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孔雀藍的大門,反反覆覆地確認門牌號,這就是自己的目的地,準確無誤,但比爾-斯卡斯加德反而是有些猶豫了,就連上前敲門的勇氣都沒有,似乎一大清早搭乘地鐵過來諾丁山,這一路的期待和忐忑就已經把所有勇氣都消耗殆盡了。
這就是藍禮-霍爾的住所了。
按照約定,週日,藍禮邀請他上門做客,深入交換一下對戲劇、對錶演的看法,在他之外,還有湯姆-霍蘭德,還有保羅-沃克和梅朵-瑞恩;今天就是週日了,但問題就在於,他們沒有約定具體時間,藍禮只是提了一句下午茶而已,他卻一個晚上都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早早地起牀,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就已經站在這裡了。
現在是不是太早了?他是不是影響了藍禮休息?客人提早了拜訪時間,這是不是太過失禮了?他是不是最好到周圍的咖啡屋坐坐,等到下午茶時間,再過來?
腦海裡無數紛亂的思緒,讓比爾有些患得患失,然後身後就傳來了呼喚聲,“比爾?你怎麼不敲門?”猶如驚雷一般,嚇了比爾一跳,連忙整理了一下頭髮,把雙手插到口袋裡,但隨後又拿了出來,竭盡全力故作泰然,卻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緊張。
轉過身,比爾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保羅和梅朵。
保羅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拍了拍梅爾的肩膀,“小傢伙不到六點就起牀了,因爲今天的拜訪而興奮不已。”
“爸!”梅朵懊惱地喊了喊,似乎在抱怨着父親泄露了自己的老底。
保羅尷尬地撓了撓頭,歉意地聳了聳肩,然後就更換了話題,“之前在洛杉磯的時候,你不是已經見過藍禮許多次了嗎?爲什麼還如此激動?”
其實,保羅是知道藍禮的。現在這個時間點,藍禮肯定還在睡夢之中,他需要好好地休養,狠狠地睡一覺;但梅朵着實太興奮了,起牀之後就猶如跳蚤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保羅決定帶着梅朵過來看看,確定藍禮還在休息之後,讓小妮子死心,然後再帶着梅朵前往大英帝國博物館遊覽一番,下午再過來。
梅朵卻是高高聳起了肩膀,就好像沒有脖子一般,一臉搞怪的表情,“洛杉磯的時候,藍禮只是一名演員,還是你的朋友;但現在,藍禮卻是一名超級巨星!”梅朵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你沒有看到他站在舞臺之上的樣子嗎?上帝!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居然認識他。”
“說實話,我也不太相信。”保羅笑呵呵地說了一句,讓梅朵無語地張大了嘴巴,滿臉驚訝;而站在旁邊的比爾則是哧哧地低笑了起來。保羅卻也毫不介意,主動走了上前,“現在藍禮應該還在休息,我們可以進去拜訪一下,不要打擾到他休息。”
“叩叩”地敲了敲門,稍等了一會,眼前那扇孔雀藍大門吱呀地打了開來,視線之內就出現了一名年輕紳士。
淺灰色西裝外套,湛藍色波點襯衫,還有黑色西裝長褲;雖然沒有領帶或者領結,但襯衫釦子還是一絲不苟地全部扣好,拘謹而整齊。如此裝扮,在週日的慵懶清晨,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只有稍稍顯得凌亂的黑色短髮,額前垂下了幾縷髮絲,透露出一絲悠閒和放鬆。
“早晨,馬修。”保羅笑盈盈地揮了揮手,“抱歉,我們來得太早了。藍禮現在還在休息吧?我們只是過來打一聲招呼,然後就準備過去大英帝國博物館。”
馬修的面容之上似乎捕捉不到太多的表情,僵硬的臉部線條透露出些許冷漠,但平和的視線還是收斂了尖銳的鋒芒,“選擇週日拜訪博物館,這不是一個好主意;進來吧,藍禮還在休息,不過他一會就起來了,上午本來就預約了訪客。”
敞開大門,馬修發出了禮貌的邀請。
得到了保羅的示意之後,梅朵這才邁開了腳步;緊接着,比爾也生澀地點點頭,表示了問候,走進了屋子裡。落在最後的保羅,壓低聲音詢問到,“昨晚結束了表演,藍禮今天不是放假嗎?怎麼還預約了訪客?”
