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大家還在彼此交談,可過了一會兒所有人都在沉默,他們被現場看到的情景震驚了,前方的道路如同波浪一般起伏,兩旁護欄被擰成了麻花一樣的形狀。
不遠處的道路中心出現了一道大裂口,宛如一道扭曲的疤痕,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那道裂口還在往外噴砂冒水。
王文翔提醒大家小心繞行,經過裂口的時候,地面突然震動了一下,餘震來了,傳染病院的護士張麗立足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頭腦一陣眩暈,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把她向裂縫推去。
張麗因爲恐懼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關鍵時刻許純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王文翔大聲道:“都趴下,千萬不要亂跑。”
戶外遭遇地震,一般來說就近選擇開闊地,立即蹲下或趴下,以免摔倒,不要亂跑,避開人多的地方,這些要點王文翔在途中已經交代過了。
這次餘震讓所有人開始迅速認清了現實,這次的救援任務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艱難得多。
餘震過去,確認所有隊員沒有受傷,這才繼續趕路。
張麗回頭看了一眼仍在噴砂冒水的裂縫,仍然心有餘悸,剛纔如果不是許純良及時一把將她拉住,恐怕她就掉到裡面去了。
走在她身後的許純良道:“放心吧,有我在你們都不會有任何危險。”
秦國良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頭,這小子真會找存在感,我纔是隊長好嘛。
王曉峰大聲道:“爲許隊鼓掌!”
所有人配合地鼓起掌來。
許純良笑道:“別這麼誇張,等大家完成任務回東州,我請吃飯。”他的話又引來一片掌聲,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拒絕善意的吃請。
許純良盼望已久的信息終於來了,蘇晴目前在浮山鎮,報道當地的損毀情況,她和報道組的同事在一起,目前沒有任何危險,許純良暗自鬆了口氣。
沒多久蘇晴打來了電話,剛接通說了一句話,就因爲信號不好中斷了,再打過去就是無法接通。
雨沒有減小的跡象,原本三公里的距離在大家的心中變得有些漫長,途中看到不少停在路邊的汽車,一輛載貨重卡發生了側翻事故,司機被卡在了裡面,一支救援小隊正在現場營救。
秦國良主動過去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助,對方小隊表示不用,他們的隊伍已經配備了急救人員,目前車內司機狀況良好。
隨着向災區的不斷深入,他們看到越來越多的災情,越來越多受傷的人們,幾乎每個人都需要幫助,可他們卻不能停留,集合點已經建成了臨時醫院,他們會在那裡進行重新分配。
災情比他們想象中更加嚴重,途徑村落的時候,看到村落的房屋大都坍塌,有救援隊在廢墟上展開救援搜索,因爲這場天災而無家可歸的人們充滿了絕望和痛苦。
王曉峰向許純良低聲道:“那邊是遇難的人嗎?”
許純良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東南方空曠的地面上躺着幾具用帆布臨時包裹的屍體。
秦國良向他們道:“別光顧着聊天,加快行進速度,我們快到了。”視線中已經出現了一片臨時搭起的帳篷,那裡是他們的匯合點張窩店,也是抗震救災指揮部的所在。
來到現場之後,所有人被重新編組,根據安排,他們並未被派往第一線,而是在這座臨時醫院中從事急救工作。
醫院的負責人是莒州衛生局副局長常保慶,他事先已經將名單分配好了,許純良被安排到導醫組,具體工作是將傷員根據輕中重分類,協助加快急救流程。
因爲許純良是中醫師,還只是一個初級職稱,本身從事行政工作。常保慶並不認爲一個只有初級職稱的行政管理人員在這樣大量急診傷員的環境下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他甚至認爲這個年輕人過來是爲了撈取政治資本的。
許純良看到安排自己導醫,馬上找到了常保慶:“常局,我是中醫師,導醫這種工作並不適合我。”
常保慶心情沉重,濃眉緊鎖:“你是什麼不重要,重要是你能幹什麼?我不管伱過去從事什麼工作,在單位是什麼職位,到我這裡就要服從命令聽指揮,不然趕緊給我回去。”
常保慶嗓門很大,說話跟吵架似的,他這一嚷嚷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來。
許純良知道遇到這種情況大家心情都不好,也沒跟他一般見識,自己也是好意,想爲災區羣衆多出一份力,讓他去導醫這不是大材小用了嗎?
