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身型,最爲簡單的白色襯衫搭配淺藍色牛仔褲,休閒之中帶着一絲隨意;寬厚的肩膀,海軍藍的長款風衣完全支撐起來,硬朗的線條勾勒出男性的荷爾蒙氣息;俊朗的面容,金褐色的捲髮服服帖帖地梳成了二八分的背頭,儒雅而瀟灑的紳士氣度總是讓人留下深刻印象;溫暖的淺笑,脣瓣的弧度彷彿春天來臨之際,中央公園上空的風箏,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驚心動魄。
耶穌基督,她是如此深深地愛着這個男人!她的視線根本無法離開這個男人,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着他,在這一刻,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和她,那麼近,又那麼遠,周圍所有的燈光和聲響都變得安靜起來。
“啊啊啊!”
泰莎在尖叫着、呼喊着、狂歡着,渾然忘我,整個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運轉,無法進行任何思考,喊叫就是現在情緒表達的唯一手段,而她不是唯一一個這樣想也這樣做的人。於是,整個現場就沸騰了,咕嚕咕嚕,就好像達到沸點的開水——更爲準確一點來說,是達到沸點的岩漿。
“少爺!”
哭喊聲和歡呼聲交錯上升,撕心裂肺的喊聲劃破了頭頂上藏藍色的天空,夜幕徐徐降落的清冷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汩汩作響的岩漿,就猶如一座活躍非常的火山,撲面而來的熱量反而是人們最不需要擔心的情況,即將爆發的火山纔是。
但,洶涌沸騰的景象依舊沒有得到冷卻和緩解。
林肯中心迎來了今晚最不可思議的時刻,人們以爲瑞恩-高斯林的出現是最高/潮,人們以爲“明日邊緣”劇組的歡呼是最巔峰,但人們都錯了。此時此刻,當藍禮-霍爾站在紅地毯上,微笑地點頭示意的時候,這纔是所有的激/情迸發的瞬間,整個夜幕彷彿被點燃了一般,隨即就開始熊熊燃燒起來,無邊無際的藏藍色背景映襯出一股鮮嫩欲滴的橘紅色,空氣着實太過炙熱而開始扭曲起來。
恍惚之間,這不是寒冬,而是盛夏。
四面八方高高舉起的手機和相機,閃光燈此起彼伏,宛若漫天星辰墜入人間,甚至比照相記者們的閃光燈狂潮還要更加壯觀;無處不在的喊叫聲呈現出環繞的絕佳音效,各式各樣的聲音碎片就好像打碎了千萬面鏡子一般,一股腦地將所有碎片都傾倒下來。
更爲不可思議的是,數千人的躁動將一百二十碼長的紅地毯團團圍住,千軍萬馬一般的強大聲勢伴隨着藍禮腳步的推進而逐漸上升,整個林肯中心似乎都在震動之中瑟瑟發抖,那匪夷所思的熱情彷彿騰躍的火舌,“嘩啦”一下,快速地將夜幕的碎片捲入其中,廣場就猶如海底世界裡的亞特蘭蒂斯一般,綻放出神奇的光暈,黑夜如同白晝。
“啊啊啊”的尖叫聲,掀起了萬馬奔騰的浩瀚景觀,令人瞠目結舌,然後,“萬馬”就開始漸漸迫近了。
洶涌的推力開始失去了控制,泰莎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架空了起來,跟隨着潮流在移動着,她無法反抗,也無法掙脫;整個大腦開始隱隱發熱,就連呼吸都變得滾燙滾燙起來,尖叫聲依舊在源源不斷地發出共振和共鳴,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但,人潮越來越擁擠,越來越擁擠,除了手腕和脖子的關節可以移動之外,身體的軀幹部分已經完全無法動彈,肺部裡的空氣似乎都一點一點地被擠了出來,硬生生掐斷了喉嚨裡的尖叫和吶喊,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缺氧的危機讓大腦恢復了一絲理智,可是過熱的空氣卻讓腦海裡只有一片嗡嗡嗡的響聲,根本無法思考。
前進,持續前進。人羣死死地抵擋住了紅地毯兩側的欄杆,然後肉眼可見地看到鋁合金欄杆開始變得彎曲起來,就好像正在承受着千斤頂的壓力一般,但呼喊聲和前涌推力依舊沒有任何的減弱跡象,“啊啊啊”“少爺,我愛你”“上帝,上帝,上帝”“藍禮少爺”“嗚嗚嗚”……那一片嘈雜的喊聲全部混雜在一起,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只剩下一團雜音,一句驚天動地的獅子吼從中傳了出來,“少爺,嫁我!”
