娛樂到了藍禮,嘴角的笑容上揚了起來,“我們正在去錄音室的路上,放心,我不會在錄音室吐出來的。”
安迪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展到這一步的?藍禮覺得這着實太有趣了。
如果一週之前,有人告訴他,“克里奧帕特拉”這單曲不僅僅是躋身公告牌的榜單那麼簡單,而是真正吸引了大衆的注意,引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熱潮,而且他還要進入錄音室,爲這歌錄製一個正式版本,那麼他會認爲這是2o1o年以來最聰明的笑話。
但是現在,他們就坐在一輛前往聲音之城的車子裡。
坐落在環球影城西側的聲音之城,其實是一間錄音室的名字,象徵着洛杉磯七十年代以來最輝煌最美好的音樂夢想。建立於1969年的聲音之城,在越南戰爭硝煙瀰漫的背景之下,寒酸的出身使得它與當時嬉皮士運動崇尚鮮花和自由之美的氣質十分不符,即使當初籍籍無名的歌手也不願意把自己的聲音錄製在那個“髒亂可怕”的地方。
但是,伴隨着197o年代,精神樂隊(spirit)、尼爾-楊(nei1-yang)等偉大歌手先後在這裡錄製了傳世經典專輯之後,聲音之城逐漸受到了越來越多的矚目,在這間錄音室裡可以現無數個偉大的名字,金屬樂隊(meta11ica)、埃爾頓-約翰、涅槃樂隊等音樂人奠定自己無上崇高地位的專輯都出自於此。
這也使得聲音之城一舉成爲了洛杉磯最負盛名的錄音棚,無數擁簇都蜂擁而至,前來朝聖。
不過,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音樂載體日新月異,錄製方式更是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藍禮上次自己在家用電腦就完成了”克里奧帕特拉“的錄製,這也使得錄音室的業內地位逐漸下滑。即使是像聲音之城這樣盛名已久的錄音棚,地位也正在不斷下降。
現在,他們就即將前往聲音之城,完成藍禮的第一次錄音室之旅。
對於藍禮來說,這就像是一次不可思議的奇幻旅程,比起錄製單曲的本職工作來說,站在聲音之城的錄音棚裡,完成單曲錄製,就彷彿跟隨那些偉大音樂人的腳步一般,這纔是最神奇的部分;至於單曲,藍禮卻沒有寄予希望,音樂對於他來說,就和徒手攀巖、衝浪一樣,僅僅只是他業餘生活裡諸多活動之中的一項。
站在曾經錄製出“別介意(nevermind)”那樣經典專輯的攝影棚裡進行錄音,那是一種什麼感受?站在科特-柯本曾經肆意狂放的空間裡感受音樂,那是一種什麼感受?更進一步,站在錄音室裡錄製音樂,那又是一種什麼感受?
現在藍禮就有機會親身體驗一回了。
“安迪,你是怎麼在如此短時間之內,預約到聲音之城的錄音室的?”胃部的翻滾逐漸平復了下來,大腦的腫脹似乎也在加州的溫暖陽光之下得到了緩解,當聲音之城的建築遠遠地出現在視線之內時,藍禮不由有些亢奮了起來,主動開口詢問到。
安迪攤開雙手,“這已經不是城內最炙手可熱的錄音室了。”
“但這還是很神奇!”藍禮讚嘆到,畢竟時間着實太短了,前後只有三十分鐘的空檔而已。
安迪聳了聳肩,彷彿根本不值一提吧。作爲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的頂尖經紀人,這一點點能力還是不在話下的。
眼前的聲音之城,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廢棄的車庫,泛黃的牆壁已經斑駁,生鏽的水管旁邊有蒼蠅在飛舞,偌大的停車場停靠着十幾輛復古老爺車,但視線之內卻一個人影都沒有,荒蕪而冷清,彷彿被遺棄在城市的角落般。
曾經的繁榮和喧鬧,此時都已經沉寂了下來,蒼莽而荒涼,彷彿耳邊還回想着那些鮮花和歡呼,但視線之內卻已經什麼都沒有剩下。
僅僅只是一眼,藍禮就喜歡上了這裡。可惜的是,他沒有把自己的相機帶來,所以他掏出了手機,站在停車場的角落裡,將這一秒的時光永恆地封印在了膠捲裡。
