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七年東吳中階大典最終日第一戰結束了。
這第一戰血腥和激烈程度也徹底震驚了世人。
即便已經結束了，臺下的觀衆們都沒有緩過勁來。
結束的鐘聲敲響，筋疲力竭的陣師們終於鬆了一口氣，暫時解除了陣法。
一時間瀰漫的血氣讓臺下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氣氛一時間無比沉重。
“話說那個西戎人還活着嗎？”
赫連晏像個屍體般臉朝下倒在血泊裡，畫面一時間看上去相當可怖。
“不會死了吧……”
趙光看着身上塗着西戎人特有的油彩的赫連晏，神情有些複雜，小心翼翼地開口。
“如果死了的話有些麻煩，”陳子楚抿緊脣，“昭華君沒和他籤生死狀，這下……啊！”
陳子楚一聲尖叫，嬴抱月睜大眼睛。
“啊，差點以爲要死了。”
臺下修行者們大張着口，看着那個原本奄奄一息倒在血泊裡的少年一骨碌翻身做了起來。
“你下手也太狠了，”赫連晏翻着身上浸透了鮮血的馬甲，對李稷撇了撇嘴，“你想殺了我麼？”
看着原本應該倒地不起的人居然能如此若無其事坐起來，臺下不少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像是看到了鬼一般。
連剛剛敲了鐘的考官都傻眼了。
“你要是那麼容易死，我也是爲民除害了。”李稷握緊手中有些滑膩的劍柄，冷冷開口。
“哼，”赫連晏哼了一聲，撿起地上落下的刀槍劍，一把把插回自己身上。
“想殺我，至少把你身上那些針拔了再來。”
背對着李稷，他面具下的碧瞳閃了閃，淡淡開口，“我如果被插幾劍就會死，根本活不到這麼大。”
李稷握着劍柄的手指微動。
“赫連公子，那這結果……”
傻眼的考官走上前，按照中階大典最終戰的規則，必須一方認輸或者被徹底打倒才能結束，赫連晏剛剛那個模樣，任誰看都是再起不能了，卻沒想到敲完鍾這人就這麼爬起來了，簡直是在打考官的臉。
“他贏了。”赫連晏瞥了一眼李稷挺直的脊背。
雖然李稷殺不了他，但他卻也不能把李稷掀翻在地。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區別。
李稷沒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甩掉劍上血跡，收劍入鞘，一步步走下高臺。
從始至終，他的氣息都沒有出現一絲變化。
但就在走到最後一階之時，他停住了腳步。
隨後他仰起頭，像是咳嗽了一聲，下一刻，有血跡從面具下蜿蜒而下。
“二哥！”
跑過來迎接他的趙光瞳孔一縮，衝上去前來手足無措，慌亂中想要伸手攙扶，卻被人攔住。
是姬嘉樹。
姬嘉樹看向身邊伸出手最先想攔趙光卻又收回去的嬴抱月，吐出一口氣。
“他經脈逆流衝擊了心房，先別碰他。”
說完他的目光落到李稷身上。
這個人連咳血都要仰着頭麼？
李稷只停留了短短一瞬，下一刻他低頭擦去下顎的血跡，“趙光，我沒事。”
“嗯，”趙光擤了下鼻子，伸手去摸懷中的傷藥，“二哥，恭喜你獲勝。”
李稷點了點頭，“但對戰還沒結束。”
趙光一愣，怔怔看向身邊另一對少年男女。
沒錯，對戰還沒結束。
“我去了。”
北魏隊伍裡，孟施掰開莫華抓緊她的手，神情從一向的平靜淡然轉爲極致的冰冷。
這就是她上臺時的狀態。
莫華指尖扎入掌心，“一切小心。”
“嗯，”孟施冷清地點頭，隨後在所有北魏人的注視下，孤身一人登上了高臺。
高臺上的血跡宮人們還未擦完，她幾乎是踏着上一場的血跡登上高臺，身上的殺氣如塞北的寒風，冰冷徹骨。
看着這一幕臺下的衆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北魏繼子，孟施。
他是中階大典比到現在，唯一一個留下的繼子。
也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世家背景的平民修行者。
初階大典中被嬴抱月奪走魁首之位，不少世家子都在嘲笑北魏國君看錯了人，直到中階大典，他成爲了誰都沒有想到的一匹黑馬。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從等階六到等階四，厚積薄發，兩次打敗春華君姬嘉樹。
曾經不被看好的黑馬已經成爲了真正的汗血寶馬。
如果在接下來的對戰中獲勝，孟施將成爲有史以來在中階大典中獲得最好名次的平民。
璀璨的長劍在臺上北魏少女腰中閃閃發亮，只是這麼看着都有股刺目之感。
姬嘉樹一陣心悸，忍不住也想握住身邊人的手。
但不等他擡起手，嬴抱月已經離開了衆人的身邊。
“我去了。”
孟施的氣勢已經先發制人，但嬴抱月神情寧靜，整理了一下衣冠，在無數視線的注視下，走向高臺。
趙光瞪大眼睛，看着她和李稷擦肩而過。
李稷宛如一座冰雕站在原地，面具擋住了他的臉龐，只露出線條堅毅的下顎。
兩人都沒有回頭。
穿過李稷的肩膀，趙光看着那個少女一步步登上高臺。
中階大典半決戰，最後一場對戰。
就這麼開始了。
……
……
如果說李稷和赫連晏的對戰開始讓人猝不及防，那麼孟施和嬴抱月的對戰就讓人意想不到。
上一場對戰太過血腥，不少百姓看到兩人拔劍相對都有些心理陰影，不少女眷捂住眼睛，但她們卻遲遲沒有等到身邊人的尖叫。
長久的靜默籠罩了高臺。
“這兩人……在幹些什麼？”
陳子楚站在桂花樹下，愕然看着眼前的畫面。
嬴抱月和孟施對戰的開始讓他的心怦怦直跳，誰都不知道這場對戰會發生什麼，他甚至好奇兩人對上第一句話會說些什麼，畢竟哪怕惜字如金如李稷，和赫連晏對戰時也是說了幾句話的。
然而，什麼都沒有。
嬴抱月和孟施同時拔劍，一言不發地劍尖指向對方。
隨後她們就這樣靜靜望着對方，沒有絲毫動作。
“這是在幹什麼？這兩人是在發呆嗎？”
臺下漸漸起了騷動。
不是。
莫華定定看着這一幕。
在場衆人中恐怕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這場對戰是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女修之間的對戰。
她們兩人正在互相試探各自的深淺。
這是兩個都拼上一切的女子。
這一刻，嬴抱月在孟施的眼中看到了必勝的信念。
你的執念，又屬於誰呢？
她閉上眼睛。
下一刻，殺氣和劍氣，撕裂了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