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苑,酉時。
素嬈與言韞、金絮兩人一道用過晚飯後,準備前往天香樓,她垂眸往自己身上看了眼,“我這幅模樣,不好去逛青樓吧?”
她倒是不介意,但恐怕連門都進不去。
“那就換身行頭?”
金絮大手一揮,命下人去自家成衣鋪子裡按照素嬈的身量直接取了套長袍。
“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不過嘛,這套衣裳用的是荊花錦的料子,質地柔軟繡工精美,勉強穿一穿吧。”
素嬈接過笑道,揖手一禮:“大公子財大氣粗,在下這廂先謝過了。”
她在女子裡還算高挑,但站在世子爺和金大公子面前……或許就差了一個半頭吧。
他們的衣裳她肯定是穿不了。
原想與竹宴借,奈何他不在府中,這麼一來,只能麻煩些了。
“與我客氣什麼,快去換吧。”
金絮催促道。
素嬈抱着衣袍回了自己屋子,不多時再出來,儼然已經化身成翩翩少年郎,眉眼俊朗,靈秀逼人。
“怎麼樣?”
她張開雙手轉了圈。
金絮摸着光潔的下巴打量了會,一本正經道:“恩,像個小白臉。”
“……”
素嬈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別說話。”
“開玩笑的。”
金絮笑開,執扇對她一禮:“這位公子風流倜儻,風度翩翩,風采卓然,風華蓋代……”
“允許你誇我一百句贖罪。”
素嬈微笑。
“姑奶奶,你饒了我吧,我錯了還不行嗎?阿韞~”
金絮回頭看向那端坐在一旁的身影,開口求救,言韞淡淡擡眸瞥了他一眼,落到素嬈身上,當即柔和了一些,對她招手道:“過來。”
“怎麼了?”
素嬈這般說着,腳下已朝他走去。
言韞站起身,修長的身影擋在面前,頓時遮去大片的光影,她不明所以的仰頭看着他。
“你頭髮沒整理好。”
他薄脣微啓,說着,擡手將自己發間的一根玉簪取出,慢悠悠的插在她頭上,隨後又仔細正了正位置。
冰涼光滑的袖子擦過她的臉頰,有些癢。
素嬈下意識就要避開,頭頂有聲音傳來:“別動,就快好了。”
聞言,她又停下了動作,安靜站着。
言韞插好了簪子,順便將她臉側的碎髮攏到耳後,冰涼的手指擦過耳廓,激得素嬈渾身汗毛直立。
她猛地擡頭瞪他。
她有道理懷疑這個人是故意的。
那雙眼波光柔媚,似怒似嗔,着實沒什麼威懾力,言韞微微一笑,屈指在她額頭彈了下,“哪個男子會用這樣的神態看人?”
幽怨又纏綿。
彷彿有無數根絲線將人拉扯,緊密黏膩,令人移不開眼。
“哪個男子會對另一個男子做出這種舉動?”
素嬈當然知道她不具備女扮男裝的先天性條件,她眉眼太過柔和嫵媚,毫無堅毅之感。
但是,她現在好歹算是半個男人吧!
“哦?你是男子嗎?”
言韞仔細打量她一番,喉結微動,笑意沉沉:“沒看出來。”
素嬈一陣無語。
這位爺偶爾的惡劣實在令她招架不住,又剜了他一眼,索性走到一旁整理衣袖。
徹底被無視的金大公子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恩,不愧是世子爺,一旦下定決心,便什麼話都說,什麼事都做,他算是發現了,在阿嬈面前,清冷孤傲,避忌規矩,這些都不存在的。
果然有異性沒人性。
先前在馬車裡還不讓他靠近呢!
金絮捂嘴輕咳了聲,“你們倆都收斂些,不然走出去別人一看,還以爲咱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呢。”
言韞瞥他一眼,不再說話。
這會功夫,素嬈已經將自己打理妥當,她摸了把頭上的玉簪,看向言韞:“你把簪子給了我,你怎麼辦?”
“不妨事。”
他話剛說完已有暗影出現,重新遞過來一根雕花素銀簪,言韞從容的接過,插進發中。
“這便好了,走吧。”
“等等!”
素嬈出聲打斷他的步伐,言韞回頭看她,金絮也哭笑不得,“還有什麼事兒?再耽擱下去,熱鬧都要散場了。”
“你覺得他這樣跟我們去逛青樓合適嗎?”
素嬈對着言韞的方向擡了下下頜,“我們是去欣賞美色的,不是被欣賞的。”
這倒也是。
金絮深表贊同的點點頭,轉而對外面的人吩咐道:“去拿個面具來。”
“還是帷帽吧。”
“……你認真的?”
金絮嘴角微微抽搐,“你見過誰從頭遮到腳然後去逛青樓的?這不是更引人注目嗎?”
“引人注目的是帷帽嗎?”
素嬈反問。
金絮一時語塞,好吧,是世子爺這個人。
“那就委屈咱們公子了。”
兩人一拍即合,沒有過問言韞的意見,等下人將帷帽拿來,他僵站着不動,似是有些不太情願。
“你也不想被那些人盯着看吧?”
素嬈端着笑臉勸道。
言韞薄脣微抿,沒有說話。
“還跟他說什麼,你就直接給他戴上吧。”
兩人相交多年,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金絮不忍直視的撇開視線,沒好氣的道。
素嬈挑眉,還可以這樣?
她不會捱打吧?
“你……”
她拿着帷帽,試探性的對他招了招手,“公子你稍微下來點,我夠不着。”
言韞靜默片刻,微微傾身。
素嬈詫異的看他,難得啊居然這麼聽話,她也顧不得思索太多,小心的將帷帽給他戴好,薄紗輕垂至腰際,遮去了他的容貌和腰身。
“這樣就好多了。”
她滿意的看着眼前這人,“走吧。”
薄紗下言韞脣角微微一勾,輕“嗯”了一聲,金絮聽到這句,不由得一陣惡寒,加快了腳步往外走去。
夜色正好,月光皎潔。
漢陽城沒有宵禁,長街上人員往來頗爲熱鬧,他們乘着車架往城外而去,期間有不少人策馬從旁邊掠過,看方向,和他們是同一個目的。
素嬈掀開簾子往外一瞧,不由嘖舌。
數輛車架和轎子並行,個個排場極大,倒像是趕集般熱鬧,她撂下簾子將嘈雜聲隔絕在外,對兩人嘆道:“鏡泊湖夜景如何從此盛況便可窺見一二了,我們待會定要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