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不變的天地,沒有晝夜,孤寂的讓人絕望。
飢餓、乾渴、寒冷、煩躁……種種負面情緒涌上心頭。多少年了,霍玄還是第一次感受。
肚子泛酸水,空虛虛的,人彷彿都失去了魂魄。經過幾天之後,他終於體會無天所說,那種餓得前心貼後背的感覺,喉嚨乾涸幾乎冒煙。
眼睛不自覺看向前兩天被捨棄的海藻。在烈日烘烤下,海藻已經變幹變硬,但是仍然透着難以形容的誘惑,讓霍玄直咽吐沫。
終於忍不住。他張嘴一吸,海藻‘嗖’地飛來,被他一口吞掉,大口大口嚼吃起來。
滋味還不錯,沒有想象那麼難吃!
“嗯,不錯,比我預想……你多堅持了兩天!”
峽谷對面傳來無天的聲音。
“前輩,還有麼?”
一口嚥下海藻。肚子舒服了些,食慾卻沒減。霍玄大聲討要食物。
“沒啦,它是老子最後的食物,都給你了。”
無天的回話,讓霍玄倍感失望。乾渴和飢餓,讓他不想再說一句話,沉寂下去,閉上雙眼,想要睡去。
枯燥的日子,飢餓難耐的痛苦,就這麼一天一天重複上演。開始,霍玄還能憑藉意志支撐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再也無法忍受,體內血脈之力引動,雙手撐地,大吼一聲,想要從這鬼地方脫困而去。
轟——
就在他甫一發力的時候,山體晃動,金光隱現,伴隨雷光電弧閃爍。沿着山體而下,連續不斷轟擊在他身上。
僅僅堅持不到三個呼吸間,霍玄已經被雷劈暈了過去。五雷印,佛祖莫大神通幻化,無視一切肉身防禦。直擊神魂。霍玄雖有混元不死之身,卻也難以承受。
半柱香過後。他悠悠醒來,耳畔立刻響起無天的話語聲:“對了,就這麼多來幾下,你就會慢慢適應。”
霍玄苦笑一聲:“適應了又能如何?”
“當然有大好處。”
峽谷另一邊,無天探出腦袋。笑嘻嘻說:“你運氣不錯,再有幾天,就有大餐送上門來。到時候,也是五雷印威能最弱的時候,咱們有機會施展些許神通。多弄些食物儲存。”
食物!
對現在的霍玄來說,有着難以形容的誘惑。他二話沒說,雙手撐地,體內血脈之力再度爆發。
轟——
雷光電弧縈繞而下。霍玄臉部扭曲,硬生生抵擋了三道雷印,方纔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轟轟雷聲,滾滾不絕。給這方死寂的天地。帶來些許生氣。不過,全都是建立在霍玄的痛苦之上。
三天。
他在三天之內,也不知承受多少次雷印轟擊。漸漸地,抵抗力強大許多,往往沒有個十幾道雷印齊轟,無法將他擊暈過去。
雖是如此,想要從元磁山鎮壓下脫身,也是絕無可能。在山體搖晃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會降下五色神雷。一擊過後,形神俱損。足以讓霍玄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差不多啦!”
峽谷對面,在某一刻。響起無天的話語聲,“乖徒兒,你神念修得如何?”
對於無天稱呼自己乖徒兒,霍玄倒也沒有牴觸,此刻苦澀一笑,道:“我有天賦意念神通,但是在這裡……沒有大用。”他早在之前就已經嘗試過,佛印威能籠罩下,天賦意念神通大衍之力也受到禁錮,就算拼盡全力,只能散發些許微薄神念離體三丈。最多能控制一塊石頭,其它什麼也做不了。
“神念離體三丈……嗯,不錯,不錯,比你師父老子我強多了!”
無天讚賞的語氣傳來。對於他的自稱,又是師父,又是老子,霍玄只能報以苦笑。被困這麼一處絕地,經受凡人一般的飢餓折磨,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心思。
“乖徒兒,你看好了。”
無天一聲大喊。霍玄不自覺目光看去,驚奇一幕發生,無天竟然出手拿住自己的頭顱,猛然用力,將頭顱硬生生跩了下來。斷口位置,不見鮮血。隨後,他的頭顱竟然憑空飛了起來。
“這也行!”
霍玄張大了嘴巴。
“怎樣?爲師這飛顱術還不錯吧!”
