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藍禮,錯過了今年威尼斯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你感覺到遺憾嗎?”
藍禮:“不,當然不。我始終認爲,電影節是一個特殊的戰術平臺,重要的是所有電影、電影人以及電影愛好者齊聚一堂,共同感受電影的魅力,這纔是唯一閃光點。能夠作爲開幕影片,讓廣大觀衆走進電影院觀看這部作品,這就是我的榮幸。我還是必須感謝威尼斯的邀請。”
記者:“藍禮少爺,沒有能夠參加今年威尼斯的主競賽單元,這也意味着,你也沒有希望角逐自己的歐洲三大電影節影帝大滿貫,對此,你有什麼想法呢?”
藍禮:“哈,鬆了一口氣。至少,現在記者們不會在糾纏着我詢問大滿貫的機率問題了。但顯然,我還需要再等等。”
記者:“那麼,你明年還會重新回到威尼斯,角逐主競賽單元嗎?”
藍禮:“就我個人來說,當然非常樂意。但這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導演,我的能力還是需要導演的挖掘。所以,如果現在還有優秀的導演正在籌備新作,請盡情聯繫我的經紀人,我最近的檔期是開放的。”
記者:“之前戛納和威尼斯經過審片的時候就有傳聞,’地心引力’是一部劃時代的作品,你在其中也再次奉獻了精彩的表演,甚至絲毫不遜色於’醉鄉民謠’,錯過這一次威尼斯角逐最佳男演員的機會,你有什麼感想呢?”
藍禮:“既然作品如此精彩,那麼就希望觀衆們能夠在電影院裡好好享受,這就是對我最大的肯定和褒獎。”
記者:“那麼得獎呢?”
藍禮:“我個人更加希望導演阿方索-卡隆能夠得到重視,這是一部關於導演的作品,所有的才華和所有的精彩都來自導演的奇思妙想,而我僅僅只是導演作品完整體之中的一部分。如果大家過多關注我的表演,那麼這就是我個人的一個小小遺憾了。”
記者:“你會期待着自己贏得影帝大滿貫嗎?”
藍禮:“不,不會。”
記者:“如果未來某一天,你可以完成大滿貫,你希望是什麼時候?”
藍禮:“我不會交叉手指祈禱的。比起大滿貫來說,我更加期待着自己的職業生涯能夠長久地延續下去,那麼,也許終究有一天,應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的。和遠遠比現在就開始樹立某個重點的目標來得有趣。我不確定你們是否知道,但事實上,我今年還未滿三十歲呢。”
記者:“可以看得出來,這次前來威尼斯,你的心情非常愉快,請問有什麼特別原因嗎?”
藍禮:“當然,第一,這是一座美麗的城市,我曾經在這裡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憶,現在能夠再次回來,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第二,’地心引力’即將上映了,老實說,我和你們一樣期待,阿方索爲了後期製作付出了無數心血,我至今也沒有能夠看到成品;第三,我剛剛結束了一部電影作品的拍攝,那是一部十分值得期待的作品。”
……
每一位記者都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藍禮的心情確實非常輕鬆愉快,來來往往的採訪之間,他始終保持了燦爛的笑容,語氣輕鬆、神態自如,字裡行間的幽默讓水城的午後刺眼陽光都變得柔和起來。
可惜,現場採訪終究還是沒有能夠進行太久,因爲現場的記者們集體在扯着嗓子嘶吼,着實有些吃不消,在海浪濤濤的聲響之中展開的一問一答,居然迸發出了一種唱山歌的既視感,令人忍俊不禁。
最爲搞笑的部分就在於,發聲對於藍禮來說不是難事,因爲舞臺基本功就要求丹田發聲,不能單單依靠喉嚨喊叫,利用力量將聲音穿透出去,但這裡終究不是劇院,藍禮聲音的傳播範圍還是有限,稍稍遠端一些的記者們還是聽不清楚——
於是,他們一個個就好像瘋子一般,又是大吼大叫,又是聽不清楚,就這樣被拋棄在外,最後只能通過照相機記錄下眼前的盛況,然後從同僚口中取得新聞素材,依靠自己的能力來撰寫今天的現場報道稿件。
場面有些混亂。
但……這就是威尼斯,在混亂之中走過了半個世紀,來到了今年七十週年的慶賀紀念日。
轉過身,藍禮忍不住就開始打量眼前的別墅小樓。
眨眼之間,十年光陰似乎就這樣悄悄地流逝而去,然而,大海依舊是那片大海、建築依舊是那棟建築。
那如同花骨朵一般千奇百怪地盛開在牆壁之上的黴菌斑,那青蔥欲滴茁壯成長地種植在門口的美人蕉,那被海水腐蝕過後就再也無法恢復的門檻和門欄,那累積了層層泥濘與雨水的屋檐,還有那股瀰漫在空氣之中的淡淡百合清香卻始終沾染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腐爛氣息……
時間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幾乎無堅不摧;但記憶的力量卻在一呼一吸之間,就將十年的溝壑與空白填補完整,瞬間就再次回到了那些青蔥歲月,彷彿一切都不曾改變過。不由自主地,藍禮就想起了“星際穿越”的主題核心。
順着側逆光的輪廓,藍禮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右側的馬修,隱隱約約只能看到一張模糊的臉部輪廓。
恍惚之間,藍禮就彷彿再次看到了年少時光的他們,青澀而稚嫩、青春而活潑,但在他的那具年輕皮囊之中卻居住着一個蒼老的靈魂,某個瞬間就萌生出了一種上帝視角的假象;而現在,他們都長大了,他卻彷彿年輕了。
“塞巴斯蒂安?”馬修的聲音在洶涌的浪濤聲之中傳了過來,由遠及近,打破了藍禮的思緒,“怎麼了,站在原地發愣?有什麼不對勁嗎?”