藍禮和安迪推開了那扇大紅色的木門,和印象之中高端優雅的錄音室不同,眼前的空間裡充滿了車庫錄音室的味道,滿地的菸頭到處都是,堆放起來的桌子和椅子,紅色的沙上積滿了灰塵,更新換代之後被淘汰的機器,隨意擺放的椅子,甚至還有一張露出彈簧和棉花的牀墊,牆壁上還有暴露出來的電線——然後藍禮就看到一張掛在牆面上的棕色絨毯,格格不入卻又渾然天成……那隨意而散漫的風格,甚至還有一些邋遢,毫無阻礙地讓人感到一陣親切感。
在日新月異的二十一世紀當下,如此落後、如此固執、如此破敗的空間裡,卻迸出了一種音樂的純粹和執着。
“這……”安迪有些詞窮,“這比我想象得還要邋遢。”安迪不由皺起了眉頭,他覺得自己好像選錯了錄音室。
走廊盡頭一個轉彎,視線就豁然開朗起來,牆壁上掛着白金認證的唱片,滿滿當當地把整個牆壁都掛滿了,簡直蔚爲壯觀。即使是安迪這個音樂門外漢,也不由大開眼界。
安迪走到錄音室的門口,卻現藍禮沒有跟上來,轉過身,就看到藍禮雙手背在身後,興趣盎然地看着眼前的白金唱片,“藍禮,快點,我們預約了時間的。”
“你先過去吧,我一會就跟上。”在藍禮的眼中,歷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每個人都想要載入史冊,成爲歷史上某個特別的存在,但更多時候,歷史卻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創造出來的,涅槃樂隊錄製“別介意”的時候,他們也不知道,這張專輯對未來二十年的音樂產業產生了難以估量的深遠影響。
所以,眼前這面牆壁記載的不僅僅是聲音之城的輝煌,更是承載了歷史重量的見證者。
藍禮卻是不知道,槍炮與玫瑰(guns-n’-roses)也在這裡錄製過專輯,還有九寸釘樂隊(niai1s)。“這裡的確聚集過不少偉大的歌手,不是嗎?”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藍禮猛地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幾個人。
藍禮隨即就意識到,走廊太窄了,他擋住了道路,“抱歉。”藍禮連忙站直身體,讓出了道路,他們朝着藍禮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就快步走了出去。
不過,剛開始對藍禮說話的那個人依舊留了下來,“選擇這裡錄音,這可是需要勇氣。”
藍禮攤開了雙手,“也許我想要沾一點偉大的氣息,保佑我的專輯能夠取得好成績。”
那戲謔的語氣讓對方暢快地大笑了起來,“那麼我就爲你交叉手指了。”笑過之後,他指了指後面的錄音室,“現在的年輕人都傾向於數碼錄製,依靠電子合成和音樂軟件就可以完成工作,已經沒有多少人懂得感激傳統錄製的精髓。所以,祝你好運。”
“如果可以解答你的疑問的話……”藍禮聳了聳肩,“我今天過來錄製的是民謠。”
和流行、電子、說唱等比較起來,民謠不需要電子合成,傳統錄製纔是揮音樂精髓的最佳途徑。
不過,藍禮那調侃的姿態,再次讓對方露出了笑容,“那麼你一定要嘗試一下neve-8o28,她能夠呈現出最原汁原味的旋律,這是數碼音樂所無法比擬的。我希望你的歌聲能夠配得上她。”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那臺機器的熱愛,“說不定,到時候我會聽聽你的音樂。大衛-格魯(dave-groh1)。”
看着伸出來的寬厚手掌,藍禮禮貌地握了握手,“藍禮-霍爾。”
“今天錄音好運。”大衛點點頭示意了一下,隨即就邁開步伐,大步大步地離開了。
藍禮看着大衛離開的背影,輕輕抿了抿嘴——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大衛-格魯,涅槃樂隊的鼓手,噴火戰機樂隊的組建人,早早預定了搖滾名人堂一個席位的傳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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