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冰冷的手指輕輕觸到了她的臉頰,如萱大驚,慌忙低頭看去,才發現是閔雪晴慢慢睜開了眼睛。
“妹妹,妹妹,你醒了,你醒了?”如萱的聲音裡透着驚喜。
閔雪晴剛纔似乎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茫然的看看四周,此時,天肚泛白,窗戶外邊已經有了光亮,閔雪晴費力的說道:“我是死是活?”
如萱的眼淚又流下來,她緊緊握住閔雪晴的手兒,顫聲回道:“妹妹,你活着,你還活着。”
閔雪晴聽完此話,她點點頭,顫抖說道:“那鷹王怎麼沒有把我殺死,怎麼會放過我?”知道自己沒有死,閔雪晴還是感到少許的納悶。
如萱猶豫片刻,終於才說道:“妹妹,昨個晚上,鷹王最後的那一腳踢在了你肚子之上,孩子,孩子沒了。”
閔雪晴眉頭緊皺,喘息問道:“孩子?”
如萱點點頭:“嗯,是孩子,還是個龍子,可惜沒了,鷹王大笑着離開,後來便未曾來過。”
龍子,龍子,鷹王的龍子,被他自己給殺死了,想想有些悲哀,有些好笑,這也許是他自食惡果吧,閔雪晴恨恨的想着,她臉上竟然費力得擠出一抹微笑。
如萱見此,反倒害怕起來,她慌忙搖搖閔雪晴,帶着哭腔說道:“妹妹,你莫要嚇唬姐姐啊,千萬別想不開啊,你,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姐姐,我無事。”閔雪晴搖搖頭,讓如萱不要再哭,可如萱哪裡能止得住淚水,她哽咽說道:“都是姐姐害了你,若是,若是昨晚我不在這裡,也許妹妹就沒事了,你打我吧,你罵我吧,都是姐姐害了你啊!”
閔雪晴輕輕搖搖頭,她臉上透出迷茫之色,緩緩而道:“這不怨姐姐,若是要怨,也應該算在鷹王的頭上。”聲音至最後,透着冰冷和寒意,如萱盯着這陌生的臉龐,儘管內心有着無數疑惑,但見她體質虛弱,終究沒有問出口,就囑咐她好好休息纔是。
說這幾句話,閔雪晴已經是氣喘吁吁,她此時,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又沉沉睡去,等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夜幕降臨了。
屋裡燃着微弱的燭光,如萱此時正坐在牀榻之前看着閔雪晴,見她醒來,慌忙把熬好的湯藥端了過去,將閔雪晴地身子扶起來,後邊塞了一個厚厚的枕頭,而後將湯藥端至前面,用湯匙一口一口喂她喝下。
此時,心中的仇恨又加重了幾分,不知道鷹王會如何處置自己,但閔雪晴知道,他絕對不合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那最後時刻,不管是死是活,自己都認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閔雪晴將湯藥全部喝下,如萱替她擦了擦嘴角,閔雪晴報以一個微笑,如萱見此,甚感辛酸,她慌忙別過臉去,將悄悄滑落下的淚珠抹去。
這纔回過頭來,問閔雪晴要不要吃些東西,閔雪晴點點頭,如萱頓時高興起來,過了一會,將她親自熬製的粥端到近前,閔雪晴感覺腹中飢餓,全都吃下去,如萱見此,臉上終於歡快起來。
只是身子周身疼痛,尤其是下身,一陣陣痛楚鑽心而來,閔雪晴緊皺眉頭極力忍受着。
如萱知道,閔雪晴還未恢復過來,這就扶着她,又躺了下去,也不說話,就在旁邊默欺看着。
而閔雪晴,喝過了湯藥,又吃了一點飯,身子舒適一些,她又昏昏沉沉得睡去。
閔雪晴就這樣,一直昏昏沉沉躺了三天,一直到三天清晨,她才能顫顫巍巍下牀,如萱大喜,爲她披了一件厚厚的衣服,扶着她到了門口。
冬天真的已經來臨,當更迭的季節定格在冬天的時候,最後一片落葉掙扎着飄蕩在空中,被抽乾了血脈的葉子,猶如一位老人在風中唱着最後的輓歌,然後隨風飄散而去。也許,冬天,是落葉歸根的最後期限。
當生命在一個地方遭遇四面楚歌的時候,不妨試着去走那條預備的後路。閔雪晴想起了這句話,而自己,是否已經是這樣的境地。閔雪睛呼出一口氣,又吸進一口氣,試圖再次感受一下這冬日的清晨……
想到這裡,閔雪晴慢慢吟出: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此去你不要擔心遇不到知己,天下哪個不知道你董庭蘭啊!是的,董大是幸運的,可,自己卻是如此孤獨,在這冬日的清晨,倍顯淒涼……
在這蜀國,自己舉目無親,也許今日,也許明日便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再也看不到這靚麗的景色,再也聽不到鳥兒的鳴叫,今年的雪還未曾見到,閔雪晴喜歡那種白雪皚皚的樣子,打雪杖,或者堆個雪人,那是如此得令人嚮往……
如萱聽到閔雪晴吟誦,細細聽來,卻是如此的合轍押韻,聽這詞句,倒也不顯哀傷,可是閔雪晴的嘴中說出,倒是多了幾分哀怨,尤其是最後那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這本是大氣、很激昂的詩句,此時,從閔雪晴的嘴中吟出,卻多了幾分哀怨和愁思。
好詩好句,卻景不逢時,人到盡處,唉,如萱輕嘆一聲。
如萱此時已經知道,她便是鷹王口中那最恨的人,是破壞他大計的人,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女人,今天三日了,她的生命,又能躲過今日嗎?如萱的心中有了千萬般的愁思和迷茫,她又看了一眼閔雪晴,小巧而精緻的臉龐,即使不施粉黛,卻也是如此的完美絕倫,自己有些自慚形穢,但,真的便是紅顏薄命嗎?