“一點點小小的意外。”馬修沒有進行詳細的解釋到,“不過,藍禮應該沒事。昨晚結束演出之後,他就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從阿爾梅達劇院一路睡了回來,沒有洗澡,也沒有更換衣服,一直睡到了現在。接下來幾天也可以休息調整一下,他會沒事的,你知道他的。”
“是的,我知道他,在表演的工作上,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保羅無奈地搖了搖頭,發出了輕輕的感嘆。
比爾走進了屋子裡,小心翼翼地放輕了步伐、放緩了步伐,保羅和馬修的交談聲響漸漸落在了身後,最後徹底消失,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屋子之上,貪婪而迫切地打量着。就是這裡了,這就是藍禮的住所,這就是無數奇蹟誕生的地方。
開門之後是一條狹長的通道,左側是小巧的廚房,右側則是一個簡易的衣帽間;兩個臺階拾階而上之後,視野就豁然開朗起來。
右手邊是一個木製樓梯,通往二樓,而眼前則是一個簡潔大方的客廳,淺藍色、淺灰色和米白色爲主調的空間,帶來一抹暖色,侷促而狹窄的房間似乎變得無比寬敞起來。沒有電視機,也沒有電腦,相反,視線裡隨處可見都是書架,不同的角落裡居然有三個書架,滿滿當當全部都是書籍。
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小片空地,卻有些刻意,似乎這裡應該有一個矮凳或者矮桌之類的傢俱,還有其他配套的設施,但現在全部都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小小的舞臺;空地旁邊有一個菸灰色的軟椅沙發,旁邊有些古怪地堆放着三、四本書籍,還有厚厚的一疊散裝文件。
之所以說“古怪”,是因爲周圍其他所有東西都整潔而利落,似乎就連一絲塵埃都找不到;但那裡卻突兀地堆放了一大堆文件,好像是小孩子惡作劇地丟在那裡,房子的主人屢次收拾之後,依舊屢教不改,最後主人選擇了放棄,放任那些東西就擺放在這裡,可是骨子裡的強迫症和潔癖,還是讓主人將這些文件都整齊地堆放起來。
搶先一步進入屋子的梅朵,此時站在書架面前,仰頭打量着那密密麻麻的書籍,滿臉驚歎,似乎受到了驚嚇;比爾的腳步也不由站在了樓梯口,視線貪婪地搜索着眼前的每一個細節,腦海裡的所有思緒是如此紛亂卻又如此無序。
“那是藍禮的劇本。”左手邊傳來了一個聲音,梅朵和比爾都嚇了一跳,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坐在一張木製方桌旁的湯姆-赫蘭德,他此時正在拿着刀叉,享用着自己的薄餅,察覺到目光之後,湯姆“嘿嘿”地乾笑了兩聲,“早餐,馬修準備的,你們要一點嗎?”
“湯姆?”比爾眨了眨眼睛,他以爲自己已經足夠早了,結果居然還有人更早一步?
“這小傢伙不到七點就在門口蹲着了,不敢敲門,也不願離開。”馬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簡單地解釋到,“如果你們不介意,現在可以加入早餐。”
左手邊是一個小陽臺,落地玻璃窗旁擺放着餐桌;穿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小花園,甚至不到半個籃球場大小,卻是綠蔭盎然、藤蔓滿牆,透露着勃勃生機。此時,湯姆就坐在餐桌旁,可惜,今天的倫敦依舊沒有陽光。
“那是藍禮的劇本,還有爲了這一次的表演,其他的準備工作。”馬修指了指剛纔比爾注意到的空地,“除此之外,藍禮還閱讀了十幾本不同的書籍,現在全部都在書架上。”
“梅朵,你右手邊的那一層,不對,再上去一層,是的,那裡從右往左數,約莫二十五本、三十本左右,全部都是。不過,藍禮沒有全部閱讀完畢,而是翻閱。有興趣的話,你們可以額翻閱看看,藍禮不介意的。”
順着馬修的話語,比爾和梅朵只覺得自己的眼神都不夠用了,眨巴眨巴眼睛,渾身上下都洋溢着亢奮和激動,緊接着,馬修補充說道,“唯一要求,請務必保持安靜。”
保羅啞然失笑,輕輕搖了搖頭,“上帝,藍禮真是一個瘋子。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願意爲他做任何事,但事實就是,他確實是一個瘋子。”寥寥數筆,就足以勾勒出藍禮的生活了,在阿爾梅達劇院那精彩絕倫的表演背後,藍禮的努力和付出,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
對於那些記者們來說,他們的筆桿子無比輕鬆,“’愛瘋了’不值得奧斯卡小金人”“藍禮爲了逃避指責前往倫敦西區”“藍禮的表演確實不俗”,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背後,卻沒有人知道藍禮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是一名天才,也是一名瘋子。”馬修點點頭表示了贊同,“怎麼樣,你需要一點早餐嗎?”
“當然,這再好不過了。”保羅也沒有客套,“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我很確定,你準備的早餐,估計不夠這幾個年輕人的食量,我希望我可以幫上忙。”
站在客廳裡,比爾張大了嘴巴,尖叫和跳躍的衝動,簡直無法壓抑,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是這裡了,就是這個空間,所有魔法誕生的地方,藍禮就在這裡成爲了冉-阿讓,這絕對是世界上最美妙也最神奇的一個地方,而現在,他就站在這裡。
上帝,這一切還可以更加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