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三娘趕到邊兒的時候,易長安正一臉驚愕地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麼?周玉惠自盡了?!”
陳嶽伸指將手中的密信捻成粉末,輕輕點了點頭:“嗯,前天走的,走之前留下了遺書,說是謝謝你爲她一證清白,爲她爭得了和離。” Wωω ☢ttκд n ☢¢ 〇
“她都已經和離了,爲什麼還要尋死?”
易長安想不明白,明明周玉惠現在正是青春年華,而且已經和離了,只消等上一段另外尋個可靠的男人嫁了,就能把人生這一頁翻過去,爲什麼卻在一片曙光中去尋了死!
想到那個還沒說話就開始哭哭啼啼的小婦人,雷三娘又是惋惜又是氣惱地撇了撇嘴:“爲什麼,估計還不是因爲她被騙了,想不通唄!”
易長安愕然:“這又不是她的錯,就當被狗咬了一口算了,這有什麼想不通的,犯得着連命都不要了嗎?”
就當被狗咬了一口?雷三娘以前沒聽過這樣的詞,一邊稀罕地點着頭,一邊又恨鐵不成鋼地嘆氣:“是啊,誰知道那膩歪娘們兒怎麼想的!”
雷三娘自小在山寨里長大,跟着混的都是一羣賊匪,並不清楚裡面的道道;陳嶽倒是多少了解周玉惠的心理,低聲跟易長安解釋:
“周氏……估計一是因爲給殺害了她丈夫的兇犯,即使當時她並不知情,事後心裡也過不去這個坎;二是她在牢裡關了那麼久,即使證了清白出來了,名聲也壞了。
周家不只她一個女兒,還有兄弟姊妹,下面的侄子侄女過幾年也到說親的年紀了,有這樣一個姑姑,怕是親事會艱難。周家又不可能爲着她一個人就搬家……
再者,當初是她受不過刑胡亂攀咬出了孫健,孫家估計爲此跟周家也沒什麼交情了,周氏心裡頭估計也不好受……”
種種原因湊到一起,即使周玉惠得了和離,也覺得自己死了比活着更好,沒有自己的拖累,可以讓家人過得更好,也可以因爲自己的死,讓孫家對周家的恨意消彌。
易長安當初爲周玉惠爭得和離,就是想着讓那個年輕的女孩兒可以重新開始她的人生,即使在定州不行,也可以找個好男人遠遠地嫁了,再不回到定州來;沒想到最後還是這樣的結局。
聽了陳嶽的解釋,易長安沉默良久,才頹然應了一聲:“我們走吧。”
一回到信縣,易長安就向陳嶽辭別,陳嶽也沒理由再留着她,見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強留,只能仔細交待了車伕,目送她帶着莫離離開。
雷三娘在一邊斜瞥着陳嶽戀戀不捨的目光,心裡頭不由動了動:大人這神情……即使易長安是他的摯友,似乎也有些過了?
易長安走了,陳嶽也不用照顧他人,直接命令快馬加鞭趕路,沒過幾天就回到了定州城。剛剛把手上這一攤事處理完,奏本也送了上去,魏亭就回來了。
魏亭是駕着一輛馬車,帶着一名女子回來的。
女子容貌秀麗,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剛一出馬車,就受了錦衣衛衆人齊刷刷的注目禮,嚇得她差點沒跌回馬車去;還是魏亭扶了一把,她才下了馬車。
沒等魏亭帶着人走到邊兒,消息就已經傳到了陳嶽那裡:“魏小旗是不是在外面臨時娶親了?帶着女眷來了哩!”
一起混了這麼久,魏亭哪裡會看不明白同僚們那些八卦的臉色?等進了陳嶽的院子,迎上他揶揄的目光,魏亭實在忍不住了,忙上前行了禮:“大人,這位是……算是那個仝大人的妾室杜氏。”
仝大人?
站在陳嶽身後的雷三娘想了一陣,纔想到了在那個小驛站裡只留了名檔,沒有見過面的仝大人;眼睛不由睜圓了,魏亭這小子,趕上去問情況就算了,怎麼把人家的小妾給拐過來了?!
陳嶽卻是臉色微凜,沉聲問道:“其間出了什麼事?”
還是大人瞭解我啊!魏亭只當自己沒看到雷三孃的眼神,一五一十地立即把情況稟報了:“屬下追上人後剛亮了腰牌,杜氏就衝了過來喊救命。
屬下瞧着情形不對,當場就把那個‘仝大人’給制住了,回頭還沒問話呢,杜氏就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給說了。大人你猜怎麼着,那個‘仝大人’根本就不是仝大人,真正的仝大人仝謙已經被他殺了!
那個冒牌貨本來姓田,叫田平義,跟仝謙原來一起在青州書院讀過書,是同窗好友。仝謙考取了同進士,田平義卻名落孫山,回了原籍。不過兩人之間依然書信交往頻繁。
仝謙家境普通,才幹一般,上面沒人,混了這麼些年還是個從七品的縣丞,但是他算學很好,前些時日被推薦到滄州大營去任正七品的主簿。
途中經過富源縣,想到好友田平義家在此處,就順路前去拜訪,酒過三巡後仝謙說起自己這一回的擢升,言語間不免有些炫耀。
田平義心裡不忿,就將烏頭汁混入酒中,趁着仝謙主僕兩人半醉的時候給他們灌了下去,等仝謙主僕兩人氣絕之後,推屍入河……”
烏頭毒?推屍入河?居然這麼巧!說到這裡,陳嶽已經忍不住挑了挑眉梢:“仝謙主僕,不會就是我們當初從滁州府出來,在河中撈出的那兩具屍體吧?!”
魏亭連連點頭:“就是他們!當地縣衙已經發公函確認了,仝謙身高正是當初易大人檢出來的五尺七寸,他左腳底有一粒花生大的黑痣!”
陳嶽鳳眸微凝:“田平義殺人之後,想到滄州大營那邊也不認識仝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了仝謙的官身文書打算冒領上任?”
魏亭這回是對易長安真的服氣了:“要不是易大人在那個小驛站發現端倪,田平義差點兒就要進滄州大營報道了!”
那一段時間,田平義正妻正帶着孩子回了孃家,田平義殺人之後膽大包大地想冒個官當,留書假稱自己出門遊學,捲了家中的銀兩,帶了妾室杜氏和一名長隨,以及杜氏的丫環青杏前往滄州赴任。
田平義之前還有些心虛,但是一路驛站都是大人長、大人短地尊稱供着他,田平義的心裡漸漸就滿足起來,官架子也逐漸抖了起來。
出門在外到底不便,一行四人勞累地抵達那個小驛站後,田平義還在呼三喝四地抖架子,在杜氏跟前服侍的丫環青杏一時沒忍住,就嘀咕了一句:“不過是個冒牌的……”
這話正正戳中了田平義的死穴,讓他下意識地撲過來死死捂住了青杏的口鼻,將她活活給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