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的情緒到了興頭上,衝動的話語就涌到了嘴邊,可隨即思緒就稍稍冷卻了些許,他好歹也已經在好萊塢打滾了將近十年時間,以製片人身份參與的作品也已經有六部了,不是簡簡單單的衝動青少年。
但話已至此,塞斯猶豫了一毫秒,還是咬了咬牙關,決定實話實說。今晚的交談,藍禮始終坦然真誠,甚至沒有任何猶豫就點頭答應了出演請求,他自然也不能隨意隱瞞,必須以誠相待。
“在現實生活裡,有這樣一個小故事。威爾在做化療之前,一怒之下,站在衛生間的鏡子面前,自己把所有頭髮都剃光了,自己給自己剃了一個光頭。我們希望把這個片段,原封不動地搬到電影裡,在電影裡真實呈現出這個動作、這個過程。”
說出口了,終究還是說出口了,塞斯緊緊地閉起了眼睛,大氣都不敢喘。
在外行人看來,演員的形象似乎沒有歌手那麼重要,畢竟,演員需要根據不同的角色不斷更換造型,千篇一律的形象也就意味着戲路的狹窄。但事實並非如此。
演員需要根據自己的形象打造一個固定品牌,即使是男演員也不例外,這是商業包裝的重要環節之一。西恩-潘那樣不修邊幅、專注獨立電影、看起來沒有任何形象可言的男演員,也是如此,區別僅僅只是在於形象的定位而已。
在挑選角色的時候,不要說更換整體形象了,僅僅只是更改部分形象,這也都是需要商議的。像湯姆-克魯斯這樣級別的演員,在合同之中甚至會詳細規定髮型、服裝、化妝等細節的問題,任何一點更改都需要謹慎,再謹慎。
由於男演員的造型相對來說比較穩定,可以更改的部分相對較少,所以髮型的地位就凸顯了出來。所有專業人士都公認,髮型可以說是演員的第二張臉。
且不說賈斯汀-比伯當初把標誌性的劉海剪掉的時候,還成爲了轟動全美的八卦新聞,登上了無數個頭條版面;即使是布拉德-皮特、湯姆-克魯斯等人,他們的髮型也是相對固定的,每一次的更改,都是經過他們內部團隊商議的結果。
現在,塞斯一上來就要求藍禮剃光頭,這在好萊塢,絕對就是地震級別的改動。
而且,這是不能通過特殊化妝達成的,因爲他們希望看到演員真實地在鏡頭面前,將自己剃成光頭。
這一個片段,塞斯和威爾都十分喜歡,即使時過境遷了,兩個人現在回憶起來那一幕,依舊覺得十分有紀念意義。他們真心希望電影裡可以呈現出這個片段。
詹姆斯-麥卡沃伊在最後關頭辭演,甚至不惜撕毀合同,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拍攝檔期和“X戰警”宣傳計劃起了衝突,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二十世紀福克斯方面表示了擔心,詹姆斯剃光頭的話,這對電影宣傳將會有不利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在不久之前英國本土的一項票選“誰比布拉德-皮特、安吉麗娜-朱莉更美”,詹姆斯擊敗了風頭正勁的丹尼爾-雷德克里夫(Daniel-Radcliffe)、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Benedict-Cumberbatch),勇奪冠軍。
可以說,此一時彼一時,這與當初詹姆斯簽約“抗癌的我”時,情況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撇開“X戰警”不說,詹姆斯和他的經紀人在這次鬧劇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這也是值得深思的。
那麼,輪到藍禮呢?
這也是塞斯最大的擔憂。藍禮現在才二十一歲而已,突然就挑戰外形跨越如此之大的角色,甚至要犧牲英俊的外表,直接剃光頭,這對於事業處於上升期的藍禮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衝擊,甚至可能影響到接下來的一系列計劃——
出席奧斯卡怎麼辦?頂着一個光頭走紅地毯,估計女影迷都要心碎了!
宣傳“速度與激/情5”怎麼辦?範-迪塞爾、泰瑞斯-吉布森、盧達-克里斯三個人已經是光頭了,環球影業可不希望看到具備偶像外形的藍禮也加入如此行列!
但,塞斯不能說謊。
他寧願藍禮表示抗議,然後雙方坐下來慢慢交談,尋求一個解決辦法,即使最後還是無法達成共識,那也只能順其自然;而不是選擇了欺騙隱瞞,然後再次引爆一次狗血戲劇,把劇組、把藍禮、把他自己陷入更難堪的泥沼之中。
“我覺得這將會十分有趣。”藍禮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當初觀看電影的時候,這個橋段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沒有想到,自己也有機會嘗試一把了。
剃光頭?藍禮不由有些好奇,自己剃光頭會是什麼模樣?