塞巴斯蒂安。一句稱呼,他們就真正地回到了記憶深處,似乎就是從威尼斯的時候開始,他們就意識到,藍禮不習慣別人稱呼他爲“塞巴斯蒂安”。
因爲喬治和伊麗莎白總是習慣如此稱呼,那個所謂的中間名就如同一道壁壘般,將緊密聯繫的家庭分離成一個個獨立的個體。在那之後,他們就漸漸開始改變了稱呼,只是,偶爾特別的場合或者重要的場合,“塞巴斯蒂安”這個稱呼就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是,停留在夏末午後之中的人們卻已經改變了。
“你比十年前的回憶裡蒼老了許多。”藍禮打趣地說道。
馬修微微愣了愣,一本正經地回答到,“八年。”
藍禮不明所以。
“八年,我們上一次過來威尼斯,那是八年前。”馬修進一步解釋到。
果然,數字不是藍禮的強項,回憶似乎也變得模糊了,他也並不介意,而是笑盈盈地說道,“對於細節的強迫症,你還是一樣,我現在可以確定,你依舊是那個查爾斯了。”
然後,藍禮和馬修就邁步走進了眼前的別墅。
稱呼爲別墅,其實在藍禮看來,更像是四合院。
邁過大門門檻就可以看到一面石牆影壁,即使敞開大門,也可以隔離外面的探究視線;繞過影壁之後,眼前就是一個寬敞的庭院:
右手邊設計了一個小花園,搭配了一座小型假山,隱隱有些簡陋般江南園林的感覺,左手邊則是一片空地,願意的話,每天早晨都可以在這裡擺放餐桌,沐浴着陽光享用早餐。
左側靠近大門的位置則是通往二樓和三樓的樓梯,三層樓都是圍繞着正方形進行建築的,形成一個天井的寬敞空間感,一樓是傭人們居住的地方,二樓則是主人和客人的房間,一共兩個大房間和四個小房間,另外配備了四個獨立衛生間;最後三樓卻有另外的用途。
除了兩個備用客房之外,三樓的主要空間是作爲鋼琴室、舞蹈室和畫室使用的。即使是度假期間,貴族們也有自己的放鬆方式,威尼斯尤甚——
來到度假勝地,剝離貴族禮儀的束縛,醉生夢死、歌舞昇平,這纔是真正的放鬆。貴族大老爺們總是喜歡舉辦各式各樣的派對,又或者是在一個慵懶的午後,召集街頭的少女和少婦們前來家中做客,寬衣解帶之後,進行素描,再進行其他活動,這也是格外的放縱。
“還記得嗎?安德烈就是在那兒把道爾頓家小兒子的行李箱扔下來的。漫天飛舞的襯衫和褲衩着實是太壯觀了。”藍禮不由就想起了那些年少輕狂的趨勢。
馬修也想了起來,“然後伊頓還說,那叫做行爲藝術。”
“緊接着,你就教唆着道爾頓家的那個毛頭小子把伊頓的行李箱也扔了下來。”藍禮哧哧地笑了起來,彷彿現在還可以看到伊頓面如鍋底的鬱悶表情。
馬修轉過頭,認真嚴肅地看着藍禮,“你確定記憶沒有出錯嗎?”不斷煽風點火的人明明就是旁邊這個惡魔,就連安德烈和那羣紈絝子弟的矛盾也是這傢伙挑撥離間的。
“咳咳。”藍禮輕輕咳嗽了兩聲,淡定地移開了視線。
不遠處,漢密爾頓公爵的老管家詹姆斯-鄧肯(james-duncan)就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時機,走了上前,“藍禮少爺,馬修少爺,歡迎回家。”
“噢,詹姆斯,你總是如此貼心。”藍禮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你的身體健康還好嗎?上次聽菲利普說,你似乎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
“放心,一切安好。”詹姆斯-鄧肯微微躬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