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常這幾天開始混日子,是真的混,就像回到了以前,到處逛一逛,走一走,吃吃喝喝,後面跟蹤的人換了好幾撥。
趙遜和姜明倫回來之後,說晉昌坊也換了兩個人巡邏。
過了幾天之後,跟蹤李無常的人撤走了,估計晉王府覺得沒有什麼必要盯着李無常了,而晉昌坊的巡邏卻還沒有斷。
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辦完,沒有露出馬腳,現在就等風聲過去,將銀子從青龍坊運回來就行了。
這次算是狠狠發了一筆,又給了晉王府一個驚嚇。
趙遜卻有新的發現。
“愣少,漢水幫有人進京了,來查探祝長興失蹤一事,上午有人來酒樓了,暗中詢問酒樓的安保人員,想知道你當時的具體情況,那些人並不知情所以什麼都沒說。”
姜明倫問道:“確定是漢水幫的人?”
趙遜回道:“我以前跟隨我師父去過襄陽城,跟漢水幫的人有過接觸,對他們的做事風格和習慣非常瞭解,肥熊報告了我之後,我不動聲色地探了一下他們的底,雖然他們裝作是普通商人,又表現得異常小心,但是絕瞞不過我。”
頓了頓,續道:“再說了,如果不是漢水幫的人,怎麼會那麼熱心,想要調查祝長興一夥的事情?”
李無常陷入沉思。
祝長興綁架李無常一事,雖然並沒有公之於衆,但是還是有小部分人知道真相,泄露出去在所難免。
看來漢水幫的人是收到了風聲,想探查真相。
李無常是當事人,對整件事最爲清楚,李府在李無常的彙報之下,也清楚了,只是裝作不知晉王府的陰謀。
晉王府的人,現在風聲鶴唳,正在城西大肆搜捕漢水幫一夥,試圖殺掉在他們心中依舊還活着的葉先生。
而漢水幫的人,估計只知道祝長興一夥綁架了李無常,現在李無常沒事,而祝長興至今未歸,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大體應該是這樣。
李無常呼出一口氣,道:“我們可以放消息出去。”
趙遜和姜明倫都仔細聽着。
李無常續道:“其一,我是半路逃出來的,祝長興一夥的死活我一概不知。其二,李府本來要派人救我,但是被晉王府阻止,晉王說要親自派人救我。其三,晉王府現在在城西大肆搜捕漢水幫的人,試圖將漢水幫一網打盡。”
趙遜點了點頭,補充道:“很不錯的主意,把李府摘出來,讓漢水幫的人去懷疑晉王府,而晉王府本身心裡就有鬼,總會露出破綻的。”
頓了頓,提議道:“要不要再直接一點,就說盧元峰看上了祝長興在長安城的財產,趁着祝長興綁架你的時候,偷偷派殺手殺掉了祝長興一夥。”
李無常搖了搖頭,道:“隨口提一嘴巴就行,漢水幫的人有判斷力,我們把李府摘出來就行了,那自然只剩下晉王府了。”
姜明倫皺着眉頭道:“我們現在有那麼多人,陳掌櫃和肥熊都挺機靈的,偷偷放風倒是沒有問題,我倒是有些擔憂漢水幫想知道祝長興綁架愣少你的原因,這還得好好想個理由混過去。”
這真是個問題。
祝長興綁架李無常是爲了那本從武道閣裡偷出來的古籍。
那本古籍很普通,只有一張地圖有點古怪,李無常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是一定非常重要。
所以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
只是祝長興綁架李無常的理由真不好找,萬一漢水幫揪着不放,再來一次綁架怎麼辦?
趙遜見李無常和姜明倫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就說是意氣之爭就行了。”
李無常疑惑道:“意氣之爭?”
趙遜攤攤手,道:“愣少,京城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要面子,不服輸,而祝長興,也是個豪門子弟,心比天高,兩個人起了口角,然後動起手來,導致綁架事件。”
姜明倫咋舌道:“這也太……”
趙遜續道:“太扯了是吧,我覺得一點都不扯,你看看長安城那些跋扈的公子哥,口角之爭變成動手廝殺的事情還少嗎?”
李無常點了點頭,覺得有些道理,吩咐道:“把老陳掌櫃和肥熊叫過來,我來交代他們。”
……
晚上。
東籬酒樓的陳掌櫃在包間親自招待兩個外地來的商人。
這兩個人都非常豪氣,一個姓張,一個姓王,陳掌櫃稱他們爲張大爺和王大爺。
“掌櫃的,我聽說這個酒樓的東家是統領府的四公子?”張大爺問道。
他們的真實身份是漢水幫的幫衆。
今天上午漢水幫的人想要從肥熊手下了解一些事情,可惜肥熊手下的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們又找了個機會,換了兩個人裝作商人,想要從陳掌櫃這裡瞭解一些情況。
陳掌櫃給張大爺倒了一杯酒,陪笑道:“客官說的不錯,小店的東家正是李府的無常公子。”
王大爺道:“我們兄弟二人對李公子仰慕的很呢,掌櫃的能否替我們引薦一下?”
陳掌櫃苦笑道:“二位客官別爲難小老兒了,我們東家最近好像和家裡人吵架了,心情非常不好呢,偶爾來一趟東籬酒樓也是招待貴賓,小老兒哪裡敢去打擾他。”
張大爺好奇道:“和家裡人吵架?掌櫃可否說的詳細點?”
