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一片寂靜。
這一份寂靜持續了很久。
雪亮的長劍在一瞬滑過人們的眼簾,劍尖還沾着鮮紅的血跡。
這把劍在少女的咽喉劃出長長的血痕,卻最終未能再進一步。
在面對面對戰中,往往都是一招定勝負,在一瞬就結束了,稷下學宮的學子本來也習慣了這種對戰,但這一次,看着高臺上已經錯開身的兩人,人羣卻久久沒有出聲。
不少人甚至不能理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水院邊的觀星臺就被這樣的沉默籠罩着,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南邊火院的觀星臺邊居然先一步爆出巨大歡呼,這邊的人們才如夢初醒。
而下一刻看着地上的斷水劍,回想起剛剛看到那一幕,人羣中爆發出一聲高階修行者的厲嘯。
“火樹銀花!”
“不,不可能,不是全部的火樹銀花……這怎麼可能……”
聽着耳邊人們震驚的聲音,陳子楚怔怔看着這一切。
他看清楚了,但他的內心卻也無法理解,就像根本沒人能想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一般。
但那一切就發生了。
那名少女打掉了水院大師兄,打掉許義山的劍。
用的不是其他招式也不是野路子拳法,她用的,是劍。
看着背對着許義山的贏抱月手上的長劍,陳子楚眼前彷彿再次看到那劃過天邊的暗紅色弧線。
她用的不僅僅是劍,剛剛那一瞬間那女子使出的劍勢居然讓人有些熟悉,聽着耳邊高階修行者的厲嘯,陳子楚屏住呼吸。
剛剛那女子的劍法,居然有着葉思遠用來對付她的最後一劍,火法第九劍火樹銀花的影子!
火樹銀花!
沒有一絲火焰,沒有排山倒海的威勢,沒有高階修行者充沛的真元。
只有形,沒有神,陳子楚很想這麼說。
但就是這樣有形無神的一劍,卻打下了許義山的斷水劍。
這隻能說明一個能讓其他修行者絕望的事實,那就是這女子的劍意,已經到了。
就在一刻鐘前,曾將她打下擂臺,拋入泥水的一招,在這個時候,卻已經成爲了她的武器。
這女子就敢將其用在戰場上。
陳子楚想起嬴抱月在葉思遠最後一招擡劍相抵的動作,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他會有那女子也許會贏的幻覺。
就在葉思遠出劍的那一刻,那名女子就看穿了他的劍法,她的抵擋當時是直奔那劍法對立之處而去的。
她也許當時就找到了破解之法。
如果葉思遠沒用真元強行壓下,她也許真的能贏。
那一場在所有人面前被遮掩過去,陳子楚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能看到當時沒看完的劍法。
所以這一次。
她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
劍與劍的細小博弈只有許義山能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高臺下人們愕然着猜測着,不想承認眼前詭異的事實。
而就在這個時候,高臺上的許義山依然保持着之前劍落地時的姿勢。
少年靜靜單膝半跪在高臺上,沒有看他背後的少女。
人們怔怔看着這一幕,下一刻卻只聽少年靜靜看着眼前地上的長劍,輕聲開口。
“是你贏了。”
贏了。
陳子楚目光有些恍惚。
不是接下三招,不是承讓,而是你贏了。
她贏了。
雖然全程不關他的事,但陳子楚聽到這句話眼眶卻有些酸脹。
她最終用劍,取得了那個無論如何都不願向女子低頭的男人的承認。
嬴抱月轉身看向許義山,深吸了一口氣,誠心誠意地開口。
“師兄,承讓。”
她並不是他對手,至少現在不是。
君子欺之以方,是她限制了他的境界也限制了他的劍法,利用他的弱點造就如今的勝局,嬴抱月沒想到許義山會這麼說。
而這一次,許義山沒有反駁師兄這個稱呼。
下一刻,沉穩的腳步聲打斷了人們的紛亂,許義山擡起頭,看着震山先生一步步走上高臺。
“師父。”許義山低低開口,“如您所言,弟子不再……”
然而就在這時,震山先生卻打斷了。
“不用如我所言,如你所言。”
許義山一愣,卻只見震山先生平靜地凝視着許義山的眼睛,“爲師這一次聽你的,你不願意爲師絕不強迫,這丫頭的出身身份的確難辦,”老人深深地看進少年眼中問道,“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高臺下人羣沉默一瞬,頓時議論紛紛。
陳子楚也傻眼了,沒想到震山先生突然來這麼一出,他擔憂地看向臺上的嬴抱月,擔心許義山那個棒槌萬一真的……
一聲輕微的咔嚓聲打斷他的思緒,高臺上的許義山已經拿回了斷水劍,下一刻陳子楚看着他睜大眼睛。
爲這他從未想到的一幕睜大眼睛。
姬嘉樹也肩膀微微一震,看着高臺上那個少年意想不到的舉動。
少年一手擱劍,一手握拳抵地,單膝跪下。
許義山擡頭看向震山先生,靜靜開口,“師父,我懇請您收她爲徒。”
震山先生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大徒弟,“你居然願意擁有一個師妹嗎?”
許義山沉默一瞬,隨後開口。
“我會以她爲榮。”
嬴抱月一怔,看着眼前少年的背影。
許義山卻只是看着震山先生認真道。
“她會成爲我們一門的榮光。”
陳子楚和姬嘉樹一怔,看着高臺上認真沒有一絲作僞的好友。
嬴抱月也沉默了一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
看着許義山的背影,她輕聲開口,“謝謝。”
許義山沒有回頭,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震山先生,震山先生也這樣看着他,最後笑起來。
“恭喜你有師妹了。”
原本目光非常淡定的許義山反而恢復了不少呆愣。
他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下一刻卻只聽震山先生忽然看着他非常興奮地說道,“你既然沒意見,那趕緊把戒指給你師妹戴上啊!”
嬴抱月一怔,隨後看到許義山從懷中掏出一枚青色的指環。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的。
嬴抱月想起這個學宮的歷史,忽然想起了某人留下的要素,但她一開始還渾然不覺。
只不過戒指……怎麼和某儀式怎麼有點像?而且……
戴上?
戒指?
師父啊,你都留下了什麼習俗……
這還不算完,就在許義山靠近時,嬴抱月微微一偏頭,忽然看到人堆裡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孔,正看着許義山手上的戒指。
那個人是,姬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