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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清澈的白襯衫,簡單質樸的木吉他,溫暖稀疏的昏黃燈光,毫無修飾的小舞臺。。しw0。
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可是海瑟卻挪不開視線,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沐浴在燈光之下的身影,彷彿聚光燈之外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萬籟俱靜。
所有的所有都被放大到了極致,卻又被縮小到了極致,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嘴角淡淡的微笑、那蒼勁有力的手指,甚至可以捕捉到樂符紛飛的軌跡。莫名地,視線就這樣模糊了。
歡快的吉他絃音讓燈光底下飛舞的塵埃都雀躍起來,跟隨着藍禮眼底的喜悅和幸福一起舞動,猶如穿透層層雲彩,穿越皚皚白雪,穿梭漫漫冬季,灑落下來的第一縷陽光,石破天驚,宣告了春天的來臨,剎那間,萬物復甦。
整個先驅村莊都變得明媚起來。
“緊緊相依,當你獨自踽踽前行,前途將荊棘密佈,若你迷失前路信仰,我將指引歸途方向,你僅僅只需要知道,我將站在原地,當世界荒蕪,空無一人,我也將留在原地。”
海瑟就這樣愣愣地坐在原地,那曼妙美好的歌詞,猶如汩汩泉水在耳邊流淌,卻在內心深處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一個人獨自前行,在黑暗之中漫無目的地摸索着;他知道,她一個人是如此恐懼害怕,漫長的冬季彷彿永遠看不到終點,她也找不到前進的方向;他知道,她疲憊了、她慌張了、她痛苦了;他還知道,曾經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想要放棄了。
但他始終站在原地,不曾也不會離開。
“我會告訴你:我的摯愛,別再擔憂,當世界天寒地凍,當內心沉重不堪,我會溫暖擁抱,永不放手,絕不,直到血液乾涸,我也將寸步不離,別再擔憂,我堅信,我們將會勇往直前。”
她不是一個人,她終於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孤獨到了極致,黑暗到了極致,茫然到了極致,她甚至就連呼喊都已經放棄了,偌大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孤單一人,沒有人聽得到她的呼救,也沒有人聽得懂她的痛苦。突然之間,卻發現在地平線的終點,始終有人不曾離開。
苦澀和甜蜜、哀傷和幸福、痛苦和喜悅,錯雜而矛盾的情緒同時洶涌上來,胸口就像是堵塞了一團棉花,喘不過氣來。
“最近時日,我擔心着自己錯誤百出,夢魘纏身難以入眠,但耳邊傳來你的呼喚,’我將站在原地,即使世界荒蕪,空無一人,我也將留在原地。’”
德里克忽然就愣住了,甚至在意識到之前,淚水就已經模糊了視線,洶涌的情感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幾乎將他壓垮,他總是擔心着自己做得不夠好,總是害怕着自己錯過了海瑟的生活,總是恐懼着現有的幸福突然之間就消失了,可是,雙手握得越緊,指尖的沙礫就滑落得越快,那種無法着陸的虛無猶如惡魔一般,幾乎將他吞噬。
“你告訴了我:我的摯愛,別再擔憂,當世界天寒地凍,當內心沉重不堪,我會溫暖擁抱,永不放手,絕不,直到血液乾涸,我也將寸步不離,別再擔憂,我堅信,我們將會勇往直前。”
德里克的視線落在了海瑟那瘦弱的肩膀上,單薄得彷彿只要一陣風,就會隨風而去般;那一頭柔順的長髮略顯凌亂地披在肩頭,他總是如此笨手笨腳,沒有艾麗的幫忙,他甚至沒有辦法幫海瑟好好地綁頭髮。
悄悄地擡起右手,試圖放在那肩膀上,可是卻又不由膽怯了,猛地縮了回來。淚水忽的就崩潰決堤,一切發生得着實太過洶涌,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氾濫成災,他慌忙地轉過頭,狼狽不堪地擦拭着臉頰上的淚水,卻根本止不住。
藍禮的手指飛快地舞動着,旋律伴隨着飛揚起來的琴絃逐漸走高,情緒越來越歡快,聲音越來越飽滿,輕快的節奏在璀璨的陽光巔峰肆意狂奔,彷彿可以看到光芒滑過的軌跡,美輪美奐。
“我堅信着此生無憾,即使傷痕累累隨風而逝,你不必做到完美無缺,沒有人可以做到;你永遠不知曉潮起將會我們帶往何方,你永遠不知曉潮落將會何時帶來分離,但我將站在原地,當世界荒蕪,空無一人。”
淡淡的暖流在胸腔裡迴盪着,淺淺的幸福在嘴角上揚着,苦澀、哀傷和痛苦都漸漸煙消雲散,淚水依舊停不下來,但落在舌尖上,卻是滿嘴甜蜜,彷彿撥開了重重迷霧,整個世界都明朗了起來;彷彿穿過了層層黑暗,整個視野都明亮了起來。
寒冬過去,春天來臨。