無天頭顱凌空飛舞,露出得意笑容,看向霍玄。而霍玄,通過觀察,也洞悉其中玄機。無天的頭顱雖然能脫離,但是隻能在身體附近兩丈內活動,不能超過這個範圍。
“五雷印封印下,咱不能元神出竅遨遊,不能施展術法神通,但是老子自己扯下腦袋出來透口氣,佛祖那老禿驢管不着吧!”無天臉上盡是得意,不無炫耀對霍玄說道:“乖徒兒,想學麼?老子教你……這可是老子苦苦想了一個混元甲子,領悟出的法門……”
“我也會。”
不等無天話說完,霍玄雙手已經扯下自己的頭顱,如同對方一般,脫離飛出。
飛顱術只是小術,只要神念夠強,對自身血肉掌控自如,就能做到。
“不錯,不錯。”見到霍玄的頭顱比自己飛得還要遠,無天臉上露出讚賞之意。
也就一炷香時間,霍玄漸漸感覺神念不濟,頭顱連忙飛回,在頸子上一合,嚴絲無縫,不見半點疤痕。至於無天,還要早一步收回頭顱。
頭顱乃識藏之本,在他們這種情況下,一旦收不回來,會有生死兇險。
“若有一天,我頭顱能飛上山頂,或有機會破開五雷封印,脫困而出。”過後,霍玄心裡暗想。一個計劃不知不覺涌上心頭。
“乖徒兒,就算你能修得飛顱沖天,也千萬別有其它想法……老禿驢的厲害,你不是不知道,就算咱倆真身出來。想要破開他的五雷封印亦是難如登天。區區一頭顱,恐怕還沒靠近…就被轟得連渣都不剩。”
無天的話語聲傳來。他彷彿看穿霍玄的心思,出言提醒。
“難道真沒有辦法?”霍玄聽了,沉默一會兒,反問。
“難。難,太難了……”
一陣嘆氣。對面,沉寂下去,再也沒有聲響。
對於霍玄而言,無天的飛顱術,給他帶來一絲希望。反正被困在這裡。也不能脫身,閒着無事,他便開始鍛鍊飛顱術。
飛顱術只是統稱,同樣,霍玄可以斷去一臂飛出。這樣的話。兇險還會大大降低。畢竟,以他的肉身恢復能力,就算手臂失去,立馬就會重新長出。
峽谷對面,無天見到一隻手臂來回飛舞,臉上露出淡淡笑意:“希望你能成功……或許,也只有你能成功。”
一天天過去。
有了目標,日子也不覺得那麼枯燥。霍玄沒日沒夜鍛鍊飛顱術。希望藉此,能夠使得自己神念提升,手臂能夠飛得更遠。
飢餓仍未消除。反而一天比一天強烈。實在忍不住的時候,霍玄飛出的手臂,會在附近扯下一把草帶回來,用來當食物,暫時緩解飢餓之苦。
很快,附近光禿禿一片。除了山石泥土,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在餓得無法承受的時候。他見到對面山底下的無天,開始大口大口吞吃泥土。也照搬就樣,吃了起來。
被困在這裡的兩位,都是三界巔峰強者,神通仙力雖然受制,肉身強悍,別說是泥土沙石,就算鐵汁銅液也是照吃不誤,不會帶來半點傷害。
還別說,泥土味道不好,卻能填飽肚子,沒那麼空虛虛的,讓人難以忍受。
“乖徒兒,老子這邊的石頭味道不錯,鹹鹹的,你嘗一塊!”
“嗯,是不錯……我這邊的泥土有溼氣,吃了能解渴,你也嚐嚐!”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以山石泥土爲食,相伴解悶,倒也給沉寂的峽谷帶來些許生氣。
這一天,霍玄從睡夢中醒來。耳邊,聽見轟隆隆潮水聲,還有無天欣喜若狂的大笑聲。
“乖徒兒,快醒來,大餐就要來了!”
巨潮!
霍玄精神一震。早從無天口中得知,每過一段時間,無慾海就會爆發一次巨潮,會形成滔天巨浪,席捲天地。他們所在島嶼頃刻間便會被淹沒,深入海水中,有數不盡的海怪妖物,可供食用。
算算時間,最起碼也吃了大半月的石頭泥土,這些玩意兒雖能填飽肚子,滋味卻不好受。想起馬上就有新鮮血肉,還有大量海藻可供食用,霍玄舔了舔舌頭,滿臉都是渴望。
只有真正經受過**,纔會對血肉食物有着難以形容的**!
