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太子燕恆說的,有兵士隱約聽到了水響……
如果小船過來接了餉銀,吃重之下定然費力,那麼划水聲必然更響一些,那名兵士就不會只是隱約聽到水響了;既要把餉銀調包,又要避開甲板上兵士的守衛……
易長安心裡隱約有了些想法,一時卻沒有成形,正在出神,陳嶽見她久不說話,突地低頭在她耳垂上輕輕一咬。
易長安一個激靈,低低“啊”了一聲:“陳嶽你幹嘛?!”
陳嶽小動作得逞,被易長安那一聲叫得心都酥了,見她嗔怪,卻是一臉無辜:“剛纔問你話呢,你想什麼去了,半天都不答?”
問話不答,也犯不着這麼色情地咬她耳朵啊,兩人現在還是共騎在一匹馬上呢!易長安哼了一聲,伸手掐住陳嶽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狠狠擰了一圈。
陳嶽吃痛地“嘶”了一聲,聽着後面的馬蹄聲已經近了,不好再做什麼,只附到易長安耳邊低聲道:“你要是不怕當着他們的面跟我打情罵俏,我也不怕……”
“千戶大人的功夫真的好,特別是這一招倒打一耙,簡直用得出神入化!”易長安氣笑了一聲,突地屈肘往後一撞,結結實實給陳嶽胸口來了一下,這才罷了手。
“打是親,罵是愛……我現在才知道長安愛我之情深——”陳嶽揉了揉胸口,瞧着易長安耳垂都透了粉,怕她羞惱下倒了毛,也不敢再逗她了,立即改了口,“我剛纔是說,你回去後收拾東西,晚上就在馬車上休息吧,你那個長隨帶着也累贅,就讓他呆在滄州好了。”
如果陳嶽不知道她的性別,易長安肯定是要帶着墨竹的,這會兒蓋子已經揭開了,易長安倒也沒了那麼多顧忌,立即點頭應了好。
月亮剛剛爬上柳樹梢頭的時候,一架馬車就跟在一支馬隊後出了滄州城門,吱吱咯咯地向着東南方行進。
易長安拿着自己制的一支炭筆,一條條將餉銀案中的各個要點記了下來,一直記到“疑似聽到水有異響”,車簾子忽地一動,陳嶽閃身躍了進來。
易長安放了筆,擡眼看向陳嶽:“怎麼了?”
“田勝來了飛信,暗探在長汀縣境內發現一些可疑人物!”陳嶽鳳眸微微發亮,取出輿圖把位置指給易長安,“喏,就是這裡,正是留城到長州的途中!”
易長安不由精神一振,接過輿圖仔細看了起來:“長汀縣……是在長州邊際的位置,從地圖上看似乎比較偏僻?”
陳嶽鄭重點了點頭:“看來應該是那裡了!今天晚上我們要徹夜趕路過去,抓緊的話,到明天下午估計也能到了;你也別記了,就在馬車裡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易長安“嗯”了一聲收了炭筆:“那你呢?”
陳嶽伸手就摟住了她的肩頭:“是不是心疼我了?那我和你一起在馬車裡睡?”
以前明明瞧着是挺冷峻的一個人……易長安嗔了陳嶽一眼,推開了他的手:“在車裡休息可以,不許動手動腳的!”
以前連軸轉辦案子的時候,累極了也是跟同事們在一間辦公室裡東倒西歪地打個瞌睡,男女大防什麼的真不算易長安的菜。
陳嶽不由莞爾,抓過易長安的手在她掌心用力親了一口,展開車裡備的一條薄褥蓋在了易長安身上:“知道了,快睡吧。我一會兒還要出去看着點,你放心睡你的就是。”
掌心被陳嶽的胡茬刺得一陣麻癢,易長安拉了拉薄褥,離陳嶽坐遠了點,往車廂壁上斜靠上去,閉上了眼睛;藏在薄褥下的手卻輕輕握了握拳,想把那種一直沒消散的微刺的感覺蹭掉,這種感覺實在太奇怪了,明明是有些細微的刺痛,卻讓她並不討厭……
馬車如搖籃一樣輕輕搖晃,經不住長途跋涉的勞累,易長安很快就睡了過去。
陳嶽擰暗了車內的馬燈,靜靜注視了易長安一陣,在她眉心輕輕一吻,這才輕悄地跳出了馬車,穩穩騎到了剛纔一直跟馬車並行的大黑馬背上。
主人回到了自己身上,大黑馬興奮地擺了擺脖子,正想嘶鳴幾聲,卻被陳嶽覺察了它的動靜,急忙伸手順了順它的馬鬃,將大黑馬安撫了下來。
易長安剛剛睡着,可不能讓黑雲吵着了她。陳嶽側頭看了馬車一眼,心底一片柔軟。
今天一天,從他走了一着險棋揭破了易長安的身份,到直言坦承心悅她,這一步一步的,都在向着自己所想的好的方向前進。
也許再過一段日子,易長安就會心甘情願地允嫁……易長安要是着了女裝,會是什麼樣子?易長安腰肢纖細,腿長臀翹,要是着了女子的衣衫,一定——
陳嶽猛然想起了在青崖寺的那一回,那天易長安是緊緊束了胸的,束胸之後還穿着那件樣式奇怪的布質護甲;天氣冷的時候還無所謂,如今天氣這麼熱,她還是這麼緊緊束了胸,對她身子不好,也容易……
易長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在陳嶽懷裡,想到自己可能是睡夢中靠了過去,臉色不由一紅,連忙輕悄地想坐起身來。
她只一動,陳嶽摟着她的手臂就驟然收緊,眼睛卻並沒有睜開,聲音有些沙啞:“天色還早,你再睡會兒。”
易長安有些不好意思:“我怕把你的腿壓麻了,你睡吧,我——”
陳嶽卻並不放手,輕輕噓了一聲:“別說話,讓我再眯一會兒。”
馬車的空間不大,陳嶽坐進來就有些收手收腳的,再加上自己又壓在了他身上,易長安瞥了一眼他眼瞼淡淡的青色,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再睡卻是睡不着了,易長安索性藉着窗外依稀的晨光,安靜地打量起陳嶽來。
陳嶽不苟言笑時那雙鳳眸頗爲犀利,此刻闔眼閉着,讓他五官的整個輪廓柔和了幾分,線條剛毅的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茬,很MAN很有男人味。
易長安一時有些亂了心緒。
她一直知道陳嶽很帥,但是再帥的男神,頭上頂着錦衣衛的帽子,讓她也不得不小心警惕提防,直到戲劇化的昨天……從陳嶽說出“我心悅你”那一句話開始,突然間好多東西都大變了模樣,變得太快,快到她幾乎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陳嶽,他喜歡自己什麼呢?易長安心裡微微沁着甜,又忍不住有些胡思亂想。
論容貌,她在大燕也見過了不少美女,比自己長得漂亮的多如過江之鯽,個個都光豔奪人;論性格,她還跟陳嶽硬碰硬地起了幾回爭執,根本談不上溫柔;論家世,她算是來歷不明,當着一個從六品的小推官,還是冒名頂替的,要是被翻出來,只怕會給他惹麻煩……
這樣的自己,陳嶽到底喜歡自己什麼呢?易長安慢慢伸出手指,隔着一點點距離,虛虛撫划着陳嶽臉部硬朗的輪廓,手指卻突然被人張嘴輕輕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