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腦海中閃過顧凱與秦韻在餐廳相談盡歡的情景,不由皺起了眉頭。
顧凱最近已經越來越能左右她的情緒,這對林晚晚來說並非是好事。
她甩甩頭排除雜念,繼續認真地完成唐駿交代的工作。
午休的時候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沒想到會是秦韻,邀請林晚晚一起去做SPA。
林晚晚原本想要拒絕,只是秦韻一說完,報上時間後飛快地掛斷了電話,沒有留給她反悔的機會。
無奈地放下手機,林晚晚輕聲嘆了口氣。
秦韻跟顧凱果然是同一類人,連這樣的強勢都這般相似……
兩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小牀上,接受着按摩師的服務。
秦韻一改之前活潑健談,神色懨懨的,偶爾開口,也是有氣無力的樣子。
林晚晚對着她,心裡有些芥蒂,卻也不至於討厭。
看她這樣,林晚晚擔心地問道:“秦韻,你這是怎麼了?”
秦韻轉過身,皺了皺鼻子,嘟嚷道:“我想要去‘鳴威’實習,可是顧哥哥拒絕了。”
林晚晚一愣:“小秦怎麼突然想到‘鳴威’實習?”
“我學得是平面設計,原本就打算進廣告界。像‘鳴威’這樣的廣告巨頭,是實習最好的選擇。”秦韻搖頭晃腦地說着,朝她眨巴着眼,狡黠地笑道:“媽媽說要當賢內助,就得清楚顧哥哥的工作內容。而且在同一間公司,見面的次數也比較多。”
說到這裡,她沮喪地耷拉着腦袋:“可惜顧哥哥不同意,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林晚晚不知道怎麼安慰秦韻,該說顧凱太不體貼,讓她進“鳴威”實習這樣的小事也不願意幫忙;還是市內有名的廣告公司很多,不必要執着於“鳴威”?
只是對於顧凱的拒絕,林晚晚在內心深處倒是贊同的。
秦韻始終是秦家的獨生女,實習的職位如果太低,不免不給秦家面子。可是如果安排位置太高,又會讓她接觸到“鳴威”的內部……
這對於一間公司來說,卻是大忌。
如此一來,倒不如一開始就拒絕秦韻,避免之後不必要的麻煩。
林晚晚瞭解顧凱是個公私分明的人,這纔會婉拒了秦韻。要不是有這樣的顧忌,恐怕早就讓她進公司了……
“秦韻今天去找你了?”晚上兩人在家裡吃飯的時候,顧凱突然問起。
林晚晚點頭:“一起去美容院做SPA,她很想進‘鳴威’實習。”
顧凱筷子一頓,笑笑道:“這是秦韻自己的意思,還是她爸媽的意思?”
“這……我就不清楚了,”林晚晚一怔,想到其中的厲害,不由皺了皺眉。
“秦家跟顧家的合作不是挺好的,應該不至於讓秦韻進‘鳴威’當間諜吧?”
秦韻從小在那樣的大家庭裡成長,思想不可能太簡單,林晚晚卻不覺得她會做出危害顧凱的事來。
“不管秦韻爲什麼想到‘鳴威’來,公司也沒有空缺的職位可以提供給她。”顧凱眼神微沉,淡淡道:“晚晚沒必要跟她深入交往,以後你們少見面。”
對他類似於上司向下屬講述命令的語氣,令林晚晚聽得十分不舒服。
他們雖然是法律上的夫妻關係,卻是因爲協議而成,沒必要干擾彼此之間的人際交往。
顧凱這麼一說,不免對她干涉得太多了。
林晚晚的不滿只是略略皺了一下眉頭,並沒有說出口。
顧凱那麼避諱秦韻跟她的來往,難道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兩人的事?
林晚晚原本不明白顧凱的作爲,一方面跟她秘密結婚,一方面卻跟秦韻私下交往。
秦韻跟他也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顧凱卻選擇跟自己結婚。
或許顧凱是想要一個安分的妻子留在家裡,卻能在外面肆無忌憚地跟別的女人往來?
