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藍色的蝴蝶花朵在皎潔的月色下散發着淡淡的光暈,花蕊處沾染着點滴露水。
晶瑩剔透。
看的出是剛折下不久。
而和嬌嫩的花莖相對的,是那人粗糙的手掌。
在月色下,嬴抱月靜靜凝視着那朵花。
隨後她沿着那隻手緩緩擡起頭,下一刻有如薩滿又有如出土文物一般厚重詭異的青銅面具映入她的眼簾,月光下更顯陰森鬼魅。
說實話,真傷眼。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如果是正常人在密林深夜看到這樣的面具,真的是要嚇死了。
普通女子此處應該有尖叫聲。
好吧,她不想尖叫也不能引起太大動靜,只不過低頭看看遞到她面前的那朵花,她疑惑地擡起頭看着……一句話都沒說的男人。
她雖然沒太多這樣的經歷,只是這個時候。
一般……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
嬴抱月看着伸手把花遞到她面前,然後就這樣一言不發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月色下,她和麪具裡露出的那雙漆黑眸子靜靜對視着。
“這是?”
實在是不能指望他主動開口了,嬴抱月指了指那朵花開口問道。
這是要給她的意思?但這人不開口她也不能確認他的意圖。
帶着面具的男子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杵在她面前一動不動。
男人手裡的花很美,負傷靠在樹上的少女也很美,撇開那個破壞氣氛的面具,月色下男人將一朵花遞到女子面前的畫面本該也很美。
只是……這麼能引人遐思的場面,爲什麼這兩個人就能嚴肅認真不解風情地僵持到讓周圍的人都產生不了什麼想法?
光看着都讓人不忍直視。
再放着不管總覺得這兩人能僵持到早上……
一旁默默旁觀的趙光心累地嘆了一口氣,拖着沉重的步伐從樹後走出,走到手不累地舉着草藥的李稷身邊,伸出手,偏轉手腕指着他手上的那朵花,看着嬴抱月開口道。
“你是在找這個嗎?”
該死,爲什麼這句話要他來說?
這藥又不在他手上,他這姿勢有多變扭這兩人知道嗎?
看着李稷手上的那朵花,趙光再次嘆了口氣,不過他心知也不能對他二哥要求過多了,畢竟這看上去引人遐思的一幕,不過是純屬巧合。
並無深意。
就在發現這女子蹤跡,他們在看到這女子在林間不知道在找些什麼的時候,他還在疑惑這人到底在找什麼,李稷突然伸手從身邊巖縫拔出了一株什麼,就遞到了那女子的面前。
沒想到這人突然會走出,趙光被嚇了一跳,在看到李稷手上是朵花的時候,趙光更是整個人都驚呆了。
好在他對他二哥瞭解豐富,在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仔細辨認清楚那花形狀時,趙家少年冷淡地呼出一口氣。
好吧,他就知道是這樣。
李稷手上那花的確是很美,但恐怕在他二哥眼裡那根本不是朵花,就只是株草。
原來是烏頭草。
這種草藥花朵如蝴蝶般美麗,但根莖葉片有毒,有毒部位清洗乾淨搗碎敷在傷口處可以消腫止痛,還能迅速化解傷口淤血,使傷口快速癒合。
他還記得李稷當年是如此教他的。
“有毒,不能吃。能治傷。”
完了。就這些。
能治傷,尤其是箭傷。
趙光擡頭看向嬴抱月肩膀上的傷口,又看了看李稷手上的花。
原來如此。
看着月色下杵在少女面前的男人,趙光心裡無比肯定他二哥絕對沒想到他這個行爲是在向女人送花。
這人絕對想不到這一層。
他只是……
嬴抱月看着遞到自己的面前的烏頭草,看向那個名喚趙光的少年,“我是在找這個。”
沒想到下一刻居然出現自己的眼前,不只是花,還帶着兩個人。
那花……哦不那草又往自己面前伸了伸。
“給我的?”嬴抱月指了指自己。
戴着青銅面具的男人靜靜凝視着她,隨後點了點頭。
趕緊送了吧,送了我們趕緊走吧,趙光扶額,然而下一刻他卻只見眼前的少女擡頭笑了笑。
嬴抱月短暫怔了怔,隨後搖了搖頭,“謝謝費心,不過我還想自己再找找。”
她已經不想再欠這兩位來路不明的男子的人情了。
而且她大抵能猜到一點理由,但其實他們沒必要這麼做。
趙光一愣,雖然他也沒太多這方面的經驗,但還有送到眼前的草藥不要的?
這女人……
嬴抱月從靠着的樹幹上起身,緊了緊肩膀上的臨時繃帶,看着眼前的少年笑了笑,“不過,沒想到你們也在啊。”
又見面了。
果然在啊。
趙光渾身一僵,心叫不妙所以都怪李稷突然走出來,然而就在他以爲這女子又要說些什麼時,卻只見她向他們一禮,轉身就準備離開。
“剛剛謝謝費心,我先走了。”
“你……”趙光伸出手正想開口,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聲音卻被打斷。
“抱歉。”
趙光愕然看向身邊突然出聲的兄長。
嬴抱月腳步一頓,怔了怔回頭看向身後終於開口的李稷。
“怎麼了?”
男人漆黑的眸子目光平靜,卻十分認真,“我們今天的確在那裡。”
在那裡,卻沒有出手救她。
李稷看着轉過身的少女靜靜道,“但沒有救你。”
趙光眉頭一皺,對婦孺而言的確是個殘酷的事,但二哥作甚一定要點出來,這不是來找罵麼?
況且當時那情況不是不救是根本沒來得及救……他終究不可能攔住李稷,不過真發展成那樣就糟了……而就在趙光胡思亂想之時。
少女平靜的聲音卻打斷他的思緒。
“你們爲什麼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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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趙光擡起頭看着對面一臉疑惑的女子。
卻只見她笑了笑道,“救人是情分,不救是常情。”
“這份心意我心領了,”嬴抱月道。
下一刻趙光只見眼前女子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他的兄長,“你……這一點不太像……”
不太像修行者對不對?
趙光深吸一口氣,看向身邊沉默的兄長。
所謂的修行者,尤其是高階修行者,是絕少多管閒事的,更遑論會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救人的。
只有專注自身修行才能通往大道,才能晉升高階,這是整個修行界的常識。
修行者的道路本就是廝殺掠奪的修羅道,高階修行者甚至不在意普通人的性命。
人想要超脫至非人的境界,爲了自己變強,那麼就應脫離俗世不能顧忌太多。
修行者修行是爲了得道成神,可不是爲了見義勇爲。
這點都做不到,反而因小事耽誤修行,終難成大器。
畢竟強者怎能爲腳邊螻蟻分心?
趙光咬緊嘴脣,雖然聽着殘酷,但這的確是近些年修行界強者們奉行的道理。
這纔是爲了變強而生的修行者所奉行的主流。
爲了變強不受人欺凌也沒有別的辦法。
弱者被欺凌不過是他們不夠強罷了,不關修行者的事。
天生的修行者們都是在這個主流下長大的。
然而,趙光看向身邊兄長。
他的這個兄長,似乎接受的不是這個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