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這張照片沒有經過任何的加工和合成的痕跡。而且據我所知,應該是從一段錄影中截出來的,纔會導致照片的清晰度大打折扣。”
這是莫妍介紹的師兄,是一位電腦高手。
林晚晚在宋晨離開後,還是打開了牛皮袋,將裡面的照片和文件一一看了。
不管宋晨說的是否爲事實,首先這些材料的真僞就必須認證。
沒想到照片是真的,而唐季和顧家的關係也很快得到證實。
林晚晚單手拿着袋子,道謝離開後站在街道上,忽然有種茫然的感覺。
宋晨沒必要說謊,爲了離間她和顧凱的關係這樣抹黑宋家。
只是他那天說得那番話,即使證據確鑿,總讓人難以信服。
的確如他所說,這些年來宋家在音樂界的地位一落千丈。可是以顧家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她參加不了比賽並非難事,沒必要用這樣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
林晚晚雖然只見過顧信恆兩三次,也看出他個性謹慎沉穩,不像是會激進冒險的人……
尤其是顧凱曾說,宋豔雅爲了顧信恆跟家裡斷絕關係,顧信恆卻沒有作出太大的讓步。
宋豔雅爲此吃了不少苦,才慢慢適應了在顧家的生活,卻至今過得不太如意。
如果真是這樣,顧信恆又怎麼會爲宋豔雅將顧家拋開,孤注一擲?
“去永安廣場。”
林晚晚坐進出租車時,只覺頭疼欲裂。
宋晨說的不會是假,顧凱沒有說謊的必要,那麼這番說辭究竟誰是誰非?
這事撲朔迷離,令她有種被繞暈的感覺……
永安廣場的噴水池邊上坐了很多人,有依偎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情侶,有附近的老人帶着孩子玩耍,有推着嬰兒車的父母停下歇息。
林晚晚徑直坐在一個拿着公文袋的中年白領身邊,將手上拎着的黑色袋子放下。他似乎在等人,西裝筆挺,偶爾拿出手帕擦着臉上的汗。
把黑色袋子塞進公文袋,又從中拿出一個文件夾,放在邊上,白領很快就走了。
彷彿他只是要去談生意,在中途停下來休息一會而已。
林晚晚拾起文件袋,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
沒有立刻回醫院,她在臨近的KTV要了一間迷你包廂,並謝絕打擾。
四年前的意外後一片混亂,林晚晚在醫院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治療身上的傷,等情緒穩定下來,案子已經開始審理。
對方有一流的辯護律師,她家破人亡,急需一大筆的錢來填補醫藥費。就算想上訴,也是有心無力。
舅舅和舅媽也勸她放棄,還不如要上一筆錢。
有句話,舅舅是對的。沒有這筆錢,她連嚴茂蘭都得失去……
當事人意外的沉默,法院很快就作出判決。
爸的死,媽成了植物人,她的重傷,只換來唐季的五年有期徒刑。
林晚晚不忿,可是自己又能如何?
現在被宋晨一提,這件事忽然變得複雜了。
如果他說得真的是事實,即使沒有辦法用法律的手段將兇手繩之以法,林晚晚都絕不會讓那人好過!
飛快地打開了文件夾,她手心全是汗,不緊張是假的。
粗略看了看裡面的幾頁紙,林晚晚卻很失望。
畢竟時隔四年,能讓人調查出來的事情少之又少。
內容跟宋晨說得無異,甚至更少一些。
只是有一點,林晚晚很在意。
那便是宋家的當家,也就是宋豔雅的父親在四年前病逝。重病入院的時間,正是肖邦決賽前後。
合上文件夾,聯想到宋晨的話。
宋豔雅即使跟家裡斷絕關係,還是十分關注宋家的事。父親重病,宋家漸漸一蹶不振,她會不會爲了讓父親心安便鋌而走險?
林晚晚覺得自己的心被宋晨攪亂了,雖然動機牽強,只是證據全部擺在面前,確實讓人很難不去懷疑。
不過也能看出,宋晨對她賽前出車禍的事還耿耿於懷,這纔會花費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來調查這件事,不惜大義滅親。
回家後,林晚晚將文件隨意放在牀頭櫃的抽屜裡。
顧凱注重個人私隱,從不會私自進她的房間亂翻東西,她並不擔心將調查報告放在這裡會被他發現。
在腦海中重新梳理了這兩天的事,以及今天得到的資料,林晚晚忍不住苦笑。
她似乎下意識地尋找證據來維護顧家的清白,抗拒接受宋晨所謂的事實。
或許,在林晚晚的內心深處,更不願意看到自己跟顧凱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明明,她已經下定決心,就這樣跟他白頭到老……
石膏拆除,林晚晚的活動方便了很多,也不用再繼續住院。只需要在每個星期到醫院複查,每隔一天到到專門的治療室做復建。
調查沒有任何進展,她心裡焦躁不安,連嚴茂蘭也察覺到了,面上擔心又疑惑,輕拍着她的手背。
林晚晚一窒,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忘記了,這件事最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嚴茂蘭。
媽醒來後心事重重,雖然已經能吃流食,身體卻一直消瘦。醫生私下裡曾提醒過林晚晚,嚴茂蘭消極配合,對她的復原有很大的影響。
林晚晚又何曾不知道,很多時候都能看到嚴茂蘭怔怔地盯着窗外,表情哀傷悲切。
她始終很自責,那天在駕駛座上的自己,如果不是習慣性地打了方向盤,那麼當時死的人絕不會是在副駕駛座的爸。
不管兩人的感情有多好,終究沒能抵消掉自己的求生欲,以及潛意識的習慣……
“媽,別擔心,我就是有點事沒想通。”林晚晚握着嚴茂蘭的手腕,纖瘦得讓人心疼。
她勉強笑笑,表情卻比哭還難看:“媽別想太多了,你還有我,不是麼?”
嚴茂蘭看着自己的獨生女,彷彿在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想到她當初的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笑容,就忍不住心酸。
光回想着跟丈夫十多年來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卻忘記她的女兒在自己昏迷的四年,堅持得多麼不容易。
林晚晚把有着他們一家三口美好回憶的房子賣掉了,以往比賽的獎金填了進來,甚至是當年肇事者賠償的一筆錢,她沒有在自己身邊留下一分一毫,甚至於在這幾年到處奔波,省吃儉用,讓嚴茂蘭能用好一點的藥,照顧得更好……
想到這裡,嚴茂蘭眼角淚光閃動,朝林晚晚輕輕點頭。
逝者已逝,她失去了丈夫,卻還有面前這個乖巧孝順的女兒。
爲了林晚晚,自己怎麼能就這樣消極下去?
嚴茂蘭把注意力放在林晚晚身上,終於重新振作起來。
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開始轉變了心態。不再躺着發呆,胡思亂想,而是讓章姨給她讀讀報,偶爾聽幾首令人放鬆的輕音樂。
嚴茂蘭這樣的改變,林晚晚是樂於見到的。
之前她曾一心想要查出真相,想要報仇,可是之後呢?
報仇必須要付出代價,如果連她也失去了,嚴茂蘭沒有了依靠,會不會因此而崩潰?
林晚晚不敢冒險,也不願冒險。
她沒有再打開抽屜,更沒有再碰那個文件夾。
她以爲,日子會就這樣過下去。
嚴茂蘭會慢慢好起來,自己的復建順利,能再度彈鋼琴,然後繼續喜歡的音樂,能和顧凱好好的生活。
可惜,意外總是令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