林晚晚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了開去。
不管顧凱怎麼想,只要她按照約定安然地度過三年就足夠了……
“昨天晚上你怎麼突然去喝酒了,心情不好麼?”顧凱放下碗筷,視線直直地睇着她。
林晚晚搖頭:“跟朋友吃飯,沒想到喝了一杯雞尾酒就醉了。”
顧凱抿緊脣,朋友,宋晨麼?
“以後別在外面喝酒了,屋內的吧檯就有不少好酒,想喝就在家裡喝。”
林晚晚心裡不快,顧凱面無表情就像在責怪自己昨晚給他添了麻煩。
她撇開臉,悶聲道:“下次我會注意的……”
“沒有下次,”顧凱冷聲打斷她,跟別的男人出去喝醉酒還想有第二次?
林晚晚對上他的目光,想到那張等於是嚴茂蘭救命符的協議,終究將怒氣壓了下去,喃喃道:“我知道了,保證絕不會有下次,可以了嗎?”
她這樣不情不願的回答,在顧凱聽來就像是敷衍。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覆上了林晚晚的手背:“我只是擔心你……”
她低下頭,含糊地應了一聲。
即便有名無實,自己終歸是顧家的媳婦,如果昨晚的事傳到宋豔雅的耳邊,想必是傷風敗俗的舉動。
顧凱擔心,也是應該的。
林晚晚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躡手躡腳地來到鋼琴室,坐在了那架斯坦福鋼琴跟前。
光滑的黑白鍵盤,泛着涼意的琴身,都是她心底最爲熟悉的。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林晚晚總會獨自一人彈琴。偶爾還會彈奏整整一晚上,直到天亮時才停下,雙手痠痛而被嚴茂蘭狠狠訓了一頓。
那時候她耷拉着腦袋,又困又餓地聽着媽媽訓斥的情景似乎就在昨日。可惜睜開眼,四年匆匆而過,一切都改變了。
林晚晚看着自己的右手,終究是將左手放在琴鍵上,漫無目的地彈奏着簡單的伴奏曲。
左手的靈活性已經大不如前,不過彈了一陣,指尖已經傳來絲絲疼痛。
她停下手,站了起來。
林晚晚看着窗外的月色,嘴邊噙着一抹自嘲。
她總是奢望,有一天睜開眼,自己的雙手又能再次彈奏最喜愛的音樂,重新回到那個熟悉的舞臺。
可是每一次醒來,迴歸現實,林晚晚卻更加失望……
沒有再看身邊的三角琴,她沮喪地離開了鋼琴室。
對面是顧凱的臥室,林晚晚從未踏足過。
房門半開,微弱的燈光照射出來,她微微一愣:這麼晚了,顧凱難道還沒睡?
猶豫地推開門,顧凱側躺在牀上,閉着眼似乎睡着了。
林晚晚走進房間正要幫他關掉牀頭燈,發現顧凱臉色發白,額頭滿是溼汗。皺着眉頭,睡得很不安穩。
她伸手觸及顧凱的額頭,很燙手。
去樓下找了急救箱,從裡面拿出體溫器和退燒藥,林晚晚端着一杯溫水又上了樓。
電子體溫計在顧凱耳邊一測,三十九度八,是高燒。
她緊張地將顧凱慢慢扶起,靠在自己的肩頭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發燒了,要吃藥。”
雖然不知道顧凱這會還有沒意識,只是以前生病的時候,嚴茂蘭也會這麼對她說。
林晚晚在迷迷糊糊中,都會聽從媽媽的吩咐。
藥片塞入顧凱的口中,又灌了一大口的溫水,他總算還懂得自己吞嚥下去。
解開顧凱襯衫領口的鈕釦,讓他舒服一些。
林晚晚又吃力地扶着他躺下,誰知顧凱手臂一伸,摟着她就倒在了牀上。
可能是她的體溫比較低,涼涼的讓他抱得很舒服。
顧凱在她的頸側蹭了蹭,便一動不動地壓住了林晚晚。
