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巖醒來之後,大儒周青紅與玄墨崖分宗主李鵺、命星宮分宗主聶司命都來看過,並囑咐其安心養傷。周府的後續工作也已整理的差不多了,就差虎嘯宗了。
浩然聖師李終成下令,虎嘯宗解散,宗門上下所有弟子接受調查。調查之後如無問題,再分批次併入大玄各軍。
這個工作就有些龐大了,虎嘯宗弟子近萬,連同其家眷一起,林林總總接近四五萬人,全部查清楚的話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量。
這些事已經不要王青巖關心了,經過幾天的恢復,王青巖準備返回天河京。
因爲,馬上就要過年了。
此時的長業郡,已經抹除了周府詭案的影響,川流不息的人潮,在這寒冬時節,爲這個世界增添了一份煙火氣。
來的時候王青巖是坐穿梭大陣來的,而回去,則是坐馬車。
長業郡在中州,距離天河京城其實也不算遠。坐上天工府開發的技道馬車,三天足矣。
此次返京,吳觀冕沒有陪同,畢竟巡捕司也死了不少人,他無法分身。
而且,大玄不同前朝,一到年底,各郡官僚都要前往京城述職。所以,王青巖與玄墨崖的幾名歸京過年的好手一起返京,路上也好有個照料。
長業郡往東不遠,便是天河京地界。
中間隔着一條自幽州雪山而起,經由幽州、中州、上京,從東海城流入終南海的滄浪江。
王青巖一行當天下午便趕到了江邊,但渡口渡船已發,不得已只得留宿一宿,等待第二天的渡船。
是夜,王青巖走出了帳篷,身上裹着一件裘衣,站在滄浪江旁。
旁邊的玄墨崖弟子垂身於身後。
“少堂主可還在爲長業郡的事傷神?”從帳篷裡再度走出來一人,此人是這撥玄墨崖弟子地位最高的一人,名叫許宴風,雖是立命境,但其卻已是玄墨崖的刻度長老。在技道修者中,不比修爲,比的是技道精研度。不過,修爲越高者技道精研度必然不低就是了。
“許長老,我曾餘古籍上看到過,技道的開道祖師萬化聖尊曾以技道天球演化過一個世界,其內生靈、山河等萬物,皆有靈。既然如此,我們這方世界,有沒有可能是另外一個高度的世界,某位大能手中的一個玩物?”
許宴風搖了搖頭,“少堂主憂心之事,大玄乃至前朝都有定論。不是因爲演化的世界裡,雖然萬物有靈,但卻沒有性。有靈無性,不過是傀儡罷了!”
“再說,鴻塔山入侵我九州山河,秉承混亂意志的他們,是諸天生靈的獵殺者,如果我們這裡,僅僅是一個演化的世界,就如同錦繡乾坤盤,那麼,就算毀滅這方世界,混亂意志也無法收割到真正的性靈之力。”
“更何況,穹天聖君、浩然聖師、千機聖尊都是九劫聖人,他們對於天地之間的奧秘不說了然於胸,卻也窺探一二。”
王青巖嘆了口氣,“我只是有感而發,大玄三聖臨朝,看似國泰民安,無上盛世,但鴻塔山的出現,卻讓這個世間蒙上了一層陰影。”
“死亡或者湮滅!”
王青巖攏了攏裘衣,滄浪江上吹過的江風,有些寒冷。
“休息吧,明日渡河,再前行一天就到了天河京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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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終成的手掌中,魔神的殘魂猶如木偶一般,毫無生機的呆立着。
“上界的消息被封鎖了,觸之即炸。”
“這座鴻塔山竟然只是上界鴻塔山萬座羣山中的一座小山頭!”
“混亂之力與天地之力同屬至高之力,但是混亂之力的本性卻如此扭曲,怎麼會是天道衍生?”
“這其中到底存在什麼樣的問題?”
