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志,琅邪公韓廣三子,以人傻聞名於長安,他三歲纔會說話,八歲啓蒙讀書,十歲纔會寫自己的名字,不少資深的大儒碰到他,不出三天皆掩面而逃,讓公爺另請高明,久而久之,搏下諢號“韓大傻”。
李無常,禁衛統領李令武四子,生而喪母,品性懶散,厭惡讀書習武,好走雞鬥狗,街頭胡混,爲人衝動,做事不顧後果,典型的愣頭青,人稱“李二愣子”,與韓大傻齊名。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韓李兩家是世交,又同住崇義坊,韓大志與李無常年歲相仿,臭味相投,所以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拍檔。
兩人經常結伴在街頭胡混,吃吃霸王餐,鬥雞走狗,欺負小老闆姓,調戲黃花閨女什麼的,至於殺人放火之類的大事卻是不敢做的。
在長安城的百姓眼中,“韓大傻”與“李二愣”是出了名的紈絝二人組。
而在各大勳貴的眼中,兩人只是兩個不入流的庶子罷了,富貴人家,多半是子孫滿堂,家大業大,家族精英衆多,誰會將只會胡混的庶子當一回事呢。
這次李無常被三皇子打的重傷將死,雖然傳遍了整個長安城,但是各大勳貴之家卻沒多大的反應。
當朝三皇子要教訓一個不入流的公子哥,誰還會說什麼閒話不成。
就算李令武也只會覺得李無常只是捱了一頓打算是幸運的了,他絕不會爲了一個庶子去找三皇子討個說法。
李無常受傷這幾天,除了奶孃鄭氏衣不解帶照料他之外,身邊只有一個剛入府的小姑娘小茹。
其他人,包括他父親李令武,幾位兄長姐妹,都沒過來看過他一眼,倒是李府大夫人張氏派錢管家來過幾趟,送了些藥。
李無常並不在意,這些年習慣了。
今天想不到韓大志倒是來看他了,還是老拍檔靠譜啊。
牆角處,李無常聽到韓大志的聲音,迅速將兩本破書收好,回道花園。
韓大志眼淚鼻涕一大把,衝上來抓住李無常的手,看着李無常全身都纏着繃帶,哭喪着臉,道:“愣少,你沒事吧,這次是哥哥對不住你,那個盧玄明,平日裡那麼豪爽,卻爲了個女人翻臉。”
李無常心裡頗爲感動,面上卻不顯,嫌棄地甩開韓大志的手,責怪道:“奶奶個熊,你當時就這麼看着我被揍不上來幫忙,你小子是不是兄弟呀?”
韓大志叫屈道:“我被盧玄明一掌拍暈了,怎麼幫忙,他可是四品高手,就我這三腳貓,頂什麼用?”
大燕以武立國,對武功等級有着明確的劃分,共分九品,每品分三階,一品爲入門新手,而九品爲武學宗匠。
九品巔峰的高手,整個中原都數不出幾個。
三皇子盧玄明年紀輕輕就有四品修爲,已經是難得了,可不是韓大志與李無常兩個沒什麼武功的人能夠匹敵的。
“呸,你以爲我看不出來嗎?你就捱了一巴掌,就躺在地上裝死,奶奶個熊,都叫你韓大傻,我看你比猴還精。”李無常毫不猶豫就拆穿了韓大志。
韓大志訕訕一笑:“我這不是在麻痹敵人嘛。”
李無常冷哼一聲,話鋒一轉,道:“盧玄明平素不是最胡鬧的嗎,怎麼突然演起了憐香惜玉的戲碼了,那柳大家又不是他的妻妾,憑什麼霸着不讓人動。”
“盧玄明那小子慣會裝模作樣,他要真是那種有內涵的人,怎會和咱們混在一起玩,還不是看柳大家會詩詞歌賦,又會彈琴說古,就湊上去裝學問人,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之後,他放出話來,以後不準咱們去風華樓騷擾柳大家,說是見一次打一次,他孃的,簡直欺人太甚。”韓大志也相當氣憤。
李無常嘆一口氣,無奈道:“人家可是皇子,咱們惹得起嗎?我這頓揍算是白捱了。”
韓大志頹然道:“那就這麼算了?他說不讓我們去,那我們就不去,那我們的面子往哪兒擱啊。”接着舔了舔嘴脣續道:“話說那柳大家真是勾人。”
李無常想起那個風情萬種的柳如秀,心中亦是一蕩。
兩人沉默,均大感憋屈。
雖說兩人平素也沒少吃癟,但是被人狂揍一頓卻是頭一遭。
半晌之後。
韓大志拍拍腦門,拿出一個小瓶子,遞給李無常,道:“我被禁足了,趁我爹去衙門當差的功夫溜出來看你了,這是從我家裡藥房偷出來的,專治內傷,夠意思吧,你好好休息,我這就要回去了,若讓我爹發現我偷偷溜出來,估計幾個月都出不了家門了。”
李無常接過小瓶,拔下塞子,聞了一下,發現用了不少名貴藥材,拱手謝過。
韓大志說一句先走了,就要回去。
李無常想起剛纔飛走的黑衣人,拉住韓大志,問道:“對了,傻少,這兩天長安城裡發生了什麼大事沒,我聽說大理寺的杜總捕有大動作?”
韓大志點頭:“還真有這麼一件事,聽說昨日有一個飛賊潛入武道閣行竊,大理寺的杜總捕正全城追捕呢,昨晚還搜到了咱們崇義坊,嘖嘖,你說這賊人是有多大膽。”
感慨一下續道:“不過有杜總捕親自出手,我估計飛賊逃不了多久了,聽說他已經受了重傷,說不定現在已經死在哪個角落裡了,也不知道他偷了什麼寶貝,惹出這麼大的動靜……”
武道閣失竊?