秦國良不明情況,以爲許純良剛到就跟當地領導吵了起來,趕緊過來,怒斥道:“許純良,你搞什麼名堂?大家都在忙着救人,你想出風頭也不是這個時候。”
許純良能忍受常保慶的大嗓門,可不能忍受秦國良對自己的無端指責,這根本就和抹黑差不多。冷冷瞪了秦國良一眼:“誰出風頭了?你搞清楚再嚷嚷行不?我是覺得讓我導醫有點大材小用。”
護士張麗也被安排到導醫的隊伍裡,看到許純良跟兩位領導槓起來了,趕緊喊道:“許隊,來傷員了,快來幫忙啊。”只要是傳染病院的職工對許純良的脾氣都多少聽說一些的,張麗也是爲許純良好,省得他剛到地方就跟人家衝突起來。
常保慶也不是針對許純良,他抿了抿嘴脣:“先救人,有什麼不妥回頭再調整。”
許純良一扭頭就走了,導醫就導醫,老子一把宰牛刀居然被你們用來殺雞,出風頭,風頭是你想出就出的?那得靠實力。
張麗爲許純良解圍是真,傷員到了也是真的,幾十個輕重不等的傷員都圍着三名導醫讓她們給分派診室。
許純良一看,這導醫的活也不輕鬆,看到一名架着膀子的年輕人,許純良走了過去:“怎麼了?看你沒啥事啊,瞎湊什麼熱鬧。”
“我……我胳膊脫臼了……想看骨科……”
許純良向他招了招手:“過來,我看看。”
脫臼的年輕人走了過去,這些醫護人員穿得都一樣,他也不知道許純良是個中醫,還以爲遇上了骨科大夫。
許純良一看就知道他是右肘關節脫位。
這種問題,就算分診到骨科他們也未必能馬上搞定,肘關節脫位是人體很常見的大關節脫位,發生脫位後應該儘快進行復位,避免脫位壓迫血管神經,引起相應併發症。
許純良弄了張椅子讓患者坐下,通常來說,會採用屈曲復位法,或者是屈伸活動的方式進行復位,由兩人協作進行,助手緊緊握住上臂做對抗牽引,醫生一手緊握患者的腕部向原來畸形的方向持續牽引,以肘關節爲着力點進行推壓提拉。
許純良也沒喊助手幫忙,其他同事都忙着分診呢,也顧不上給他幫忙。
許純良左手抓住傷者的上臂,右手抓住他的腕部,一推一提,出手迅速而有力,毫不拖泥帶水,只聽到咔啪一聲,傷者的肘關節已經復位成功。
許純良從自己隨身攜帶的急救包中取出他的秘製創傷膏,塗抹在患者的肘關節上,這種創傷膏可以大大縮短癒合的時間。由讓張麗幫忙進行固定,肘關節功能位爲屈曲90°左右,張麗用支具將肘關節固定,再用三角巾懸吊於胸前,正常情況下4-6周後可以去除固定,患者進行功能鍛鍊即可。
但是塗過回春堂的秘製創傷膏,只需固定三天就可復原。
那幾十名傷者都在排隊等着分診,眼看着這邊許純良一出手就治好了一個,這幾十人中有五名脫臼的,親眼目睹許純良的神奇手法,他們也不排隊了,馬上朝許純良圍了過來。
許純良道:“一個一個來。”
“大夫,我兒子手腕脫臼了,您看看……”
“大夫,我肩膀脫臼了……”
“大夫,我腰疼……”
“大夫,我頭疼……”
常保慶作爲這家臨時醫院的總負責人,主要負責統籌安排和巡視,他很快就留意到了分診處的動靜,按照他的安排,所有傷員會在第一時間分診疏導到各個診室,可現在問題是十幾個傷員都圍在分診處不走。
常保慶暗歎,這分診效率也太低了,他第一個就想到了許純良,是不是這廝對自己分派的工作有意見,所以故意消極怠工,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種人還是儘早趕走,省得他拖慢整個團隊的效率。
常保慶非常清楚,派來的急救人員不一定都是精英,其中有不少人的初衷是奔着走捷徑鍍金,火線入黨提升政治段位過來的。
常保慶決定親自去看看,來到分診處,看到許純良正幫一個老太太肩關節復位。
許純良採用的是外旋復位手法,讓老太太坐在那裡,將患者左肢內收牽引於胸前,一手支撐肘部,另一手握於腕關節,將手臂緩慢外旋,不見他如何費力就已經使脫臼的關節自動復位。復位後讓患者手臂保持在內旋、內收的狀態,在腋窩放置棉墊,用三角巾將患肢固定於胸前。
許純良治療這個患者全程不到三分鐘,接下來又叫來一個抱着孩子的中年婦女,那孩子左臂畸形腫脹,明顯是骨折了。
中年婦女焦急地叫道:“大夫,俺娃兒手斷了,能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