“來啦,來啦……乖徒兒,巨潮席捲之時,山頂的五雷印威能削弱。你我飛顱而出,能施展幾分神通。記住!切莫留手,食物來多少殺多少,留着慢慢吃。不然的話,後面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要餓肚子!”
在無天激動萬分交代的時候,霍玄耳畔只聞‘轟轟’潮水聲,轉頭看去,巨浪滔天,海天一線,鋪天蓋地襲涌而來。
呼——
只是幾息間,整個島嶼被海水淹沒,只餘兩座山尖露出海面。
難以形容的潮水衝擊而來,狂暴力量足以將普通仙家撕成碎片。霍玄卻不爲所動,只是腦袋偏了一偏,隨後穩住,目光打量過去,整個峽谷已被海水淹沒,而他和無天則身在水底。
潮流湍急,各種各樣海藻漂浮而來。霍玄大喜,張口一吸,便有數百斤海藻被其吞掉。半神之軀,想要填飽肚子,所需食物之多,也是難以想象。平日吃膩了山石泥土,海藻入口,竟然比珍饈佳餚滋味還妙。下一刻,他張開大嘴,開始拼命吞食四周飄來的海藻。
“沒出息的小子,留點肚子,好吃的還在後面!”
無天戲謔的話語聲,從對面傳來。霍玄瞅空看去,這位吃了幾口海藻就停住,雙手擺在後腦勺位置,像是隨時準備將自己頭顱扯下來。
一團黑影從遠方飄來。由無數黑點組成,來到近處,可見是一羣形似鰻蛇的海獸,個個軀體有三丈多長,滿嘴利齒,樣貌兇獰,數量之多,無法計數。
“海鰻獸!這玩意兒味道最好!”
無天驚喜的話語聲傳來。同時,驚動那些海鰻獸,它們發現無天,蜂擁而去,張開大嘴,想要將其吞噬。
“這兒!這兒還有!”
霍玄招手大喊。有好東西,他也不願放過,故意出聲引誘。果然,一部分海鰻獸朝他直撲了過來。
“動手!”
對面傳了一聲大喝。旋即,只見無天扯下自己的頭顱,直飛而出,衝入海鰻獸獸羣之中。其大嘴張開,一口咬住一頭海鰻獸,血花四濺,那頭海鰻獸劇烈掙扎,體表還泛出絲絲電光,想要擺脫。
“老子連佛陀的五雷印都扛得住,你這點妖力算個屁!”
只是幾口,無天就將那頭海鰻獸生吞下肚。周圍那些海鰻獸覺察到,沒有退走,一個個環繞無天四周,體表雷光隱現,射出一道道電弧攻來。
“都去死吧!”
無天大嘴一張,所有射來的電弧仿若受到召喚一般,在其身前凝聚成一個巨大雷電光團。隨後,一聲喝下,雷電光團猛然爆裂,化成無數電弧形成密集電網灑落而去。周遭一頭頭海鰻獸被電得渾身焦糊,當場死掉,屍體沉沒。
另一邊,霍玄動作也不慢。飛顱祭出,在嘗過一口海鰻獸的肉之後,他張嘴噴出一股藍色冰霧,瞬間將足足好幾百頭海鰻獸凍成冰塊,沿着海水沉落。
巨潮襲涌,來自山頂上方的佛印禁制之力減弱。無天不提,霍玄自身已能催動些許神通,用來對付這些連地仙實力都不如的海鰻獸,輕而易舉。
一波海鰻獸幾乎被全滅。幾息後,又有海獸襲來。此番是一頭頭形似章魚的海獸,被無天稱爲千手怪,形如其名,渾身長滿透明觸手,攪動海水,發出陣陣嘶鳴,對二人展開攻擊。
“千手怪有些狡猾,受了驚動立刻遠避……咱們別慌動手,等它們再靠近一些!”
無數觸手纏繞而來,無天沒有抵抗,飛顱左右閃避。霍玄也是如此。實在避不開,吐出小股寒冰氣息將觸手凍結。也就幾息間,大批千手怪蜂擁而至。在無天一聲招呼下,雙雙出手,神通施展,一頭頭千手怪被他們擊殺,囊腫般的巨大身體,緩緩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