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被攻破了,開玩笑的吧?”
“這種事,誰敢亂說?”
“誰幹的?”
“禺狨王。”
“鎮守妖都的軍隊自己攻破了妖都?”
“哈哈哈哈,沒想到吧?”
“陛下已經一百年沒有臨朝了,聽說,不在宮中。也許是去了別的什麼地方,也許是已經……”
“你是說‘壽元將盡’的那個傳言?”
“噓!這可不能亂說!陛下是永生不死的!再不濟,弄兩個人蔘果或者蟠桃,難道還難嗎?”
“這有什麼不能亂說的?都傳遍了。各族長老,各妖王都要求面見陛下,可是多目丞相就是不肯。嘿,天知道他在背後搞了什麼鬼!說不定,陛下失蹤的事,就是他乾的呢!”
整個軍營亂糟糟的,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一大羣的妖兵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猴子拄着柺杖行走在妖羣中,零零碎碎地聽着。
“現在形勢怎麼樣了?”
“禺狨王攻破了妖都,多目丞相身受重傷,被十武衛救了,收在墨宇皇城裡。禺狨王已經圍困了墨宇皇城。”
“十武衛救他?那不就說明他沒問題嘛?”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才說明他更有問題!十武衛都出手了,陛下都還沒露面,這不更說明陛下真的不在宮中嗎?現在禺狨王的大軍在妖都圍困墨宇皇城呢。”
“別說禺狨王,梟行軍、牛魔軍都傾巢而出了。這事情千真萬確!”
“爲什麼要圍困墨宇皇城,不直接打呢?”
“你以爲十武衛好對付嗎?那可是陛下的親衛,強攻墨宇皇城,說不定比強攻妖都還難呢!梟行軍和牛魔軍都已經到妖都郊外了,要是禺狨王折損太厲害,之後可就……”
一隻黃鼠狼精問道:“這我就不懂了,罪魁禍首是多目丞相,梟行軍和牛魔軍不都是禺狨王的援軍嗎?”
聞言,那答者卻只回復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猴子靜靜地聽着,那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
眼看着四周的氣氛越來越不對,白霜不自覺地挽住了猴子的手。
側過臉,猴子看了白霜一眼,似乎看懂了她的疑惑,輕聲道:“奪位之戰。都是妖王,誰能甘心屈居人下呢?如果陛下真有不測,那接下來的,就是奪位之戰。這種事,戲裡可是演過無數遍的。”
“不是人才那樣嗎?”
注視着前方空無一物的地面,猴子無奈嘆道:“爭起東西來,妖怪只會比人更狠。”
正言語間,一隊妖兵匆匆走來,在牆上帖了一張告示。
頓時,散落各處的妖兵都圍了過去。
只聽那妖兵的小隊長高聲喊道:“即刻起,所有各部立即返回駐地!若無命令,任何人,無論官職大小,一律不準離營!各軍嚴令戒備,任何對不上口令的,不用審問,一律就地處決!”
揚起頭,猴子看到數十隻飛禽妖怪化出本相,從那山頂的宮殿出發朝着四面八方飛散而去。
“這是……”
“獅駝王,也按耐不住了吧……”猴子喃喃自語道。
……
“鵬魔王的梟行軍和牛魔王的牛魔軍都已經到了妖都郊外了,卻按兵不動。無論誰發去信函詢問,都不回覆。對行軍的目的也絕口不提。大軍由部下統領,兩人都沒有出現在陣前。”
“獅駝王的獅駝軍已經戒備,雖然還在駐地,但似乎準備有所動作。蛟魔王的赤龍軍則完全沒反應,就好像不關他們的事一樣。”
“另外,天庭的主力部隊天輔元帥的天河水軍和李天王的南天門鎮守軍都已經傾巢而出了,似乎準備趁着妖都內亂,咬下一口肉來。”
東海,深海之中的一片庭院內,敖聽心靜靜地聽着蟹將的諜報。
許久,她蹙着眉頭輕聲問道:“你剛剛,似乎說少了一位妖王。”
“少了?”那蟹將猶豫了一會,才恍然大悟道:“殿下說的是獼猴王吧?獼猴王本身負責的就是後勤,手下部隊,並非一線部隊,聽說早先還沒開戰,就已經被禺狨王驅逐出妖都地界了。”
“是嗎?”敖聽心不由得哼笑了出來,道:“查查他。這個局,他堂堂一位妖王,怎麼可能什麼都撇乾淨,完全不插手呢。還有……蛟魔王。他也肯定不是省油的燈,不可能毫無動作。”
蟹將將信將疑地蹙起了眉頭,躬身拱手道:“諾!”
……
一隻雄鷹展翅翱翔天際。
那下方,牛魔大軍幾乎將整個地面都鋪成了枯黃的顏色。
無數戰艦凌空飛行。
地平線的另一邊,則是梟行軍青褐色鎧甲匯聚成的洪流,洋洋灑灑一大片的戰艦懸浮在天空中,如同蝗蟲羣一般遮天蔽日。
兩者的正中,是早已經滿目瘡痍的妖都。
滾滾濃煙從地面城邦的建築之間沖天而起,每一個街道的轉角處,都是堆積如山的屍體。
與此同時,禺狨軍已經在城邦的邊緣築起了防禦線,直指兩路大軍。
妖都之中的妖族工匠正在皮鞭下拼命搶修着已經受損嚴重的防禦法陣。
……
“還要多久?”
