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小傷難道還能影響我發揮了?”
竹宴皺鼻,一副你不要瞧不起我的模樣。
區區皮肉傷,不比切菜劃得口子更大。
對於像他這樣的高手來說,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哪怕被開膛破肚都能爬起來把腸子塞回去,再同人大戰三百回合。
“不愧是世子爺座下第一高手,失敬失敬。”
素嬈敷衍的朝他一拱手,隨後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如此,走吧。”
用來驗屍的小院離金宅不遠,偏僻且幽靜,四周的住戶十分零散,不會引人注意。
推開院門,滿地雜草,蛛網密結。
“阿嬈,你確定這是我金家的產業?”
金絮捂着鼻,一邊扇灰,一邊不敢置信的四處打量,他家還有這麼破敗不堪的院子?
這不是砸招牌嘛!
“外院的黃管事聽說我要找個僻靜些的地方,推薦了這兒,說是之前有人生意失敗後拿來抵債的,因位置不好脫不開手就一直閒置着。”
院子看着是荒涼了些,不過屋舍保留的較爲完整,基本架構沒有損壞,足夠用了。
這會屍身還沒送來,三人隨便清理了幾個陳舊的搖椅,搬出來並排放在廊下。
素嬈悠哉躺下,屋檐遮去日光,在她如雪的肌膚上投下些許陰影。
見狀,金絮撩袍落座,搖着摺扇嘖舌道:“怪不得我沒印象,這種小物件你便是去問管家,他都不一定知道。”
金家是南境第一富戶,手底下產業橫跨各個行當,能送到他手邊以供過目的都是大生意。
這小院實在寒磣,修的還沒他家廚房氣派。
素嬈聞言一笑,“我就是知道這點纔沒直接問你。”
她瞥到金絮那嫌棄的眼神,不禁莞爾,“況且這地兒沒你想的那麼差勁,除了位置偏點,其他的我覺得都還好啊。”
和她在浣花縣的小院差不多大。
房子朝向很好,陽光充足,等雜草去掉後,可以在院子裡栽兩株海棠樹,再在陰涼的地方扎個花架,灑些葡萄藤和纏枝牡丹的花種。
等來年花期到,飄香四溢。
搬來搖椅一邊歇息一邊喝酒,最是享受。
“姑娘你是認真的嗎?”
“阿嬈你是認真的嗎?”
四隻眼睛齊刷刷朝她看來,充滿了震驚。
好吧,這些金玉堆裡出來的大少爺們哪裡能懂得她這種普通小老百姓的心情。
“阿嬈,你要是喜歡,等回了盛京,我送個宅子給你。”
金絮豪氣干雲的說道,一說起這些,他頓時來了興致,“那宅子是正統的三進院落,位置在皇城根下,左邊是清靈寺,右邊是陛下圈起來的一處園林,正門前就是主幹道,做什麼都方便。”
“最主要的是,它比這小院兒可精緻多了,是我重金聘請江南的師傅設計打造的,堪稱一步一景,花石湖謝無不講究,甚是出挑。”
他絲毫不給素嬈說話的機會,喘了口氣兒,又道:“光有宅子還不夠,這樣吧,我再給你買些奴婢,像你這樣總是獨來獨往的,身邊沒人照顧可不行。”
“衣裳和釵環也得添置些,你不知道,盛京城那些貴女們一個個穿金戴玉,打扮的花枝招展,等你回去肯定免不得要四處走動,絕不能被比下去。”
“……”
畫風逐漸跑偏,素嬈不知道怎麼就說到了這些事上,瞧金大公子的架勢,像是恨不能把她從頭到腳,從住宿到出行全部一手包辦。
“我說……”
“你別說,聽我說……”
素嬈幾次想要插話都被打斷,最後索性放棄抵抗,默默地聽着,竹宴湊到她身邊,悚然的看了眼金絮的方向,壓低聲音道:“姑娘,你有沒有覺得他這樣嘮叨很像一個人。”
“像誰?”
素嬈問。
竹宴抿嘴笑了下,又怕金絮發現,忙忍住上揚的嘴角,小聲道:“像老母親。”
“他又送宅子又送人,甚至還想送你張楠木打造的牀,就差說想送你出嫁了。”
素嬈神思有瞬間的恍惚。
她突然想起那沓銀票和田莊地契,她努力在腦海中模擬着那個素未謀面的孃親在準備這些東西時,將會何等的模樣神色。
是溫柔含嗔,或是殷切期盼。
但是什麼都沒有。
她想象不出那人的樣子,十八年的缺失和空白,她能感受到孃親的愛意,心裡卻始終空洞難填。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耳邊突然傳來竹宴的叫喚,素嬈猛地回過神來,便見兩人疑惑的看着她,連金絮都停止了他的美好構想。
“我在想……”
素嬈緩緩開口。
兩人眼中目光大盛,殷切的望着她,她眼底掠過抹促狹的笑意,接着說道:“我在想衙門的人怎麼還不來。”
竹宴:“……”
金絮:“……”
合着他們說了半天,她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啊。
眼刀子一個接一個朝她丟來,素嬈忍俊不禁,仰靠着搖椅直笑,見她開懷,兩人雖然有些鬱悶,但不知爲何,對視了眼,也同時笑開。
笑鬧聲在小院迴盪。
說曹操曹操到,沒多久,衙門的差役就擡着屍身偷偷摸摸,前瞻後顧的走到了院外。
聽到裡面動靜,一人上前叩門道:“我等奉命前來送送……”
他送了半天也沒送明白。
說送屍吧,好像有些奇怪,說送東西,好像又不是個東西,正當他糾結時,裡面傳出聲音,“進來吧。”
這句話解了尷尬的氛圍,衆人推門而入,將板車上的東西推進了小院裡。
“金公子。”
衆人認識金絮,對他抱拳一禮。
金絮笑着點點頭,看向素嬈道:“阿嬈,要把他們放在那兒?”
“屋子裡有幾張桌子,勞煩諸位將桌子拼接到一起,將他們放在上面。”
素嬈說道。
幾個差役早先得了曹德安的囑咐,態度十分友善,依照吩咐將五具屍身安置妥當後,又與素嬈等人詢問是否需要幫手,待得了結果方纔離開。
小院再度安靜下來。
素嬈從搖椅上站起身,掏出攀膊將袖子固定,隨後開始綰髮,她邊做這些邊對兩人問道:“我再問你們一次,確定要進去看?”
“看!”
竹宴斬釘截鐵的道:“之前又不是沒看過,我的意志經受過千錘百煉,這會已經足夠應付各種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