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做到了,他終於做到了!他終於撕破了藍禮的面具:那一貫優雅從容、一貫高高在上、一貫雲淡風輕的面具,顯露出隱藏在背後的真實臉孔醜陋,低俗,惡劣,卑鄙,高傲,狡猾,奸詐。
藍禮的瞳孔微微一縮,他可以看到康奈爾眼神裡的得意,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也知道康奈爾在期待着什麼,但他不在乎。“你沒有看到嗎?那裡有人受傷了!現場剛剛發生了一起糟糕的、糟糕透頂的事故,你所關心的卻是首映式?”藍禮的聲音是如此的平靜,又如此的緊繃,平穩的聲線之中卻隱藏着滔天的怒火,熊熊燃燒着。
“但受傷的只是小部分人,情況根本沒有那麼嚴重,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混亂而已,現場還有如此多人在等待着首映式!”康奈爾卻依舊不依不撓地頂了回去,“你這樣的態度,對於其他影迷來說是不公平的,他們都是專程趕過來支持你的,難道你不應該給他們一個交代嗎?”
沒有人會希望得罪影迷,沒有人。
“我不在乎!”但藍禮是一個例外,一字一頓,清晰有力,氣勢如虹,“現場受傷的這些人,他可以是在場的任何人,包括你在內。如果現在是你躺在擔架上,相信我,你不會希望有人提出如此愚蠢而自私的問題。所以,是的,我不在乎!”
現場的嘈雜聲漸漸平復了下來,可是空氣之中依舊漂浮着躁動的氣息,還有兩輛救護車沒有離開,處理着現場的擦傷、扭傷之類的意外情況,情況總算是得到了控制,人們的視線紛紛朝着藍禮和康奈爾投射過去。
不僅僅是康奈爾,其他記者們也都亢奮了起來,他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種劍拔弩張的攻勢,在藍禮和康奈爾之間涌動。出人意料地是,藍禮是如此得憤怒,甚至是出離得憤怒,面對康奈爾的陷阱問題,藍禮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句“我不在乎”,瞬間爆發出來的情緒,死死地將康奈爾摁在原地,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夜色之中的藍禮,如此陌生。簡簡單單的白色襯衫搭配淺藍色牛仔褲,看起來就像是尚未畢業的大學生,青澀,青春;渾身上下狼狽不已,沒有任何的體面可言,但那張佈滿了污痕的臉龐卻迸發出了堅毅的神色,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康奈爾,迸發出危險的氣息,強硬,鐵血,犀利。
這不是人們所熟悉的藍禮,至少不是那個猶如紳士般的藍禮。但這樣的藍禮卻是如此真實,又如此強大。視線不由自主地就投射了過去,在大腦做出判斷之前。
“少爺!我支持你!”旁邊有人突兀地喊了起來,在隱隱的嘈雜聲之中猶如驚雷一般炸了開來。?
“不用!”藍禮根本沒有回頭,直接就揚聲回了過去,如此強硬甚至如此鐵腕,把冰冷的語氣帶着一絲煞氣,愣是讓周圍一片的觀衆們都呆住了,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以至於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沒有人敢於得罪粉絲,沒有人。但,真的沒有人嗎?
藍禮閉上了眼睛,站在原地,試圖讓胸膛裡翻滾的情緒平復下來,但這着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今晚的事故,這是可以避免的;更進一步來說,肯尼迪機場的混亂,今晚首映式的災難,這都是可以避免的。
藍禮知道粉絲的支持是多麼難得,這也是他不斷前進的重要動力。但他希望的是,自己能夠爲粉絲帶來積極正面的希望,而不是因爲這份沉重的支持給任何人帶來傷害。
保羅擔憂地擡起手來,拍了拍藍禮的肩膀,試圖表達安慰,但藍禮的肌肉卻緊繃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擺脫了保羅的手掌,他直接轉過身,對着眼前的影迷們說道,“我不是托爾金筆下的那枚魔戒,也不是伏地魔隱藏起來的死亡聖器,所以……冷靜!請你們冷靜下來,好嗎?”
那無可奈何的話語裡帶着一絲戲謔、一次自嘲、一次調侃,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歡樂起來,不少人都哧哧地發出了低笑聲,然後又有人喊了起來,“少爺,我愛你!”
藍禮順着聲音看了過去,揚聲回答到,“謝謝。但你應該愛自己更多一些,否則你的母親會失望的。”
這一次,不僅僅是影迷們,就連詹妮弗、瑞恩等人也都忍俊不禁。紅地毯之上那種人心惶惶的恐慌和忐忑,漸漸地消散在夜色之中。
藍禮轉頭看了看四周的情況,長長吐出一口氣,“大家先照顧好自己,至於首映式……這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電影,即使沒有首映式,依舊還會上映,這不是需要擔心的問題。
然後藍禮尋找到了霍普-貝茲的身影,快步走了上去,看了看站在旁邊的泰莎、威廉等人,卻沒有時間打招呼了,只是點頭示意一下,快速說道,“夥計們,現場的情況可以麻煩你們組織一下嗎?確保大家的安全情況和身體狀況,我把羅伊留在這裡,有任何情況,你們就直接找他,好嗎?”
