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韻的話林晚晚沒有聽進去多少,最後也不知道怎麼離開那裡,怎麼回到了宋豔雅的別墅。
她躺在房間的大牀上,盯着高高的房頂上雕刻的精緻圖案,察覺到心裡的一顆剛剛冒出的綠芽,就在今天某一刻被踐踏而漸漸枯萎。
自己早該明白的,她跟顧凱之間實在差距太大……
只是,既然有了秦韻這個待定的未婚妻,宋豔雅又爲什麼不斷讓顧凱相親?
或者宋豔雅這樣做,是變相的讓顧凱認識更多的富家小姐,從中作出比較,而最終選擇年輕漂亮的秦韻?
林晚晚覺得太陽穴鈍鈍地疼,估計昨晚沒睡好,實在是累了。
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三點的飛機,想來她是不能睡午覺了。
認命地起身到浴室又衝了熱水,林晚晚從行李箱再翻出一件淺藍色的長袖連衣裙,在梳妝鏡前補了妝,時針已經指向了兩點。
飛快地收拾好,她拖着拉桿箱出來,宋豔雅已經在樓下的客廳等着自己了。
上了車後座,宋豔雅似是有點疲倦地閉目養神。
林晚晚一肚子的疑惑,在看見她不願多作交談的姿態,只能將問題吞入肚子裡。
或許跟秦韻說的一樣,顧凱執意要跟她結婚,對於顧家來說,也是一次無所謂的縱容。
他們兩人不一定能堅持到三年後,到時顧凱跟她離婚,再娶身份地位都與他匹配的秦韻爲妻。
實在是皆大歡喜……
對顧凱來說,這段婚姻是一次任性的嘗試,也可能是爲以後的婚姻做準備。
這些,林晚晚卻是無從得知,卻也不願去深究。
宋豔雅帶她來這裡,恐怕也是讓自己認清一些事,不要再做無謂的奢望……
不得不說,宋豔雅是對的。林晚晚一驚失去得太多了,餘下的便是她的一顆心和一點可笑的自尊心。
她不敢想象,如果連這些都丟了,自己還剩下什麼?
下飛機的時候,已經將近六點。
機場外天色灰濛濛的,下着微微細雨,氣溫驟然下降了不少。
林晚晚穿着過膝的長裙,感覺到冷風從裙底鑽進來,腿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行李箱裡沒有保暖的衣服,她抱着胳膊硬着頭皮走出機場大廳,卻見顧凱迎面走過來。
見林晚晚凍得白了臉,急忙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披上她的肩頭。
帶着體溫的衣服讓她暖和了不少,林晚晚低聲道了謝,只是經過這兩天,卻已經不知怎麼面對顧凱。
兩人面對面地站着,沉默不語,氣氛驟然變得十分生疏。
顧凱跟宋豔雅打了聲招呼,伸手幫她拉着箱子往外走:“我匆忙趕過來,也忘記給你帶身厚衣服。車裡暖和,我們趕緊過去吧。”
顧家派了一輛車來接機,顧凱怕林晚晚凍着,兩人跟宋豔雅隔着車窗匆匆道別後,便牽着她就塞進了他的車後座。
“在蘇州還順利嗎?”顧凱發動車子,等上了機場高速,扭頭問道。
“還好,”林晚晚含糊地應了一句,又低着頭不做聲,把西裝外套裹着雙腳,感覺暖和了很多。
顧凱看出她的反常,顯然兩人之前稍微變得輕鬆和諧的關係又回到了最初,微不可見地在林晚晚看不到的角落皺了皺眉頭。
這兩天在蘇州發生了什麼事,顧凱沒有刻意關注。畢竟有宋豔雅在,他不覺得會有人敢爲難林晚晚。
只是現在,他不得不去弄清楚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一路上林晚晚沒有開口的意思,顧凱見她一臉疲倦,也沒有再出聲。兩人相對無言,一直持續到公寓樓下。
顧凱正從後尾箱取出行李箱,突然聽見後座一聲低呼,急忙走過去一看。
林晚晚正一手掩着右眼,踉蹌着站在車門旁邊。
“怎麼了,撞到了?”顧凱扶着她,俯身關切地問。
她一直神思恍惚,心不在焉地打開車門,就一頭撞上玻璃窗。
林晚晚連忙擺手,稍稍挪後一步,不着痕跡地避開了他要伸過來扶住自己的手臂。
“真的沒事?”關上車門,也不理會她的拒絕,顧凱一手摟着林晚晚的肩膀,一手拉着行李箱就走向電梯:“這裡太暗,我們上樓再說。”
被他半推半就地進了屋,顧凱一打開客廳的燈,刺目的光線讓林晚晚的眼睛更加刺痛。
因爲要試穿婚紗,她早早就配了隱形眼鏡。
剛纔不留神撞上車窗,右眼的隱形眼鏡歪了,疼得林晚晚的眼睛不停落淚,這才只好用手掌捂住,免得顧凱看出來。
現在被燈光這麼一照,眼淚流得更兇了。
林晚晚撇過臉,匆忙轉身就要上樓,顧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是將她扳過身。
明亮的燈光下,顧凱一眼就瞥見她臉頰上的淚光,不由一怔。
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林晚晚的臉頰,他擔心道:“這兩天受委屈了,還是媽爲難你了?”