陳掌櫃非常爲難,道:“這個是東家的私事,怕是不好隨意宣揚,二位客官請見諒。”
說罷拱拱手,這就要離去。
王大爺掏出一張銀票,不動聲色塞給老掌櫃,熱情道:“老掌櫃,我們兄弟二人四海漂泊,有時候確實非常無聊,最喜歡聽各種故事哩,放心,我二人只會聽,卻不會到處傳,做出那種長舌婦之舉。”
陳掌櫃飛速收好銀票,坐下來,壓低聲音道:“小老兒看兩位客官大氣,才偷偷告訴你們一嘴巴,你們千萬別亂傳,若是東家知道小老兒隨意傳他的私事,非得扒了小老兒的皮不可。”
張大爺和王大爺忙點頭,紛紛表示他們只是好奇而已,聽過就算了,絕不會亂傳,從而使老掌櫃難做。
老掌櫃壓低聲音道:“我們東家前些日子出城了一趟,說是辦事。”
頓了頓,神秘兮兮續道:“其實呀,他是被漢水幫那個少幫主給綁架了,過了好些天才回來呢,回來之後,東家整天臭着張臉,他……”
王大爺打斷,咋舌道:“被漢水幫的少幫主綁架了?老掌櫃說的可是前些日子進京的祝長興嗎?”
陳掌櫃道:“就是他,你們也是知道呀?”
張大爺道:“漢水幫名氣那麼大,誰沒聽說過,只是那個祝長興怎麼會綁架你們東家呢?”
這正是他們想要了解的。
陳掌櫃道:“唉,你們有所不知呀,我們東家那是出了名的心高氣傲,那個祝長興也不是好惹的,本來他們還算是朋友,有一天,他們就在東籬酒樓喝酒,不知道因爲什麼事吵起來了,差點打起來,當時被人勸下了,誰知道當天晚上東家就被綁架了。”
頓了頓,續道:“富家公子哥的這種意氣之爭,小老兒這輩子見過無數次,鬧出人命的也不在少數,唉……”
陳掌櫃說完之後,嘆氣不已,彷彿感慨世風日下,公子哥之間這種意氣之爭真是太胡鬧了。
王大爺眉頭一皺,問道:“之後呢?”
陳掌櫃續道:“祝長興一夥將我們東家抓起來之後,李府反應相當快,派了很多人去救我們東家,祝長興連夜出城,發現官道被封鎖了,所以帶着我們東家遁入了南山,本來李府的人要追進去,之後好像是接到了哪個王府的命令,所以就把人給撤回來了。”
王大爺問道:“王府?”
陳掌櫃道:“可不是,具體哪個王府小老兒不清楚,據說是跟漢水幫有交情,讓李府別派人了,他們王府派人去密林找人。”
接着嗤笑一聲,續道:“結果你們猜怎麼着?我們東家趁着祝長興一夥睡覺的時候,逃出來了,回家之後,埋怨家裡沒有派人救他,和家裡人大鬧了一頓,所以他最近的心情相當不好。”
這時候,有夥計推開門,端菜進來,老展櫃馬上閉嘴,站起來,恭敬道:“兩位客官慢用,有事儘管吩咐。”
說完帶着夥計出去了。
留下了陷入沉思的張大爺和王大爺。
……
酒樓一樓的大包間,肥熊正在招待他昔日的朋友,都是些狐朋狗友,有些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今天剛好有人找肥熊打探消息,肥熊留了個心眼,索性多叫了些朋友,要了一個大包間,心裡想着不動聲色的放幾句話出去,完成李無常的交代。
“熊哥,你現在跟着李家四公子混了,什麼時候關照一下老朋友呀。”
“是呀,熊哥,你現在這職位叫什麼來着,保安隊長是吧,一聽就相當霸氣,手下還缺不缺人呀?”
“熊哥,我看你現在挺闊氣的呀,比以前大方多了,跟着李公子,待遇不低吧?”
肥熊喝的醉洶洶的,聽着朋友們嘰嘰喳喳的,拍着胸脯,意氣風發道:“俗話說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我肥熊能跟着四公子是我的榮幸!”
“我聽說,那位四公子早些日子被人綁架了吧?”有人問小聲問道。
“哼,阿貓阿狗而已,趁着我們四公子沒防備來一手偷襲,我們四公子纔不怕。”肥熊不屑道。
“我表哥在韓府當差,聽那位韓大志公子說過,是漢水幫的人綁架了四公子,那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吧?”有人提出疑問。
“哼,漢水幫算個毛,明明是口舌之爭,說不過我們四公子就來陰的,祝長興抓住我們四公子後,李府都沒有派人去救。我告訴你們,不需要人去救,我們四公子單槍匹馬就逃出來了,祝長興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呢,說不定死翹翹了。”肥熊冷哼一聲,非常看不起漢水幫。
看着衆人都是發愣的模樣,肥熊又喝了一大口酒,道:“當時晉王府還說要派人去救我們四公子,不知道有沒有人去,反正我們四公子早就逃出來了,沒有看到。”
“漢水幫的人不是吃素的吧,你們四公子真這麼厲害?”有人表示懷疑。
肥熊斜着眼睛看了提問的人一眼,道:“漢水幫算個錘子,現在他們自身難保,我肥熊不怕告訴你們,我遠房堂弟的一個朋友的表姑爺在晉王府當差,我收到消息,晉王府現在正在城西全力搜尋漢水幫的人,還封鎖了城門,哼,那夥匪徒,只有死路一條。”
“不會吧,我可聽說晉王府和漢水幫交情很深呢,怎麼會這樣?”又有人提出疑問。
“哼,不信你自己去城西查……來來來,都別管什麼鳥的漢水幫了,大家喝酒,今天我請客,大夥不醉不歸。”肥熊不願意糾纏這個問題,讓他們自己去查。
衆人這才停止發問。
有人大聲叫喚,胡喝海塞。
而有些人則仔細思量着肥熊的話語,默不作聲。
一頓酒喝了一個時辰,衆人才散去。
送走衆人之後,肥熊腰身一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絲毫看不出喝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