那喊聲着實太過霸道,以至於周圍一小圈人都愣了愣,連帶着藍禮的腳步也停頓下來,回頭一看。結果,他沒有發現聲音的來源,卻只看到一大片扭曲的臉孔,撲面而來——“啊!”突然炸裂的尖叫聲,居然再次攀升了一個臺階,猶如撕裂聲帶一般,將胸腔裡的所有熱情都“砰砰砰”地引爆。
看到了。泰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藍禮,他的面容是如此清晰、他的身型是如此挺拔,聲音瞬間就卡在了喉嚨裡,一點都發不出來,就連掙扎都忘記了,只是跟隨着人潮忽上忽下、忽起忽落,然後,泰莎就意識到,近了,更近了,她居然正在靠近藍禮,內心的喜悅猶如千萬只蝴蝶同時拍打起了翅膀,欣喜若狂。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泰莎忽然意識到:她爲什麼會更加靠近藍禮呢?
可是,大腦沒有給出答案,她隨即就聽到“蹦”地一聲脆響,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的,緊接着就是幾聲痛苦的哀嚎,然後……決堤了。
整個人潮就這樣徹底決堤,因爲阻擋在前方的鋁合金欄杆終於不敢重負,呻/吟到了極致之後,斷裂開來。泰莎反應了過來,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又或者說,她沒有辦法應對,身後的人潮滔滔不絕、源源不斷地洶涌而下,所有人就如同下餃子一般,噗通噗通地往前撲,而且還是前仆後繼。決堤,真正的決堤。
藍禮的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容,眼底的詫異和驚訝根本沒有掩飾,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今晚的盛況,無論是沒有邊際的人潮,還是熱情似火的應援,這都是前所未聞的。即使是在肯尼迪機場見識了人海,即使是在金球獎頒獎典禮見證了狂熱,但,一切都無法和眼前的景象相比較,甚至就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然後,他就聽到了那聲呼喊,嘴角的笑容一下沒有忍住,直接就上揚了起來,順着聲音看了過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可是視線之內只有大片大片的臉孔,因爲過於激動的喊叫而開始扭曲起來,根本無法識別。如此場景着實太過荒謬。
以前僅僅只是在新聞上、在論壇裡、在傳聞中,聽說過粉絲的狂熱和失控,藍禮甚至以旁觀者的身份欣賞過賈斯汀-比伯粉絲們的強大,但,他從來不曾想象過,有一天,他會成爲主角。這可不是多倫多或者聖丹斯那樣的歡呼和吶喊,和當初電影節比較起來,現場的熱浪簡直是十倍、乃至百倍。
不可思議到有些超脫現實。於是,藍禮不由笑得更加燦爛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這是惡作劇的話,那麼藍禮承認,他甘拜下風。
就在此時,藍禮的視線餘光注意到了開始彎曲的欄杆,笑容不由就僵硬在了嘴角,眼神慌張起來,他大步大步地走了上前,擡手開始阻止眼前的觀衆們,“後退!大家後退!”但他的聲音在疾風驟雨之中着實太過微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沒有猶豫,藍禮轉頭看了看周圍,對着保安人員們招呼起來,現場的喊聲着實太大,聲音根本傳不出去,於是藍禮一邊做着手勢,不斷地將雙手往下壓,一邊大聲喊着,“冷靜!讓他們冷靜下來!”
終於,有的保安反應了過來,連忙開始揮手示意,其他沒有反應過來的保安有樣學樣,漸漸也回過神來。
但,他們還是太遲了。
“蹦”,一聲脆響,一次折斷,某個欄杆正式光榮退役,然後藍禮就看到了人潮猶如決堤一般宣泄而出,最前面的幾個人根本無法抵抗,直接就趴在了地上,但後面的人潮依舊在不斷往前洶涌,場面一片混亂。
剎那間,斷裂的缺口猶如泄洪一般,人羣蜂擁而出,一張張扭曲而狂熱的臉孔,伸長了手臂,不管不顧地朝着藍禮狂奔而至,幾乎只是眨眼的間隙,藍禮就已經陷入了包圍圈之中。
一切都發生了太快了,甚至一個呼吸都還沒有來得及呼出去,藍禮的視線周圍就已經被人羣團團圍住,那人頭攢動的景象不斷衝擊過來,肯尼迪機場時的噩夢再次重現。但這一次似乎比機場還要更加糟糕。
藍禮只覺得渾身上下有無數雙手,腦海裡浮現的是“行屍走肉”裡被殭屍淹沒的畫面,似乎每個人都在渴望着新鮮的血液和肉/體,拍打和尖叫同時襲擊過來,腦袋、臉部、脖子、鎖骨、胸口、腹部、後背、臀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耳膜更是感受到了電鑽一般的折磨。
藍禮試圖反抗,但洶涌而出的人潮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迅速將他淹沒。站在紅地毯之上,站在平地之上,藍禮卻有一種溺水的錯覺。
視線餘光慌亂地尋求着幫助,沒有看到保安人員,卻看到了欄杆旁邊的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女生,她此時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腹部,姿勢怪異地掛在欄杆上,遲遲沒有滑落下來,身體開始蜷縮起來。
這讓藍禮愣了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恐怕,那女生被斷裂的欄杆刺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