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巖不會去跟一個本地人搶時間,他知道那本書肯定是看不到了。但是,他可以問這個說書先生。
正好,店小二端着托盤,裡面擺放着一壺酒和幾樣小菜走了過來。
“客官,這便是我們家的招牌南國春,還有花橋牛肉、青蔥豆腐等小菜,您慢用啊...”
“好!”王青巖結果筷子,朝着說書先生點了點頭,“先生一早便來此說書,可曾用過早餐?”
那說書先生見蒹葭渡口之戰的故事直接讓場面冷了下來,也沒有打算繼續說,正在收拾着驚堂木等物件,準備走了。聽到王青巖相邀,便也不客氣。
“那就有勞客官破費了...”
“小二,再加一副碗筷,另外這酒再上一壺,牛肉再切一盤過來。”王青巖一邊招呼着說書先生,一邊朝着店小二說道。
“看客官這打扮,不像是我們清瀾郡本地人吶...”說書先生坐定之後,打量了一下王青巖說道。
“我姓王,從北地梁州而來,遊歷天下。不知先生貴姓?”王青巖笑了笑,端起酒壺爲這說書先生斟酒。“剛纔聽先生說,蒹葭渡口之戰便是一個彌天大謊,可以跟我細說麼,我對這些神奇怪異之事特別感興趣。”
那說書先生深深的看了一眼王青巖,點了點頭。“就叫我安先生吧..”
“其實民間關於蒹葭渡口戰役的事情,一直都有傳言....不過被壓了下來。”安先生抿了一口南國春,嘖了一口,“因爲那場戰爭到現在也有幾百年了,很多事情都被淹沒在了時間長河裡...漸漸地,人們就只會相信自己從國史上看到的...”
“這也很正常,畢竟幾百年過去了,再大的仇恨都湮滅了...”王青巖夾了一塊紅白相間的牛肉,咀嚼了起來。
“對啊,再大的仇恨都湮滅了....”安先生的眼光有些渙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王青巖沒有再問,而是在等待着,等待這個安先生說出他想聽的事。
“王少俠,你應該是修行者吧?”安先生盯着王青巖身後露出一截的劍匣。
“是,我是劍宗的親傳弟子。”王青巖沒有否認,直接說道。
“護國宗門啊.....劍宗這些年死傷無數弟子,值得敬佩...”安先生的知識很淵博,不單單是夜闌國的事情,還有天下大事他都有涉獵。
“那都是前輩們的功勞,我還沒有資格上戰場....”王青巖的臉色也暗了一下。
“嗨,不說這些了,少俠既然想聽夜闌國往事,那我就把我所瞭解的事情跟你說說,不過有言在先,我所說的並沒有什麼證據,你只能當做野史來聽...”安先生抿了一口酒,拿出一張白絹擦了擦流到鬍鬚上的酒液。
“當然。”王青巖舉起酒杯。
“八百年前,夜闌君從造化門中脫離而出,率領其家族在在這片土地上征戰殺伐,最終建立了夜闌國....”
“那時候的宗門,不會顧及芸芸衆生,只會庇佑給他們帶來好處的小國家或者城池....”
“夜闌君也算得上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他立國之後,勵精圖治國力經濟等綜合水平年年上升,但是他做了一個決定,便是將整個夜闌國稅收的四成,全部上繳給了造化門,以求獲得庇護...”
“他畢竟是造化弟子,這個目的也達成了..”
“造化門畢竟是聖師門派,在三道百家中也赫赫威名,庇護一個小國家自然不在話下...”
“而誰也沒想到,七百年前,造化聖師與釋迦現在、未來二位聖師還有其他十餘位開派聖人一同飛昇...”
“這一飛昇不打緊,但夜闌國就將面臨着大梁的覬覦....”
“大梁太祖陳今朝得道於六千年前,是存世最古老的那一批聖人之一,大梁也享國運五千多年,面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夜闌國自然沒有招架之力....”
“中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夜闌國與大梁安穩了二百多年,一直到四百多年前...”
“蒹葭渡口之戰!”王青巖頓了頓,繞來繞去,都沒能繞開這個蒹葭渡口。
“對!明面上,梟王一戰得勝,殲滅大梁軍士數十萬,班師回朝,但是.....”
“一百多萬軍隊回都接受封賞....確有此事!”
“這中間就出現了一個悖論,那就是郭懷安所述的,大梁與夜闌三百二十萬軍隊全部被坑殺葬於紅河內...那這一百多萬軍隊怎麼回事?”安先生也有些想不明白,這個事情如果不理順,那麼那個郭懷安所寫的就只能是野史,抹黑夜闌國、抹黑梟王的反書。
王青巖眯着眼睛,思考着這件事情。
“如果,這一百多萬軍隊,並不屬於人類呢?”王青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並不屬於人類?”安先生皺眉,“等等....”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眉頭緊皺沉思。
“那本夜闌往事裡,曾描寫夜闌軍隊班師回朝的軍隊氣象,稱其殺氣沖天,令行禁止,並且毫無一絲多餘的動作....”
“就像...就像被人操控的傀儡?”安先生倒吸了一口涼氣。“當時看書時,我以爲是軍隊經歷了廝殺之後,得到了昇華與鍛鍊...現在想起來,太不對勁了..”
“造化門有斬屍之術,可煉傀儡...不過這一百多萬的傀儡,怕是十個梟王也斬不出來..”王青巖瞭解梟王的修爲,沒有可能斬出上百萬的傀儡。
“郭先生...”
“我姓安!”安先生提醒王青巖。
“好吧,安先生,那夜闌往事裡關於這三百二十萬軍士被坑殺之後到班師回朝中間,怎麼少了一段?”
“那本書上被撕掉了一頁,我也沒能看到...”安先生的眼光有些閃躲。
王青巖沒有再問,再問下去也沒有什麼收穫了。
這個安先生在迴避着什麼....剛纔他面對夜闌遺民的責問,一身浩然氣,而此時問到這裡,他竟然收住了嘴,不再透露什麼消息。
“喝酒,喝酒!這南國春的味道着實不錯....”王青巖又替安先生斟滿了酒。
安先生端起酒杯,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段越腔。
“當年一身意氣縱馬天下,一朝滾落泥漿,誰救?”
“百年國體不過浮雲遮眼,四面八方皆敵,能活?”
“有人斟酒,有人放歌,有人古道迎西風,有人江堤見故人....”
“終究是黃土一抔...”
說書先生的嗓音蒼茫而荒涼,他的臉上有兩行淚,滾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