海瑟暢快地笑了起來,卻淚流滿面,就像個傻子一樣。轉過頭,她就看到了父親的窘迫,那蒼老的臉頰上也是淚水縱橫,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親落淚。
自從她生病以來,父親從來不曾在她的面前展現過脆弱,哪怕一絲一毫都沒有,他總是默默地站在身後,承受着所有一切,揹負起整個家庭的重量,繼續前行,步履蹣跚,卻從來不曾停止。
德里克真是狼狽得不行,他擡起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可還沒有來得及擦拭乾淨,淚水就再次滑落了下來,他自己也覺得荒謬,不由就大大地笑了起來,掩飾着自己的窘迫。
然後德里克就看到,海瑟擡起手來,爲他擦拭去臉頰上的淚水。那柔軟的小手、溫暖的觸感,讓德里克愣了愣,視線就碰觸到了海瑟那雙透亮的眼睛,朦朧的淚光背後閃動着堅毅的光芒,瞬間擊潰了德里克的最後防線。
德里克轉過頭,狠狠地用手掌壓住了眼眶,不讓淚水再滑落下來,耳邊傳來了藍禮那醇厚而動人的歌聲,旋律猶如金燦燦的陽光般,匯聚成爲一條溪流,潺潺流淌,照亮了整個世界。
“我的摯愛,別再擔憂,當世界天寒地凍,當內心沉重不堪,我會溫暖擁抱,永不放手,絕不,直到血液乾涸,我也將寸步不離,別再擔憂,我堅信,我們將會勇往直前。”
是的,我堅信,我們將會勇往直前。勇往直前(carry-on)。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德里克重新擡起頭來。海瑟依舊笑容滿面、淚眼婆娑地看着自己,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笨拙地靠了過去,想要給海瑟一個擁抱,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彷彿在擔心着,自己稍稍一用力,就會把那瘦弱的身軀都碾碎一般。
於是,擁抱最後變成了拍肩。那蒲扇一般的手掌輕輕落在了海瑟的肩膀上。輕盈,卻沉重。
海瑟笑得更加開心了,她不是一個人,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然後,海瑟就張開了雙臂,給了父親一個擁抱,用力,再用力,緊緊地抱住了父親,這個溫暖的懷抱,真的久違了,卻和記憶之中是一樣的味道。
他們會繼續勇往直前的。她不會放棄,她知道,父親和母親也不會。
莉莉坐在原地,不斷地用紙巾擦拭着淚水,可是卻根本停不下來,最後只能用手掌擦拭,狠狠地將眼眶滑落的淚水擦拭乾淨;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就上揚起來,肆意張揚地上揚起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緊緊相擁的海瑟和德里克,眼底流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她和父親從來都不親近,五歲的時候,父親就和母親離婚了,三年之後,父親就再婚了。後來,父親定居在瑞士,她則和母親定居的洛杉磯,一年都見不上幾次面。
轉過頭,莉莉透過朦朧的淚光,看着舞臺正中央的藍禮,他的嘴角帶着一抹歡快的笑容,淺淺的,淡淡的,就好像午後灑落在白襯衫上的金色陽光般,美好得讓人挪不開視線,就連聚光燈的光暈都淪爲了陪襯。
他是“活埋”裡那個掙扎在生死邊緣的中年男人,他是放映廳裡那個大勇無畏的平凡英雄,他還是舞臺上那個用音樂撰寫詩篇的吟遊詩人。在他身上,聚集着太多太多的神秘,似乎坦蕩蕩地展示給每一個人,卻似乎什麼都看不透。
閉上眼睛,她彷彿可以嗅到藍禮身上那乾爽的陽光氣息,夾雜着淡淡的木製香氣。
一曲表演完畢之後,藍禮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上一世的遺憾,這一世的執着,卻終究化作了嘴角的笑容,肆意綻放開來。他是幸運的,在人生的道路上,始終不是孤單一個人,上一世有家人的陪伴,這一世有朋友的追隨,所以,他不會輕易放棄,他會繼續勇往直前。
他會實現他的夢想,他還會享受他的人生。他,堅信着。
收回思緒,藍禮沒有着急着離開舞臺,而後又表演了三首歌,這才宣佈了今晚表演的結束。
現場觀衆見狀,依依不捨,紛紛開始高呼着點歌,從“查理男孩”到“克里奧帕特拉”,甚至還有人點了“你的骨頭”,可惜的是,藍禮只是微笑地表示了謝意,而後舉着吉他,施施然地就離開了舞臺,惹得現場懊惱的嘆息聲此起彼伏。
離開舞臺之後,藍禮就朝着海瑟等人所在的桌子走了過來。一路上,打招呼的人持續不斷,藍禮卻是應對自如,談笑風生,看似每個人都照顧到了,腳步卻不曾放緩,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大家客套寒暄了幾句,德里克和海瑟就準備告辭離開了。
注:勇往直前(carry-on——young-rising-s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