李無常身體一震,說不出話來,心想,剛剛那個逃走的狗洞黑衣人該不會就是……武道閣飛賊?
韓大志見李無常一副神遊物外的樣子,以爲他不感興趣,聳聳肩,道:“我出來有些時候了,得先走了,讓我爹知道了那就糟了。”
說罷匆匆離去。
李無常沉默了好一會兒,想問些更詳細的事情,卻發現韓大志已經走了。
奶奶個熊,若那個狗洞黑衣人就是那個飛賊,贓物不會就是那兩本破書吧,不小心落在狗洞旁的枯草叢中了。
呵,武道閣的東西?
這麼想着,李無常有些興奮,迅速地跑進房間裡,關好門窗,坐在小桌子前,從衣襟內拿出那兩本書。
其中一本,書頁破破爛爛,顏色泛黃,估計有些年頭了,封面已經被撕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上面有幾個小字,但是字跡模糊不清,李無常湊近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發現是“桑九重注”幾個小字。
“難道是一本書的注本,做注的那個人叫桑九重?這名字還挺奇怪的。”李無常思索着,翻開看起來了,看了幾頁,發現有點像地理志,介紹了不少地方的地理樣貌,以及各地的民風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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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無常撇撇嘴,有些失望。
拿起另一本。
另一本雖說也是很舊,但是尚算完整,封面上寫着四個大字,《鬼影身法》。
“莫非這是什麼神功秘笈?鬼影,這名字一聽就特別唬人。”李無常略顯興奮,當下興致勃勃的翻開,看了起來。
頭一頁就一大堆的之乎者也,理解起來非常困難,看了半天,李無常才大致明白這本書記錄的是一門絕世輕功,說此功法大成者施展開來,會如同鬼魅般迅速,來無影去無蹤,故名鬼影。
“好傢伙,若學會了,還會怕那個盧玄明不成,就算打不過可以跑呀。”李無常舔舔嘴脣,高興想着。
往下看。
資質好者,苦練一年就略有小成,若要大成最少也得要五六年,要底子好,內功強,真氣充沛等條件,才能將此身法發揮到極致。
李無常破口大罵,奶奶個熊,沒一樣條件是符合的。
資質好?這幾年好幾個師傅了都被他蠢哭,然後被氣跑了。
底子好?他自少體弱多病,底子很差。
內功?他若有內功,就不會被一頓拳腳打成豬頭,躺在牀上一天一夜了。
真氣?練了好幾年,從沒感受到那玩意是什麼。
再往後翻,發現是圖形配文字,圖形倒是惟妙惟肖,畫出了各種姿勢,文字記錄了各種運功行氣的方法,字裡行間夾雜着各種專業術語,李無常看不懂。
“看來要先學些基礎,否則連看都看不懂。”李無常總結。
一想到自己的基礎基本爲零,一時間有些興致寥寥,嘆一口氣,將兩本書都拿起來,放在牀內側牆壁中的暗格中,扣上機關。
“收起來以後再說吧,萬一那個黑衣人回來找,如果自己弄丟了,那傢伙又該會掐着自己的脖子了,他如果不回來,那這兩本破書我就笑納了,他不是說要還人情嗎。”
李無常心裡盤算着,卻沒想着告發那個黑衣人。
一來,黑衣人已經跑了。
二來,若去告發黑衣人,就會被請到大理寺衙門接受各種盤問,杜成業那個人,冷冰冰的,被他瞪一眼就渾身不舒服。
再者,杜成業名傳江湖,人稱“冷麪神捕”,聽說是個八品初階高手,在高手如雲的長安城都是排得上號的,多年來破獲的大案不在少數,大理寺又人多勢衆,黑衣人就算武功再高,輕功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估計很快會落網,更何況黑衣人身負致命內傷,若不及時治療只會一命嗚呼。
李無常最怕麻煩了,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當前自己的麻煩也不少。
首先得先應付來自父親的詰問,父親那人最重規矩,此番李無常和三皇子起了爭執,鬧出笑話,他絕對會狠訓李無常一頓。
還有就是即將到來考覈功夫的事情了,每次考功夫,李無常都會捱揍。
“若有哥哥們的功夫,就不怕了這考試了,哎。”李無常嘆了口氣。
李無常有三位哥哥,都是非凡的人才。
大哥李無鋒乃天縱之才,才二十出頭已有六品巔峰實力,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和太子殿下盧玄義,林家大少林笛,大理寺正卿劉之凡長子劉宣,長安首富郭家的子弟郭雲雷並稱爲“長安五公子”,那可比“韓大傻”與“李二愣”二人組的名聲強多了。
二哥李無懼比李無常大一歲多,前些日子剛突破五品,也是難得的人才。
他們兩位都是李家的驕傲,要知道五品是一個大瓶頸,所謂一入五品便非凡,許多習武之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突破五品,李無常兩位兄長年紀輕輕就達此成就實屬不凡。
三哥李無忌只比李無常大一歲,自少天賦異稟,可惜他十二歲的時候因意外過世了,令人惋惜。
“我是不是也該學些功夫了,否則逛青樓都不安全呀,更遑論去參加什麼武道大會了。”李無常喃喃自語。
李無常起身推開門,天氣很好,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令人舒適,大冬天的有這種天氣實屬難得。
時候不早了,該去東院了。
對着銅鏡整理了一下着裝,熟練的解開頭上的繃帶,又塗了些創傷藥,用新的繃帶紮好,洗了一個冷水臉,活動了一下身體,往東院進發。
李無常穿過花園,走進花園末端的長廊,進入西院校場,再走過一條長廊就來到了東院校場,這一路費了不少時間。
“侯門深似海呀。”李無常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