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微妙起來。酁
海晏清河騎虎難下,真要殺人的話,勢必會同時和大雍及鮮夷對上,不殺的話,似又是怕了……
威名蕩然無存。
這種時候,如果有人能……
「先前是我等初來貴寶地,悲慟欲絕,失了禮數,還請前輩見諒。」
一道聲音打破了兩方的死寂,腳步聲從黑暗中走出,男子紫袍流動,語氣和緩不少,「說到底,今日事端皆由我等而起,這便給前輩賠罪了。」
說着,他擡手握拳,抵住胸口微微躬身。
姿態已然放低。酁
衆人屏息凝神,靜待着海晏清河接下來怎麼處置,是執意不死不休,與朝廷翻臉,還是息事寧人,各退一步。
不知不覺間,汗溼裡衣。
海晏清河的人似乎在考慮,雙方無人動作,靜悄悄的這,連船上的看客亦不敢出聲,免得驚擾事中人,影響了事態的走向。
許久後,那籠罩在素嬈身上如山巒般的威壓驟然散去,船中響起老者的聲音:「此次便罷,下不爲例。」
「多謝前輩。」
素嬈合袖作揖。
黑袍人如流水般退回了船上,看客們也逐漸散去,一場滔天動盪就這樣剛起了波瀾,又無聲息的平復下去。酁
「大人。」
顧城幾人一得自由就快步圍到了素嬈身邊,「你怎麼樣,沒受傷吧?」
「無礙。」 шωш● ttκá n● c o
素嬈擺擺手,示意他們有話稍後再說,轉身看向相互攙扶着走近的鮮夷衆人。
「多謝諸位援手,救命之恩,吾等定銘記於心,必有重酬。」
其中一人說道。
漆黑的夜色裡,他們身上都不同程度的負了傷,素嬈飛速掃視了一圈,輕道:「使臣客氣了,你們的傷勢需要治療,城門已關,怕是……」酁
「不礙事,我們隨扈裡有大夫。」
「那就好。」
這樣一鬧,船市是逛不了了,還得早些找個落腳處歇息,素嬈正想讓人去打聽,那紫袍男子驟然開口,「諸位想必也要找地方落腳,不如同我們一道吧,互相也有個照應。」
衆人齊齊看向素嬈。
素嬈粗略思索了下,點頭道:「好,那就給使臣添麻煩了。」
「姑娘客氣了,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纔是。」
衆人結伴離開了海晏清河,策馬朝他們的營地而去。酁
船市最深處,一個獨立的艙房裡,老人盤膝坐在蒲團上,與一個青年隔桌相望,慢悠悠的下着棋。
「少主就讓這樣放過他們?」
青年單手支頜,另一手把玩着光滑的白玉石棋子,隨意道:「放過他們的不是您嗎?」
「很多年了,海晏清河不曾破例。」
「規矩生來就是爲了打破的,守着還能傳宗接代不成?」
老人掀起眼簾,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由輕嗤:「要不是時機不對,怕誤了後面的大事,怎的都不會放他們輕易離開。」
「您老殺心太重,還是喝口茶壓壓吧。」酁
青年嘴角噙着笑,懶懶的說道。
手中的棋子始終未落。
「說到底還不是爲了你,這份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業要是交到你手裡,遲早都要散夥。」
「您說的是,我就是爛泥扶不上牆,何必在我身上浪費功夫呢,要不您去和義父求求情,讓他換個……」
青年的話還沒說完,那老人就撂了臉子,語氣略帶警告之意:「少主!」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他隨後放下一顆棋子,「到你了。」酁
老人邊琢磨棋盤邊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小姑娘是個有意思的,年紀輕輕,內功造詣卻不低,說話行事也頗有章法,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啊,就是年紀小了些。」
「小嗎?」
老人挑眉,就見青年一本正經的道:「給您續絃的話,年紀確實太小,走出去別人還以爲是祖孫呢。」
「小兔崽子!」
老人登時瞪眼,抄起棋簍就朝他臉砸去,青年似是早有預料,單手一撐,整個人迅速騰空,避開了那「暗器」,隨後又懶懶的躺下。
「勿動氣,勿動氣,氣大傷身。」酁
青年敷衍的安慰道。
老人輕撫胸口,好容易捋順氣,慍怒道:「你瞧瞧你說的什麼渾話?」
「渾嗎?我以爲你會很高興,畢竟人生難得遇到順眼的人,歲月短暫,還是要……」
「少主!」
「我在。」
「你筋骨奇絕,若肯把心思多花些在武學上面,早就在年輕一輩裡難逢敵手了……」
「那又怎麼樣?」酁
這一句話把老人問的愣住,青年凝視着他,似笑非笑:「我便是練成頂尖高手,你們想做的事,也不是單憑武功就能辦到的,不是嗎?」
「否則您也不會相隔千里,指使他們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他語氣很平淡,淡的讓老者有一瞬的慌亂,「你都知道了?」
「不是您讓我知道的嗎?」
青年的臉照在朦朧的燈影中,隨着夜風拂來,忽明忽暗,聲音卻逐漸斂了戲謔的味道:「那麼多的弟兄和性命,在你們眼裡,真的就不值一提嗎?」
「少主……」
老人撂下棋子,蹙眉看着他,「此事是主上的意思,我等不能抗命。」酁
「是啊,同樣是主,義父的命令無人反抗,而我……」
青年撐着桌子站起,眼底掠過抹譏誚的笑,隨後轉身朝外面走去,「你看吧,我這個少主本也不是很重要,何必留下添堵呢。」
「不是這樣的,少主,少……」
老人還沒來得及去攔,那身形就從窗戶躍出,踏波幾個起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道黑袍出現在船艙外。
「可要屬下將少主追回?」
老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沉沉的搖頭:「算了,追回來又能怎麼樣呢?什麼也改變不了,倒不如讓他去透透氣,好好想想……」酁
「是。」
黑袍人無聲無息的退去。
獨留下老人迎風而立,對着無邊黑暗長吁短嘆。
夜色漫長,寒風拂過水麪,吹過樹梢,沒入山林間,在山腳處有個簡陋的二層小樓,叫做望山居,正是鮮夷使團投身的客棧。
他們策馬還沒靠近,裡面聽到動靜就涌出來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