“放心吧,少爺,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霍普挺起胸膛,自信而堅定地說道。看着眼前狼狽不堪、精疲力竭的藍禮,猶豫了片刻,她又補充說道,“今晚只是一個意外,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藍禮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卻充滿了疲憊,轉眼就平復了下來,“我知道這不是我的錯。但,終究還是有人需要肩負起責任。”說完,藍禮視線一一落在了這些又熟悉又陌生的臉孔之上,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辛苦!”然後轉身離開。
回頭之後,藍禮和羅伊交代了一下情況,然後就招呼着小夥伴們快步朝着首映式的會場方向走了過去。今晚的首映式到底應該如何安排,這不是藍禮一個人說的算,也不是塞斯-洛根一個人說的算,他們需要詢問製片人,需要詢問獅門影業的負責人……在這場意外之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藍禮?”康奈爾愣愣地看着藍禮的背影,藍禮居然就這樣走了,走了……事情還沒有結束,採訪還沒有結束,針鋒相對還沒有結束呢!剛纔的談話僅僅只進行了一半,意外被觀衆打斷了,康奈爾還在等着藍禮轉過身來,繼續下去了。
但,藍禮就這樣離開了,沒有任何迴應,沒有任何話語,甚至沒有任何眼神,彷彿康奈爾已經被徹底遺忘,直接被晾在一旁。
呼喊了一句,卻沒有能夠讓藍禮的腳步停下,哪怕是稍稍的猶豫都沒有,這讓康奈爾的怒火也再次點燃起來,梗着脖子大聲怒吼到,“藍禮-霍爾!”但,這只是徒勞而已,藍禮和朋友們的身影轉眼就消失在了視線的遠端,整個採訪區域都變得空蕩蕩起來。
“草!”康奈爾脫口而出,滿腔的鬱悶根本無法宣泄,下意識地就擡起了手中的想法,衝動地就想要砸下去,但理智在最後時刻還是阻止了他,手部動作就這樣停了下來。然後,視線餘光就看到了走過來的蓋文-亨特。
他們是認識多年的至交好友,但此時,蓋文卻用一種鄙夷而憐憫的眼神看着他,這讓康奈爾的情緒頓時炸毛,“怎麼?”
蓋文輕輕搖了搖頭,“康奈爾,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們可以挖掘新聞爆點,卻不能爲了新聞不折手段,否則,他們和那些超市小報又有什麼區別?記者之所以爲記者,不是因爲他們清高,也不是因爲他們尊貴,而是因爲他們有底線,他們有職業操守。
剛纔,康奈爾就邁過了那條底線。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康奈爾“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不要以爲你就比我更加高尚,我們都是一樣的。這樣的眼神,只是讓你看起來更虛僞而已。”說完,康奈爾也沒有再理會蓋文,轉身就離開了。
首映式,這還沒有結束呢。
一場首映式,最終演變成爲這樣的局面,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現場的混亂漸漸平復下來之後,經過將近四十分鐘的整理和梳理,重新恢復了秩序,大部分觀衆都留了下來,沒有離開,林肯中心前依舊距離了超過四千人,場面的熱鬧和喧鬧絲毫不減。還好,情況沒有徹底失去控制,這就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經過商議之後,獅門影業最終決定,首映式不取消,而是往後推遲。
原定於晚上七點正式開始放映,但現在推遲到晚上九點開始;同時,首映式不收取門票,超過一千名觀衆按照先後順序,可以進入放映廳觀看;剩餘的觀衆若還有意願觀看電影,放映廳還將在十一點進行第二輪免費放映,主創人員也都將留下來。
不僅如此,以藍禮和塞斯爲首的主創人員還自掏腰包,安排了五輛餐車抵達林肯中心,解決所有觀衆的晚餐問題。
這場意外,以這樣的方式暫時畫下了句號。
站在茱莉亞學院的庭院裡,擡起頭就可以看到紐約那藏藍色的天空,電話另一端裡傳來了內森的聲音,“勞倫沒事。經過診斷,確定僅僅只是外傷,現在已經縫補完傷口,接下來一段時間注意不能碰水,其他就沒有問題了……”內森絮絮叨叨的話語還在耳邊響着,藍禮的嘴角輕輕上揚了起來,難得地沒有打斷內森,只是安靜地傾聽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