被他壓在身下根本動不了,林晚晚只能瞪大眼苦笑。
好在下半夜的時候,顧凱的高燒慢慢退了,人也放鬆下來,林晚晚才能從他的臂彎裡掙脫開去。
用毛巾替他擦了汗,林晚晚擔心顧凱的高燒反覆,坐在牀邊不敢回房。
顧凱清醒時,沒有聞到預料中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心裡略略詫異。
他的身體向來很好,很少生病,只是一病就來勢洶洶,高燒昏迷。
顧信恆總有做不完的工作,宋豔雅總有去不完的應酬,顧凱病的時候一般都由保姆和司機送去醫院的高級病房。
雖然有家庭醫生,可是醫院的醫療設備更齊全。
睜開眼,病房內總是冷冷清清的。保姆準點給他送飯就離開,顧信恆會抽空打電話向醫生問自己的狀況,宋豔雅來醫院看他也只停留一會。
顧凱其實想要伸手留住宋豔雅,對她說陪一陪自己,可惜最後始終沒有說出口……
因爲他明白,宋豔雅有很多事要忙,交際圈很廣,還得陪着顧信恆參與各式各樣的晚宴和飯局。
顧凱睜開眼,習慣性地一瞥,登時愣住了。
牀邊的林晚晚歪着身子,腦袋一點一點的,睡得很沉。
右手還抓着溼毛巾,左手卻是握着自己的手……
手心有點溼汗,卻很溫暖。
顧凱伸手想讓林晚晚躺下,睡得舒服一些。只是剛碰上她的手臂,她就下意識地伸出右手迷迷糊糊地擦了擦他的額頭,睏倦的雙眼睜開一條細縫。
林晚晚摸到牀頭櫃上的體溫器,三六點五,已經完全退燒了。
她鬆了口氣,一夜未睡,腦子混沌得像是一團漿糊。
後知後覺地對上顧凱黑沉的雙眼,林晚晚一個激靈清醒了,勉強笑道:“……你醒了?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麼?”
顧凱搖頭,拉住了她:“來睡一會,今天別去上班了。”
見他拽着自己就要躺在這牀上,林晚晚急忙掙脫:“你燒了一晚上該渴了,我這就下樓給你倒杯水。”
她慌慌張張地就要踏出房間,聽見身後傳來顧凱的聲音:“謝謝。”
林晚晚轉過頭,望見他臉上滿滿的認真,真誠的眼神,輕輕點頭。
一碗冒着熱氣的小米稀粥,一碟涼菜放在牀上的小桌。
顧凱遲疑地用筷子夾了一塊切成小片的白菜,微微的酸意在味蕾上打轉,讓原本沒胃口的他稍稍有了食慾。
低頭喝了口白粥,他擡頭望向牀邊捧着一本雜誌隨意翻看的林晚晚。
窗簾半開,陽光投射在她身後,灑下了一層金黃的光暈。
整個人透着一股柔和和溫暖……
秀麗的側面,耳邊的黑髮隨意挽在耳後,雙眼專注地盯着膝頭上的雜誌,微垂的眼眸,長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眼神。
兩人並沒有多作交談,顧凱進食時勺子碰到瓷碗的輕微響聲不時響起。和緩的輕風自窗外吹進,掀起薄薄的紗簾。
寧靜,怡人,舒適。
顧凱自從進公司後時刻忙碌,已經很少有這樣輕鬆的時候。
許是他落在身上的目光過於熾熱,林晚晚眼神一閃,擡頭看向顧凱:“還要再來一碗粥嗎?”
“好,”顧凱將手邊的瓷碗遞過去,又道:“涼菜還有嗎?”
“當然,”這白菜不過是切碎了放在碟上,再倒點陳醋而已,只是幾分鐘的事,做起來相當簡單。而且病人的胃口通常不太好,涼菜有助於刺激食慾。
冰箱裡的菜不多,林晚晚沒敢離開,將就着弄了這碟涼菜,還怕顧凱吃不慣。
沒想到,他倒是挺喜歡的。
林晚晚在廚房盛粥,想到顧凱剛纔臉上意猶未盡的表情,脣邊緩緩流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