“你是說……有趣?”塞斯緊緊地閉着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
“我的英文表達應該沒有問題吧。”藍禮的調侃讓塞斯呵呵地笑了起來。
塞斯的誠意,即使隔着手機,藍禮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更何況,如果不是真心誠意地發出邀請,在最開始的時候,藍禮就不會進入塞斯的視線範圍之內——
塞斯-羅根和詹姆斯-弗蘭科是真正的好朋友,甚至已經超出了好基友的範疇。
塞斯和詹姆斯先後合作了“菠蘿快車”、“採訪”、“世界末日”、“香腸派對”等多部作品,而且,只要是好友一聲呼喚,兩個人隨時免費客串對方的電影,義不容辭,即使說他們是穿一條褲衩,這也毫不誇張。
最近一段時間,媒體一直在炒作着藍禮和詹姆斯的對峙。
傳聞,詹姆斯擠掉了藍禮,接下了奧斯卡的主持棒;而藍禮則正面擊敗了詹姆斯,收穫了奧斯卡提名,這兩名演員之間的競爭已經白熱化了。甚至有媒體把兩個人在多倫多電影節上的發言都翻了出來,言之鑿鑿地說,兩個人互相別苗頭、看彼此不順眼。
即使兩位演員從來不曾在公開場合迴應過這些傳言。
藍禮和詹姆斯之間沒有什麼恩怨,兩個人甚至沒有單獨私底下交談過,但客觀來說,兩個人也確實不是什麼好朋友,而且最近媒體的傳言如此熱鬧,兩個陌生人之間也難免有些尷尬。
作爲詹姆斯的好友,塞斯自然也說不上對藍禮有什麼親近之感。
在這樣的情況下,塞斯有很多的選擇,除了藍禮之外,整個好萊塢有無數合適的演員,其他不說,約瑟夫-高登-萊維特就是一個直接的人選。但塞斯還是選擇了藍禮,義無反顧地。
所以,其實藍禮是相信的,自己是塞斯第一個聯繫的對象;而剛纔的通話過程,塞斯的表現也證實了這一點。
面對塞斯的患得患失,藍禮的心情也不由跟着輕鬆了下來,主動開口,打趣地說道,“除了這件事之外,還有什麼需要我提前注意的嗎?”
“沒有了!再就沒有了!”塞斯連連擺手,輕輕咳嗽了兩聲,“那麼,我想,我們就在西雅圖見了?”
其實塞斯是希望,藍禮最好明天就能夠飛過來西雅圖的,不是爲了事先彩排,而是爲了感受到腳踏實地的安全感,詹姆斯的這檔子事,真的把他嚇得腿軟。但他也知道這不現實,他的要求着實太多了。
所以,話語到了嘴邊,就變了一個模樣,“儘快,我是說,我和威爾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了。”有些語無倫次,但還是圓了回來,“提前預警,見到威爾的時候,不要失望。”在掛斷電話之前,塞斯還是不忘吐槽了一下自己的好友,讓人忍俊不禁。
掛斷電話,藍禮的腦海就浮現了海瑟的模樣。
漸凍人的病症,就像是癌症一般,卻又比癌症更加殘忍,更加可怕。不僅因爲目前這種病症依舊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更不要說根治了;還因爲這種病症太過清晰、太過真實,讓病人緩緩地見證着自己的死亡。
不知道海瑟是否會喜歡“抗癌的我”這部作品呢?還是說,像他上一世一樣,對這部電影深惡痛絕呢?
藍禮期待着,這可以點燃海瑟內心深處的一絲希望。
坐在沙發上,藍禮的思緒卻是回到了上一世,他在病牀/上清醒過來之後,得知自己高位癱瘓的時候,他到底是什麼感受,又是什麼想法。
他原本以爲,那些遙遠的記憶,已經掩埋在了二十一年前的無盡黑暗之中,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恐怕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沉澱下來之後,細細品味,卻又變得如此清晰,那些畫面一點一點地重新變得鮮活起來,舌尖泛起了一陣苦澀。
原來,他從來不曾真正地忘記過。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思緒的紐帶被切斷,藍禮將嘴角的香菸拿了下來,重新將手機放到了耳朵邊上,接通了電話。
不等他開口,安迪那急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沒有任何地停歇,猶如雨打芭蕉一般,啪嗒啪嗒地宣泄而下。
“藍禮,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我聽塞斯說,你要剃光頭?你是認真的嗎?爲什麼會想要剃光頭呢?這簡直太荒謬了!這事情不能再商量一下嗎?比如說,特效化妝,你帶一個頭套就好了,假裝光頭,沒有必要把頭髮全部剃光。如果是塞斯那裡的問題,我過去和他談,這事情,不能草率!真的。”
安迪的失態,真是難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