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鬼大，你知道些什麼？”拉姆一聽阿依娜的話，頓時哭笑不得。
她每次嘮叨，阿依娜都用這些話來搪塞自己，可每次都是一樣，左耳進右耳出，這丫頭一出去瘋就什麼都忘了。
拉姆嘆了一口氣，把自己剛剛做好的新衣服抱出來。
這套衣服她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縫製，用的都是敖漢才帶回來的上好獸皮。
最上面的一件是長外套，用上好的錦料做面子，再用最柔軟的的羊絨毛一撮一撮縫在衣服袖子和領口。
月白色的布料和潔白的羊毛剛好襯的阿依娜皮膚雪白，好像來自雪山的精靈。
阿依娜安安靜靜的任由拉姆把衣服一件一件朝她身上套，先是裡衣，棉襖，再提她栓好腰帶，最後穿上那件白色的衣服。
阿依娜光着腳在牀上轉了一圈，裙子想花瓣一樣散開，她歡喜的看着自己的新衣，拉姆做的衣服她每一件都喜歡。
拉姆欣慰的點點頭，阿依娜長得好看，穿什麼都美。
拉姆眼睛酸酸的，她看着阿依娜又想起了阿依娜的母親，要是阿依娜的母親沒有去世，現在……
她揉了揉眼睛，再捧出她親手做的牛皮靴子，靴子的綁帶上掛着兩條兔子尾巴，看起來可愛至極，“來，再試試這鞋子，前段時間趁你睡着我量了你的腳，也不知道現在長大沒有，你試試能不能穿。”
她給阿依娜穿上襪子，把靴子放到牀邊。
“拉姆，這些事情我能自己做的！”
阿依娜不明白拉姆今天怎麼了，這些事情以前都是她自己做的，拉姆爲什麼突然表現的異常，而且她說話的語氣怪怪的，阿依娜本能的覺得拉姆有事情瞞着自己。
“我來吧，以後……阿依娜，如果我以後不能在你身邊繼續照顧你，你一定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拉姆擡頭看了阿依娜一眼，眼睛裡全是不捨和愧疚。
十三年了，阿依娜從一個臉盆大的嬰兒長成現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拉姆十三年來一直陪在她身邊，親眼看着她長大。
可是現在她就要走了，從裡以後就不能在阿依娜身邊時時照顧，當阿依娜過生日的時候，也不能再像今天這樣親手替她做一件衣服。
拉姆話說到一半，再沒忍住，眼睛一酸，一顆眼淚從眼眶裡滾出來。
她連忙捂着眼睛別過頭去，把背影留給阿依娜。
當阿依娜聽見拉姆這句話的時候，她剛好把靴子穿好，剛想下牀走兩步，卻突然楞在了原地。
“拉姆……你剛剛說什麼？你是……要離開嗎？”阿依娜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着拉姆的背影。
剛纔如果沒看錯的話，拉姆哭了，她爲什麼要哭，又爲什麼要離開？
阿依娜一下子從牀上站起來，唰唰兩步繞到拉姆面前，蹲下去，甩手抓住拉姆的肩膀一字一頓的說到，“拉姆，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別擔心，我去求阿爸！”
她理所應當的想起了她曾經在拉姆帳篷裡看到過的那個男人，阿依娜猜測拉姆之所以哭，之所以會說那些話，很有可能是因爲她和男人的事情敗露了。
圖祿埠的律法規定，和男人偷情被發現，是要被綁去沉聖湖的，這是死罪！
“不……不不！別去，阿依娜！”
阿依娜正打算離開，拉姆一把抱住她的後背，她都快三十了，此時卻抱着阿依娜哭的像個孩子，“聽我說，阿依娜，這對我來說是好事。
我就要嫁人了，你見過的那個人他要娶我了。”
她跪坐在地上一口氣對阿依娜說完。
“拉姆……”阿依娜僵硬的轉身，她神色複雜，看着拉姆不知道說些什麼，良久才終於低頭，用沉重的語氣說到，“你的奴契在我阿爸那裡，這件事情我阿爸他答應了嗎？”
沒錯，拉姆是奴隸，她不是戰俘，而是土生土長的圖祿埠人。
只是因爲小時候家中困難，所以就被賣到敖漢手下，給阿依娜的母親做了侍女。
那時候拉姆剛剛從貧困的家中走出，她家中還有三個弟弟四個妹妹，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只好把最大的拉姆送走，她被派到阿依娜母親身邊，頓時受寵若驚。
因爲阿依娜的母親是她這輩子見到過的最美麗，最善良的女人。
她看拉姆年紀太小，從來不讓拉姆做活兒，甚至吃一起，睡一起，待拉姆像是妹妹。
這也是爲什麼，在阿依娜母親去世之後，拉姆第一時間向敖漢請命撫養阿依娜的原因，她想報恩，把阿依娜母親施與自己的恩情都報給阿依娜。
“說了……他去說的。”拉姆止住哭聲，但身體還在顫抖，“他在戰場上立了功，又正好是你阿爸的部下，封賞的時候二汗問他要什麼。
他說他什麼都不要，只要一個他最愛的女人。”
拉姆口中這個“他”自然就是說的那個男人，提到這個人的時候，她眼睛裡裝滿了溫柔，心是甜的，眼睛也是甜的，阿依娜看得出她是開心的。
“然後呢？”阿依娜跪下來，輕輕靠在拉姆懷裡。
“二汗問他心裡的女人是誰，他說是我，他什麼也不要，只請你阿爸點頭，讓我嫁給他。
大汗答應了，所以等你過完生日，我就要走了。”
拉姆拍着阿依娜的後背，兩人都很安靜，這幅樣子就好像小時候做噩夢了，拉姆抱她在懷裡安慰一樣。
“連你也要走了……”
阿依娜鼻子酸酸的，她把臉捂在拉姆胸口，她說了什麼拉姆沒聽清楚，但大概是這個意思。
拉姆心口一痛。
是啊，從前阿依娜沒有阿媽，阿爸又在外面打仗，偌大的家室就只留下阿依娜一個人。
從前有自己陪着，可從今以後阿依娜都得一個人，她該怎麼辦？
“你是個大人了，要記住我說的話，”拉姆低頭，把下巴靠在阿依娜頭頂，聲音輕柔的像夏天的微風，“無論你身在何方，我們在不在你身邊，你要知道在我的心裡，在你阿媽的心裡，永永遠遠都是牽掛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