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醫院在王主任的病房所在樓層,專門安裝了一臺cmp機。
cmp的全稱是持續被動運動,大部分有康復科的醫院都有安裝,當然,就像是大部分的醫療器械一樣,小醫院安裝一臺虧一臺,大醫院安裝多少都不夠用。
雲醫也是一樣,康復科打了無數次的報告,依舊沒得到新的cmp機,只能給復健病人嚴格排隊,並減時間。實在來不及的,或者效果不好的,就採用人工的方式。
王主任一開始就享受到了康復科副主任級的人工屈膝的待遇,但醫院還是擔心王主任或主任仔不開心,忙忙的聯絡了醫藥公司,直接在特需樓裡安裝了一臺cmp機。
當然,cmp再好,全手工的感覺更好。
所以,王主任也沒用兩天的cmp機,就從伸膝訓練,加做到了股四頭肌的肌力訓練,並練習坐位,每天再選兩個時間段,拄拐步行,以免出現低血壓等方面的問題。
王文康看着老父肉眼可見的好起來,心情亦是大好,慢慢的從看誰都不順眼,變成了看誰都順眼的狀態。
下地的第三天,王文康更是提了滿滿的一袋海蔘,給每位醫護人員都贈送了。
凌然也收到了一小包的海蔘,道謝的同時,順手就遞出了一瓶松子。
王文康下意識的收了松子,轉頭有點懵,然後遲疑的道:“謝謝?”
凌然只是點點頭,就回書桌前,寫自己的論文去了。
他向來有做記錄的好習慣,加上病歷完善,100多例膝關節鏡手術做下來,實驗數據算得上充足了,只要找好方向並撰寫就行了。
正常的主任或副主任醫師,每年或每兩年寫一篇水平較高的臨牀論文,能收集到的病例也就是這麼多——他們是不可能將大部分時間用於做一種中小型手術的。
凌然屬於做手術很多的年輕醫生,算是一種另類的優勢了。
坐在筆記本電腦前,凌然很快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王文康詫異的看看老爹,再看看廉醫生,道:“我怎麼有點不明白?”
“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一天到晚呼朋喚友的嗎?”王主任哼哼兩聲,先批了兒子,再道:“凌醫生是個搞技術的,不懂你們這些人的彎彎繞繞的,要不是這麼純粹,他能這麼年輕就長一身的本事嗎?”
“我是說松子……”王文康莫名其妙的被罵了一通,乾脆順着老爹的話,道:“不是你說的,世事洞明皆學問?現在就開始講純粹了?”
“你洞明瞭嗎?”王主任反問。
王文康愣了愣,幾秒鐘後,緩緩道:“我感覺,我如果回答洞明瞭,肯定要被您說,說洞明的都是不洞明的之類的話。”
王主任點頭。
“但我要是否定自己,那也不合適吧。”
王主任點頭。
王文康一臉無奈,只能自己把話給嚥了。
廉醫生不好看領導的笑話啊,大腦拼命思考,想找個合適的理由來岔開話題,他內心唱着“割雞割雞”,心中一動,轉頭向凌然,道:“凌醫生,王主任最近恢復的挺好的,是不是可以拍張核磁共振,看看效果?”
“可以。”凌然沒什麼意見。
廉醫生鬆了一口氣,忙對王文康道:“凌醫生讀核磁共振是出了名的,我之前還看影像科的大夫,有來問凌醫生核磁共振片的,咱們拍張片看看情況,就知道膝蓋恢復的怎麼樣了,是吧,凌醫生?”
“恩,目前來看,膝關節恢復情況正常,但不放心可以拍片。”凌然是出門要至少檢查兩遍書的人,自然不反對患者拍片。
王文康又問:“拍核磁共振有沒有副作用?沒有輻射吧。”
“核磁共振沒有輻射。”凌然想了幾秒鐘,又道:“主要副作用是貴。”
王文康不由的笑了出來:“這個副作用我們可以承受。”
“是你承受嗎?是醫保承擔的。”王主任又哼哼兩聲,卻也沒有拒絕,而是主動扶着柺杖,站了起來。
17歲的小孫女連忙推了輪椅過來,又給爺爺的腿上蓋了一隻有可愛的花貓的圖案的毯子,才笑道:“爺爺,我推你去拍片啊。”
“你是又借爺爺的名義逃課吧。”王主任哈哈的笑了起來。
“哪裡有……”王卉小心的看了一眼老爹。
王文康吹鬍子瞪眼的,沒有說出來。
王主任瞥他一眼,笑呵呵的對小孫女道:“你別理他,到醫院來,未必不是學習,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不必悶頭在學校讀書的。”
“爺爺你說的對。”王卉樂壞了,推着輪椅就走。
王文康在後面越想越不對:“敢情就我工作是不洞明,不純粹啊。”
“那你洞明嗎?”王主任反問。
“你剛不是問過了?”
“那你答得出嗎?”王主任繼續問。
王文康瞬間陷入了哲學的反思中。
……
王主任去拍了核磁共振片回來。
凌然直接在電腦上打開原片,細細的閱讀。
他現在也沒有手術要做,看片反而算是娛樂項目了。
凌然因此多讀了幾分鐘,再道:“信號均勻,恢復的很好了。”
“那就是好了?”王文康問。
“還需要觀察幾天,但目前來看,半月板成形術是成功了。”凌然儘可能的準確回答。
王文康不由的高看了凌然一眼,相比於醫生常見的莫能兩可的語式,凌然要顯的直接太多。
王文康心情大好,又覺得凌然的語氣誠懇,特意再道:“多謝凌醫生了。”
“不客氣。”凌然對家屬的態度向來淡然。
凌然越是如此,王文康心裡越是過意不去,過了會兒,王文康乾脆拿起電話,打給了雲醫的院長,格外的表揚了凌然。
電話打完了,王文康的心情也就舒暢了下來。
欠人情的感覺,是他這種人最不願意感受的。
再回到房間,王文康的臉上重新掛起笑容,叫過廉醫生,小聲吩咐道:“這邊要是沒有別的什麼事了,我就準備回去了,我爸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您放心吧。”廉醫生一口答應下來,他本來就是王主任的保健醫生。
安排好了醫生,王文康又叫過了女兒王卉,叫她的小名,道:“媛媛這次表現的不錯,爸爸接下來要去工作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松子呀。”王卉遞了些給父親。
“巴西松子啊。”王文康望着手裡的細長型的松子,陷入了沉思。
“爸爸?”
“哦……突然想起來,我應該還有幾天的假期,不着急,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