倆人各想着心事,殊不知,那庭院之外,卻將那景、那人盡收眼底,尤其是聽到閔雪晴的吟唱,他心中倒也生出了幾許愁思,他喜歡貌美的女子,更喜歡有才氣的女子,若是兩者兼有,必得自己的寵幸,而納蘭姐妹便是如此。
閔雪晴,幽蘭公主,她生有一副絕世容顏,她的才情在納蘭之上,卻,卻終究不能成爲自己的女人,雖然,他奪去了她的一次,雖然,她以易夢的身份潛伏在自己身邊,雖然,他們也有過無比的歡愉……
但是,女人和天下比,他更喜歡獨霸天下,女人,如衣服,這便是自己在心中的定位。
雖然過去三日,但他心中還是有些隱隱作痛,最重要的,最惋借的,便是那失去的孩子,那是自己的龍子,也許可以傳承皇位的龍子,就這麼被自己親手殺死了,想到這裡,他的心便開始絞痛,人也莫名煩躁起來。
不願再想,他進了庭院,如萱和閔雪晴自然也看到了他,沒有帶任何隨從,他獨自來了。
閔雪晴知道,這一刻終究會來,或早或晚,但此時已經不重要,早些晚些對自己失去了意義,既然要死,還在乎早一天晚一天嗎?
四目相對,眼神中那千萬惆悵,只有二人心中明瞭,如萱趕緊跪拜下去:“臣妾給皇上請安。”鷹王沒有言語,沒有任何動作,他在盯着閔雪晴,而她,也在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有恨,但知道,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鷹王從懷中掏出一顆紅色藥丸,遞到閔雪晴近前,聲音冰冷的說道:“吃下去。”
來了,這一刻終於來了,閔雪晴有些坦然,沒有一絲的驚慌和害怕,只是心中在思量,若是死了,能否再回到現代,能否再看一眼自己的親生父母。
閔雪晴沉靜如水,如萱卻跪爬着撲到鷹王身上,扯着他的袖子哀求着:“求皇上饒命,求皇上饒過妹妹吧,求求您了!”悲慼的聲音響徹在庭院上空,但眼前的男人不爲所動。
都要死了,何必再要別人爲自己苦苦哀求,閔雪晴悽楚一笑:“姐姐,謝謝你,起來罷。”
如萱死命的搖着頭:“不,妹妹,妹妹你千萬別吃,姐姐求皇上饒過你,饒過你。”說着話兒,又在祈求,而鷹王的眼睛,此時卻緩緩閉上。
如萱頓時跌坐在冰冷的臺階之上,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啞着嗓子又喊了出來:“求皇上饒命啊!”說着話兒,她的頭猛然向臺階上磕去,一下又一下,終於,那額頭之上慢慢滲出血來,而她還在哀求着。
閔雪晴動容,顫聲喊道:“姐姐,姐姐……”而鷹王,終於睜開了眼睛,如萱見此,以爲有了希望,她眼中帶着祈求:“皇上,看在妹妹曾經是您的妃子上,看在妹妹曾經,曾經也有過您孩子的份上,就饒過她吧,饒過她吧!”
如萱如此哀求,鷹王依然不動聲色,他盯着閔雪晴,而閔雪晴此時,巳經不需要鷹王的施捨和憐憫,她將那紅色藥丸放在了脣邊,猛然間,頭向後仰去,藥丸順着喉嚨吞嚥而下。
如萱大聲喊道:“妹妹,妹妹……“
閔雪晴悽慘一笑,她知道自己該走了,不應該再留戀,世間的繁華已經不屬於自己,也許,放不下的,應該是那人吧,他的英俊,他的善解人意,他的呵護,他的關愛,遠去了,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