“很快。”
人蔘果樹下,對話依舊繼續着。
……
“禺狨王已經忍不住想要對墨宇皇城動手了!”一個面容俊俏的隨從拱手道。
清冷的山巔上,獼猴王放空了一般眺望着遠處的山巒,許久,嘴角微微上揚,笑道:“知道了。”
……
“我軍已經一再去函,可是梟行軍和牛魔軍依舊沒有回覆,只是駐守在郊外不動!”
地底深處,禺狨王瞧着前來彙報的妖將冷哼了一聲,道:“沒有回覆,就不用再去函詢問了。還能來幹什麼,不就是來爭妖都的嘛?從今天起,妖都是我的!”
撥開立在身前的妖將,禺狨王穿着厚重的甲冑,在部將的拱衛下咬緊了牙,一步步走過狹長的地底通道。
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
一座巨大的,黑色的地底宮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墨宇皇城!萬年以來,三界萬妖朝拜的墨宇皇城!
此時此刻,大軍已經將墨宇皇城團團圍困了,密密麻麻的,就如同洞穴中爬行的螞蟻大軍一般。
禺狨王的心在劇烈跳動着,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宮殿。
他從未想過的,但此時此刻,卻已經觸手可及。一卷波瀾壯闊的藍圖似乎已經在他的面前展開了。至於這卷藍圖對三界,對妖族究竟是福是禍,從來就不是他想的。
那對面的宮殿,高臺之上,衆妖兵讓開了一條過道,一個身穿銀色鎧甲的身影出現在了禺狨王大軍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
高挑的鼻樑,寬闊的額頭,頭頂上更是長着一支螺旋狀的長角。神色之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這便是帝俊的近侍——十武衛之首的英招了。
禺狨王鼓足了氣嘶吼道:“英招!多目怪欺上瞞下,十惡不赦,如今,已是衆叛親離,還勞煩你,把他送出來交給我!”
聞言,英招扯着嗓子回道:“丞相是否有罪,該是陛下說了算。哪裡輪得到你來說?”
“你是想說陛下還在宮中嗎?”
“陛下在不在宮中,我不需要告訴你。”
“那就是陛下不在咯?”
沒有回答。
環顧着四周,禺狨王高聲呼喊道:“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四周的兵將整齊劃一地應和道。
“陛下不在宮中,那麼,這些年,多目怪所傳聖旨,便全部都是他個人矯擬,只此一條,已是死罪!如此,英招你還不把他交給本王,難不成你也想謀反!”
“交出來!交出來!交出來!”士兵們敲打着兵器不斷吶喊着。
那聲音驚天動地。
然而,對面的英招卻依舊是一臉的冷漠:“末將已經說過了,丞相是否有罪,只有陛下能斷。還有,你現在圍攻墨宇皇城,已經是謀反!”
說到“造反”兩字的時候,英招稍稍加重了語氣。
這話雖然說得平淡,卻已經透過術法傳到了在場的每一個妖兵的耳中,聽得清清楚楚。
“謀反是什麼罪,想必你們都清楚吧?若是現在放下武器,英招還可以替你們求上幾句情。可若執迷不悟……到時候,你們就只能祈求陛下憐憫了!”
一時間,在場的妖兵們都有些動搖了,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一下,倒是禺狨王有些慌了,連忙怒吼道:“別聽他的,陛下根本不在宮中,沒人能論你們的罪!拿下多目怪,本王重重有賞!進攻——!”
不知何時已經被從地面上運下來的巨大弩機一支支從巖壁的通道中伸了出來,下一刻,已經開始了第一輪齊射。
轟鳴聲中,墨宇皇城的外層防禦法陣被激活了,不斷閃爍着白色的光芒,將原本黑漆漆的洞穴照得通亮。
與此同時,禺狨王自己已經抽出雙刀衝了上去。
原本被英招的話語嚇住,已經有所動搖的士兵們一下又全倒了回來,無數的妖兵,妖將騰空而起,朝着法陣衝殺了上去!
新一輪的廝殺開始了。
……
人蔘果樹下,鎮元子輕輕一揚手,一瞬間,那困住大樹根部之人的樹藤全都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地往回縮。
那人的身影,也終究完全顯現了出來。
銀髮,俊俏的臉龐,高挑的身姿,一襲白衣披在肩上,就如同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那神情,平靜得如同能映出天空的湖水一般。
邁開腳步,他一步步前行,直到與鎮元子擦肩而過之時,輕聲道:“有緣再見。”
“怕是無緣了。”鎮元子苦笑着嘆道。
輕輕踮起腳尖,那身軀悄然浮到了空中。下一刻,男子已然化作一道白光,朝着妖都的方向飛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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