“……沒有,”林晚晚被迫仰起臉,淚水轉眼就打溼了他的掌心。因爲流淚的關係,她說話帶着鼻音,聽起來更楚楚可憐。
“那怎麼哭了,還哭得停不下來?”顧凱的掌心一片溼漉漉的,溫熱的淚水有種滾燙的錯覺。他輕輕將林晚晚攬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呢喃:“臉上漂亮的妝也花了,就跟小花貓似的。”
溫柔地拍拍她的後背,顧凱安撫道:“好了,再哭這眼睛明天就要腫得不能見人了。鄭源看見了,還以爲我在家欺負你。”
林晚晚的臉頰貼着他的頸側,感覺到顧凱輕柔拍打自己,耳邊聽見那笑着哄她的柔和聲線。
這樣的溫柔,就像他們是熱戀中的情人,那麼自然,那麼溫馨,讓人沉溺其中不願自拔。
右眼已經沒那麼疼了,只是林晚晚的眼淚卻停不下來,浸溼了顧凱的肩頭。
這兩天心裡頭的苦悶,在這一刻洶涌而至,彷彿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顧凱對她的溫柔,或許是真的,可惜無法持續太久,最終也會轉移到那位真正的“顧太太”身上……
林晚晚推開他,伸手揉了揉右眼:“沒有什麼委屈,只是隱形眼鏡歪了,眼睛很疼。流眼淚是生理反應,我也控制不了。”
顧凱抓住她的手,搖頭道:“別揉了,趕緊把隱形眼鏡取出來,別傷了眼睛。”
想起他剛纔的擔心,不禁有些好笑:“晚晚突然哭得稀里嘩啦,嚇了我一跳。不過,沒事就好。”
顧凱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歉意地笑笑,林晚晚趁機快步上了樓,隱約聽到顧凱斷斷續續的聲音:“媽?我們剛剛到家……嗯,知道了……好……”
不知道宋豔雅跟他說什麼,林晚晚總覺得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她特意打電話來,肯定跟自己脫不開關係。
等她去掉隱形眼鏡,換上有框眼鏡下樓時,看見的就是顧凱拿着幾張紙,面上一副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林晚晚坐在他對面的沙發,好奇地望了那幾張紙一眼。
顧凱遞給她,笑了:“這是媽剛剛特意傳真過來,交代要給你的。”
“是什麼?”狐疑地接過這幾頁紙,林晚晚滿臉不解。
“菜譜,估計是十全大補湯之類的。”顧凱隨手翻了翻,各種湯水的材料和用法寫得一清二楚,應該是宋豔雅平日不傳人的飲食秘方。
林晚晚愣了:“媽怎麼突然送我菜譜,要給你補身嗎?”
顧凱無語:“這些給我喝,不但晚上睡不着,估計還得上火流鼻血。”
“晚晚太瘦,試穿的婚紗已經是最小號,再改就不好看了。媽的意思是,讓你這幾天喝這些補身順便增肥。”
紙上寫的高級又昂貴的補品材料,看得林晚晚眼花繚亂。當新娘之前只聽說減肥和節食,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要增肥的……
顧凱的視線在她的腰圍上轉了一圈,嘆道:“媽是打算讓你在半個月內增加三到四公斤,腰圍從二十一長到二十二碼……似乎很有難度。”
林晚晚這幾年來東奔西走,忙忙碌碌,體重直線下降。
就算是四年前爸媽還在世的時候,相同的身高,她最重也沒達到宋豔雅的指標。
她皺着臉,可憐兮兮地問:“雖然不太可能,我儘量努力……後面這些是什麼?”
林晚晚隨手翻到最後一頁紙,寫着一行詳細的地址,一臉莫名地看向他。
顧凱同情地望着她,介紹道:“媽幫你預約了她平常去的那間美容院,做臉部、頭髮,還有全身護理。這是具體地址,媽已經聯繫好,你明天就可以直接過去了。”
想起昨天化妝師和髮型師古怪的臉色,林晚晚終於明白他們是對她從頭到腳都不滿意。
只是一個簡單的婚禮就如此講究,她除了順從和嘆氣,已經不知道再說什麼了:“那我明天下班後就過去……”
“不,你下午最遲三點就打車去。”顧凱想到唯一一次陪宋豔雅去這間美容院,忍不住嘆氣:“要不然,你恐怕要半夜十二點之後才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