李終成的眉頭皺起,手掌一握,將魔神殘魂湮滅而去。
隨後,一道連李終成都無法湮滅的黑色光華射入天際。
“無法徹底被消滅,永恆、固定,這就是魔或者說混亂之力的庇佑?”
“這麼多年下來,三道聖人飛昇者無數,卻不見任何一人回首,上界的戰事比下界應該是要殘酷無數倍,面對這種能殺死卻不能湮滅的東西,該如何處理?”
李終成捏了捏鼻樑,此次周府血案所獲,除了天授玉璽之外,魔神殘魂所提供的消息卻並沒有多少用處,最爲關鍵的上界情況,也無法探查。九劫聖人雖然至高無上,卻仍在至高之力下未能超脫。混亂之力的封鎖,他無法突破。
“按理說,妖族與魔應該是死敵纔是,爲何終南海、萬妖國會與鴻塔山聯手?這當中隱藏着什麼樣的隱秘?”
李終成轉過身,從天河京的三聖殿朝下看去,整座城池或者說整個天下都在李終成的目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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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浪江旁,許宴風安排弟子付足了船資,與王青巖一同上了船。
這滄浪江流轉多地,水源豐富,沿河許多大大小小的平原,是供應九州中部一個不小的糧倉之地。
過了滄浪江,便是天河京的地界。
這一方平原便以天河京爲名,而在三百年前天河京未曾建立之時,這裡叫做葬龍平原。
王青巖不知道這座平原爲什麼會叫葬龍,向來愛看神怪誌異古籍的他,也未曾從書中找到過一絲關於這個平原的記載。
天河平原再往東六百里,便是天河京的四座衛城之一的西郡城。
技道加持的馬車速度很快,在夜幕時分,王青巖一行到達了西郡。
西郡郡守是白雲書院的大儒,名叫劉少生,平天六景的大修行者。他親自接待了王青巖以及許宴風等玄墨崖一行。
“長業郡的事情,我已知曉,這與少堂主無關。”劉少生舉起酒樽,“況且,天授玉璽爲我大玄正式正名,天道認可,這可是無上之功!”
在大玄之前,三道百家不插手王朝興衰的時代,是有新生王朝的天授玉璽被奪,而後迅速衰落滅亡的前例。
“劉郡守不必勸我了,我沒這麼脆弱。”王青巖重傷未愈,不能飲酒,端起酒樽朝着劉少生示意了下。
劉少生嘆了口氣,“黃茂奇與我曾一同在白雲書院求學,上次一別還是他前往長業郡任職的時候,如今也生死相隔了。少堂主,我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
王青巖放下酒樽,道:“請說!”
“芸芸衆生重要還是某個人重要?”劉少生咧嘴,張口將酒樽內的酒水全部飲下。
“當然是衆生!”
“如果要犧牲你來拯救衆生,你願意嗎?”
“不願意!”王青巖挑眉,“你跟一個武道劍修說這個,是什麼原因?”
“沒什麼原因,在三聖眼中,這方世界的穩定纔是最重要的,就算你是穹天聖君之子也不例外。”劉少生作爲術道儒門的三代弟子,他對世間的看法一直都沒有變。
“你不願意,所以你沒有死!就這麼簡單!”劉少生笑了笑,回到主位,開始向其他賓朋敬酒。
王青巖擰眉,看着劉少生。
總感覺哪裡不對,但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王青巖嘟囔一聲,不再多想。
修煉劍心通明的他,對於這些百家理論向來避而遠之,可以看,可以讀,但不能深入理解。因爲一旦深入剖析,就有可能對他的修行造成阻礙。
畢竟,武道修行,講究一往無前,更何況他修煉的是劍心通明。對於他來說,他可以拼儘性命去做一件事,但是要讓他以自己毫無價值的死亡去拯救衆生,這是不可能的。
這並不相悖,這就是王青巖的道。或者說,這就是王青巖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