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三娘不說話,陳嶽卻開了聲:“長安,莫非你還有什麼發現?”
當初在太平縣平安寺的時候,易長安已經用“步法追蹤”之術推測出了疑犯的身高,卻還能另闢蹊蹺將範圍再次縮小;所以聽到易長安叫“等等”,陳嶽本能地覺得她應該還有文章。
果然,易長安仔細問了出來:“鈺玉兄,你們抓到陳的時候,應該搜過身了吧?掉在牢房中的那片細小刀片是從哪裡來的?”
“搜過了,是我帶人親自搜的。”這回是常大興臉上發紅了,“衣服鞋子全都搜了,然後換了一通,就連他的髮髻我都打散頭髮搜查過了,我實在不知道他手裡的那刀片到底是怎麼來的……”
雷三娘低聲插了句嘴:“難道不是兇手從氣窗那裡射進來的殺人兇器?”
剩下的三人同時搖頭,常大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雷三娘一眼:“你倒是長點心啊。陳在牢房裡手腳都被捆着呢,如果不是刀片事先在他手上,他怎麼可能割斷得了捆他的繩子?”
“那……那不會是兇手先射出刀片割斷他的繩子,再、再射出第二片刀片割斷他的腕脈嗎?”雷三娘不服氣地低辯了一句,“然後第二片刀片上連了細線什麼的,殺了人又被他收回去了。”
好歹她還有頭腦,想到了現場只有一張刀片的問題。常大興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也答不出來,只得轉頭看向易長安。
易長安卻一口就答了:“不會!沒有什麼連線的刀片。如果致死的是這樣的刀片,那麼在兇手抖線收回的時候,沾在刀片以及細線上的血跡會被抖濺到牆壁高一些的地方。
先前我觀察過了,除了那片因爲腕動脈被割而噴濺出來的血跡,再高一些的牆壁上並沒有發現有細小的血跡。”
雷三娘咬了咬脣,不說話了;她覺得在這方面跟易長安比起來,自己顯得特別蠢……
易長安卻轉向常大興細細問了下去:“那擒到陳以後,他可曾大解過?”
“大解過,不過每回都是有人親自看着的。”常大興怔了怔,連忙答了,見陳嶽突然看了易長安一眼,低頭想了想,也明白了易長安問這話的用意。
雷三娘卻是一頭霧水,見易長安正低頭沉思,偷偷扯了扯常大興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這是什麼意思?”
常大興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易大人是在考慮那刀片是不是陳事先藏在身上的。”
錦衣衛的搜查實在是細緻,雷三娘那天是親眼見識過了,陳的衣服鞋襪常大興都給換過了,連發髻都打散查過了,怎麼可能還藏東西在身上呢?
大解……難道是……雷三娘噁心地皺了皺鼻子,真虧這姓易的想得到,原來男人藏東西還可以用那個地方!
易長安慢慢擡起頭來:“既然如此,那這刀片應該就是在陳被抓了以後,有人給他的。常軍爺,當時是你親自押的人嗎?你仔細回想下,有什麼時機是府兵可以接觸到陳的?”
“陳被抓後,一直都是我們押送的,府兵要接觸到他……”常大興喃喃自語了幾句,突然眼前一亮,“對了,只有那個時候!
就是我們下山的時候,有一段之字形的路特別陡峭狹窄,我們已經走到下面寬敞處了,上面有幾個府兵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一下子從上面掉下來了。
好在上下高度不算太高,除了當時有一個葳了腳,其餘幾個並沒有事;也只有那一次,那幾個府兵撞進了我們隊列中間,可能接觸到了陳!”
陳嶽急忙問道:“那你還記不記得那幾個府兵的模樣?”
常大興慚愧地搖了搖頭:“當時有些混亂,我吃驚之後就緊急去看陳了,見陳沒事,也沒有多注意其他的事了……”
易長安笑了起來:“既然當時還有一個葳了腳的,這就好查多了,先找到那人,再追問下當時走在他前後的是哪幾個,大概也可以縮小些範圍了。”
常大興大喜,正要去叫人,易長安卻繼續說了下去:“不過我還有一個猜測,不是推測,現在純屬猜測,就是關於兇手所用的兇器的。”
常大興立即停了腳步,眼巴巴地盯向易長安。
易長安卻轉向陳嶽問道:“鈺山兄,如果用上內功,一片……”易長安食指和拇指伸出,大概比出了一個兩三毫米的厚度,“一片這麼厚的冰,你可以當作暗器射出去取人性命嗎?”
陳嶽眉頭不動地答了:“如果是石片,應該是可以,如果是冰,我沒有試過。”回頭就吩咐雷三娘,“你即刻去跟縣衙那邊傳話,讓他們送些冬天貯的冰過來!”
“不必了。”易長安連忙止住了雷三娘,“請常軍爺準備一個大盆,一隻鐵製小盆,都裝上那邊的井水,鈺山兄陪我去那邊庫房取些東西過來就行。”
常大興立即帶着雷三娘各端了一個裝滿了水的盆過來,有陳嶽陪着,易長安這邊也很快從庫房裡取了一袋子東西出來。
讓盛了大半盆水的鐵製小盆浮在大盆中,然後把手裡提的那袋白色晶體斟酌着倒了一部分進了大盆裡,易長安拍拍手放下手中的袋子,看了看那隻小盆:“時間估計要得久些,不過等等也好。”
雷三娘都快成蚊香眼了,指着被易長安扔下的袋子問常大興:“那是什麼?”
常大興低聲答道:“是硝石。”
“那易……大人這是要做什麼?”
這回常大興答不出來了,老實跟雷三娘說道:“易大人說等着,我們就等着唄,等等看就知道了。”
這一棒子打不出幾個屁來的夯牛!雷三娘不滿地瞪了常大興一眼,本來想問易長安,只是擡眼瞧見陳嶽正拉着易長安說話,神情竟是從未在他們一衆下屬面前顯現過的柔和……
也不是說陳嶽對他們沒有柔和的時候,但是對他們的柔和跟現在這種柔和不同,現在陳嶽臉上的柔和,似乎還帶着一種其他的情緒,彷彿是……那種帶了些哄着意味的小心翼翼?
陳大人……他不會是喜歡易長安這樣的弱?一個雷人的想法突然掠過雷三孃的腦海,嚇得她抖了抖,抱手撫了撫手臂上冒出的一片雞皮疙瘩,努力把那種不純潔的想法壓了下去。
陳大人如此英雄了得、英明神武、英氣勃勃、英俊瀟灑……怎麼可能喜歡的是男人呢?剛纔一定是她看錯了!
雷三娘暗自長吁了一聲,轉頭看向那兩隻盛水的大小盆子,不由“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