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四面八方傳來低低的啜泣聲,聞着這嗆鼻的煙塵,素嬈一步步穿過青石古巷,買了奠儀,尋了處僻靜的地方靜靜的燒着紙。
“公子,姑娘出去了。”
言韞剛用過飯,正倚在軟榻上看書,竹宴突然前來稟告,他淡道:“派人暗中保護就好,不用特意來回稟。”
“不是這個。”
竹宴面上多了抹急色,“咱們都忘了,今天是冥陰節。”
聞言,言韞緩緩擡眸,面上倒是沒什麼變化,不過捏着書卷的手指卻緊了緊。
他半撐起身往外瞥了眼。
但見雲頭黑沉,狂風漸起,思忖片刻,吩咐道:“取把傘,再拿件披風,命暗衛送過去。”
竹宴剛要回話,他又道:“罷了,取來給我。”
“遵命。”
……
這邊素嬈燒完寒衣,循例買了些酒水和彩紙,順着一條小巷往鎮子東邊走去,據賣紙的小販說,那裡有條小河銜接着鏡泊湖,最適合放燈不過。
此時天上飄起綿綿細雨,不一會就打溼了青石臺階,腳踩在上面有種溼滑的感覺,素嬈撐傘走的不急不緩,腳步卻很穩。
剛走到一處岔路口。
遠處忽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這聲音一閃而過,在曠遠深邃的夜色中顯得尤爲刺耳。
素嬈腳步微滯,須臾,足尖輕點超前掠去。
“你叫什麼叫,有這力氣省省吧,免得待會叫不出來。”
“快,動作快些。”
“怕什麼?這鬼地方夜裡哪會有人過來,就是過來了,誰會會來管這檔子破事?”
“看到那個老屋沒?那裡面沒人,快把她弄進去。”
屋門被人一腳踢開,倆男人將肩頭扛着的女子丟在地上,女子一得自幼,掙扎着爬起來就要往外跑。
“哎!小娘子,你這是要去哪兒?怎麼盡往哥哥懷裡鑽?”
一人張開胳膊擋在她面前,笑着朝她撲去,“春宵苦短,你別害羞,哥哥疼你。”
“撕拉——”
伴隨着女子的尖叫聲,衣裙撕裂,男子興奮大笑,笑聲徘徊不散,另一個男人見同伴溫香軟玉在懷,殘存的理智頓時潰散,忙撲了上去……
素嬈循着聲音找到了這處老屋,天邊電閃雷鳴,狂風如嘯,掉漆的門板內傳來女子無助的哀嚎和男人的大笑……
她眸光頓寒,擡腳猛地踹出!
“哐當!”
門板應聲砸落,驚起無數灰塵,裡面激烈動作的幾人猛地停下,扭頭怒罵:“誰,誰敢壞了老子的好事?”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女子破碎的嗚咽低低響起。
細若蚊蠅。
幾道視線同時落在素嬈身上,電光閃爍的瞬間,天地一瞬明滅,照見女子纖細窈窕的身姿和絕豔面容。
她立在門外,身後風雨交加。
青絲狂舞,衣袂翻飛。
在那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整個人顯得詭譎而森然。
“呦,又來個美人,你這氣勢洶洶的是想要跟哥哥幾個一起玩兒嗎?”
尖嘴猴腮的男人目光淫邪的遊走在她身上,依舊嬉皮笑臉。
他本沒指着這女子能給他迴應。
熟料,她俯身緩緩的將傘擱在外面,邁步跨過門檻,用一種極淡又隱帶着笑意的語調說道:“好啊,那就一起玩兒。”
素嬈緩緩朝着屋內黑暗處走去。
很快,廢棄的老屋裡傳出陣殺豬般的慘叫聲,直衝雲霄,淒厲又滲人。
“你,你不要過來……”
兩道人影依偎着縮在牆角,捂着要害處,疼的幾乎昏死過去,但尚存的理智逼迫他們咬牙保持清醒。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一閉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素嬈走到他們跟前,居高臨下的看了半響,就在他們戰戰兢兢,幾乎發瘋的剎那,她扯脣冷笑一聲,轉而往另一個角落走去。
“別怕,已經沒事了。”
素嬈俯身去扶那女子,她順勢站起身來,攏着破碎的衣裳,嘶啞的嗓音帶着哭腔道:“謝謝姑娘。”
“走吧,我帶你離開。”
人影邁出老屋,離去的剎那,兩個男人驟然鬆了口氣,互相攙扶着正要爬起身來,卻聽外面傳來女子冷漠似刀的聲音:“算你們好運,今日我不想沾染血腥,再有下次,就不是踢碎兩顆蛋那麼簡單了。”
“你們,好自爲之。”
兩人聞言心底怵寒,只覺得腿間那處疼的越發厲害,腿一軟,又重新跌了回去,頓時慘叫此起彼伏……
“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素嬈問道。
那女子看了眼她手裡拎着的彩紙和酒,搖了搖頭,悶聲道:“還是不勞煩姑娘了,等到了主街,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確定?”
“恩。”
素嬈沒有強求,將她送到了燈火通明的主街道上,又去買了個斗篷遞過去,“夜深天寒,你還是加件衣服吧,免得着涼。”
她去得夠快,那兩人只撕裂了女子的衣裳,沒來得及實施什麼實質性的侵犯,但如此形容狼狽的走在人前,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非議。
女子似乎也明白她的用意,披上斗篷後再三致謝。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只是奴家身無長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這個玉鐲了,還請姑娘莫要嫌棄。”
說着她就從手腕上褪了下來,遞給素嬈。
那鐲子成色極好,哪怕是素嬈這種一向懶得在珠釵首飾上花心思的外行人都瞧得出來。
“不必了。”
素嬈搖搖頭,那女子聞言泫然欲泣,執意要送她謝禮,她拗不過,思來想去,輕道:“那不如這樣吧,你真想謝我的話,就替我折一盞蓮花燈吧。”
她將手中的彩紙遞了過去。
在女子呆愣的目光中,她淺淺一笑,道:“怎麼,不願意?”
“不不不,救命之恩豈是一盞紙燈能夠回報的,姑娘這算是便宜我了。”
她伸手接過,專心的捏着彩紙摺疊,不一會就做出盞蓮花燈來,“姑娘,給你。”
素嬈取過精巧的紙燈,收在袖中。
“好了,謝也謝過了,趕緊回家吧。”
那女子望了她半響,屈膝一禮道:“奴家就此別過,願姑娘日後平安順遂,康樂無極。”
素嬈頷首還禮,最後目送她遠去。
望着她在風雨中蹣跚前進的背影,素嬈突然想起那夜的豆腐坊,想起李夫人,想起她如何掙扎浴血,慘死當場……
好在,今夜她阻止了另一個女子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