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國公夫婦，崔翊盯着言韞喝完最後一貼藥，打着哈欠去睡覺了。
素嬈陪着言韞說話。
燭火幽幽，兩人彼此倚靠着，互相抵着額頭，言韞主動與素嬈說了接下來的打算，還有這段時間清理出來的思緒。
“雙生子也好，身世也罷，都是衝着儲君的位置去的。”
“這個人清楚元寶的身世，更知道你的，對幹定帝的心思拿捏的很準，曝光雙生子是想徹底除掉太子和太孫，而曝光關於你的消息，則是想搶在宮中之前，斷了你的儲君之路。”
“此人與各方勢力密切相關，勢力深厚，更對君位有所圖謀。”
先前不得空，好容易閒下來，素嬈將搖歡的傳信告訴了言韞。
“骨醉之毒時我就懷疑過，就算與言氏有仇，爲何會對一個稚子下手，有這樣的劇毒和手段，直接殺他想殺之人不好嗎？”
素嬈徐徐分析道：“肯費這樣的功夫，那隻能說明，對方一開始就不是奔着什麼仇怨來的，而是有非殺你不可的理由。”
“或許從那時，他就知道你的身世。”
“要知道這些，必然是與幹定帝，或是你爹孃相熟的人，他從許多年前開始佈局，還和華壽堂、神仙散那些都有關聯，位高權重。”
“能隨時觀察幹定帝的動向，把控局面，這樣的人，並不多。”
甚至說，很少。
言韞攬着素嬈的肩，聞言輕輕一笑，素嬈詫異的支起身子看他，“笑什麼，我哪裡說錯了嗎？”
“沒錯。”
言韞重新將她的腦袋按着，貼着自己，感慨道：“我只覺得我們泠泠真聰明，洞若觀火，心如明鏡。”
“那當然。”
在府養病這麼久以來，素嬈難得聽他用這麼輕快的語氣說話，忍不住彎了彎脣角。
言韞目光淡淡的盯着一處地方，輕道：“既然對方設法除掉儲君的人選，清理道路，那勢必會有後招。”
他等着看。
在崔翊和素嬈的精心照料下，言韞的氣色逐漸好轉，素嬈也開始去衙門處理公務，但還有一件最緊要的事。
去找一個人。
來到那酒樓，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素嬈照舊點了一桌酒菜，安靜的等着。
她給掌櫃付了銀錢清場。
整個酒樓只有她這一桌客人。
甄聿來時，便看到這樣安靜的氛圍，腳步停頓了下，若無其事的走近，掀袍落座。
“你來了。”
甄聿道：“王府這些時日出了不少變故，我還以爲你需要一段時間。”
“已經足夠久了。”
素嬈神色如常的替他斟酒，微笑道：“甄兄這些時日每日都到這兒來，是在等我嗎？”
“是。”
甄聿坦誠點頭。
“要不是清楚甄兄別有心思，我都快以爲甄兄戀慕我。”
素嬈舉起酒杯，朝他笑着示意，“這杯酒，敬甄兄。”
甄聿眸光復雜的看着她，舉杯飲盡。
杯子與桌面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兩人同時沉默，過了會，甄聿問道：“何故敬我？”
“謝甄兄在幽州時伸以援手。”
“你怎知是我。”
“我這人一向不相信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善意，那樣年輕的高手當世不多，而且，你知道我暗中追查神仙散。”“光憑這點？”
甄聿沒有否認，順勢問道。
“這點就足夠了，世上的事來來回回都有因果關聯，若是與我們有關，救人的事自然可以光明正大。”
“但那人蒙面而行，說明雖是救人，卻不想被識破身份，我思來想去，防的應該是對面的人。”
素嬈擡手又給自己填滿酒，輕輕搖晃着酒杯，“離開石洞前那個老頭說過，外面一直有人在，竹宴也說那人始終與他們保持聯絡，直到阿韞趕來幽州，方纔離開。”
“這說明是熟人。”
“我認識的，能有那樣身手的朋友並不多，甄兄算一個。”
甄聿脣角微掀，“這麼說來，還有其他的？”
“陸蘭幽也算一個，只是他……他說不是。”
素嬈提起此事，驀地愣了下，昨夜和言韞聊起幕後主使時，能懷疑的就那麼幾個。
其中一位，便是當今的天官冢宰。
陸初清。
他是幹定帝尚在皇子時就結識的朋友，論起關係，比與他一起長大的言柏也相差無幾。
論權勢，誰又比當朝宰輔更盛？
陸珩，陸蘭幽……
“你就這麼相信他？”
甄聿問道。
素嬈岔開心思，輕笑道：“不是相信他，而是我與他的關係，沒好到這一步。”
“那你覺得我們好到了能捨命援手的地步？”
甄聿失笑。
素嬈道：“這話說起來的確像是自作多情，但比起他，我更願意相信是你，事實上，也的確是你，至於其中的緣由……我想不明白，這不是來請教甄兄了嗎？”
甄聿沒回答她的問話，話音一轉，問道：“你最後是怎麼被救出來的？他爲何，沒殺你？”
“甄兄這是承認了？”
素嬈望着他笑，甄聿無奈攤手，“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不承認，豈不是顯得我很不坦誠。救人又不是殺人，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素嬈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答道：“那個人要用我試藥，所以留我小命，怎麼被救出來的……我要說醒來身邊就是自己人，你信嗎？”
“怎麼回事？”
“此事我自己還是一頭霧水，實不相瞞，試藥之後到醒來，我中間有部分的記憶是空白的，全無印象。”
“那些人逃走了，卻把你留在原地。”
甄聿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答案，想了會，突然想起陸珩那晚的約見和警告，難道……
他曾經懷疑過陸珩對她出手其中有誤會。
或許是真的。
中間發生了什麼陸珩不知道的事，甄聿道：“我記得在幽州時，你身邊跟了一隻白虎，好像是那位送的。”
這消息滿城皆知。
素嬈道：“沒錯，它爲救我被打傷，逃離後就不見了，我回到盛京時才知曉，它拼命跑回了陸府……”
她毫無保留的將答案如數奉上。
甄聿面上出現抹了然，原來如此。
“甄兄問了我這麼多，接下來，是不是該我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