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回來了?在哪?”
樓小樓嚇了一跳,立馬回頭去看,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影。他第一反應以爲李稷是說嬴抱月從西戎回來了,可望着李稷的表情,樓小樓意識到了不對勁。
李稷的雙眼並沒有看向一個具體的方向,而是看向一個虛空的方向。
他像是在透過萬水千山,注視着一個人。
樓小樓遲疑地問,“殿下她現在人在哪?”
李稷閉上眼睛,感受着風的流動,“我不知道,應該很遠,還在西戎。”
西戎是很遠,但比起八年這個時空的距離,此時的她離他更近。
在甘露殿門口感受到八年前的她的那種感覺,李稷已經不想經歷。即使和她身處於同一個地方,卻身處不同的時空,這種經歷說出來都沒人相信,他卻遇到了。那一刻李稷真切地感受到了何爲咫尺天涯。
好在她終於回來了,沒有選擇留在過去。
“既然殿下還在西戎,你爲什麼會知道?”
樓小樓望着李稷身邊依然狂亂的水霧,愕然不已,“是殿下身上發生什麼了嗎?”
雖然他覺得不太可能,但李稷此時身體的異常難道和嬴抱月有關?
“她……”
李稷停頓片刻,“她正在破境,破境天階。”
樓小樓和姚女官只覺耳邊嗡的一聲,嚇了一大跳。
“殿下在破境天階?”
他們兩人離開嬴抱月的時候,她境界還低,這才過了多久,嬴抱月居然就要昇天階了?
這正常嗎?
向來穩重的樓小樓都大驚失色,畢竟破境天階的兇險只要是個修行者都心知肚明。
“殿下她還好嗎?等等……”
樓小樓慌亂過後,才後知後覺地問,“殿下人在千里之外,爲什麼你會知道她在破境?”
就算高階修行者和水法者之間或多或少存在點感應,可這也離得太遠了吧?
嬴抱月人在前秦也就罷了,可她現在人都在永夜長城之外,看李稷的表情,這人居然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如果這是天階修行者的能力,也太邪乎了吧?哪怕神子都做不到吧?
“是啊,我爲什麼會知道呢?”
李稷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知道。”
同爲水法天階即便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那也是在破境成功之後。
可嬴抱月纔剛開始破境,成敗未知,李稷遠隔千里之外就感受到了她的氣息。他閉上眼角,彷彿能夠感受到她的每一次呼吸。
這種感覺,就彷彿在甘露殿外遇見八年前的她一般。
就在感受到嬴抱月正在破境的瞬間,他渾身的真元就沸騰了起來,難以控制。
“這……”
樓小樓無法理解李稷的話。
若是尋常人,此時只會覺得李稷是在胡言亂語,一切都是這人在真元混亂後的臆想。
無奈之下,樓小樓看向身邊的姚女官,“阿姚,你覺得這話可信嗎?”
裡因爲他是修行者,他們兩人拿主意的往往是他。可李稷此時的話無法用修行者的常識來解釋,樓小樓只得向姚女官求助。
畢竟姚女官和李稷打交道的次數更多,剛剛若不是她不顧危險往回跑,他們也不會聽見這個情報。
李稷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如果涉及到嬴抱月,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我……”姚女官的確不懂修行者的事,但望着李稷緊鎖的眉頭,她心一橫,“我相信昭華君!”
就當她瘋這麼一回吧。
“好吧,”樓小樓嘆了口氣,猛地將手中長劍插到了地上,“那我相信你。”
既然如此,他就在這等,爲李稷護法。
“昭華君,你需要多久能控制住真元?”樓小樓目光嚴肅,“殿下情況如何,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嗎?”
李稷看向他,正要開口卻忽然怔住,他像是看見了什麼一般,直直望向別的方向愣住。
“昭華君?”
看反應樓小樓還以爲他看見了什麼人。可隨着李稷的目光看去,只有熊熊燃燒着的火焰,沒有任何人影。
“昭華君,你是看到了什麼嗎?”
然而李稷此時已經在水霧中閉上了眼,不管怎麼喊都沒有反應。
“昭華君?昭華君?”
樓小樓着急了起來,就在他想冒險闖入李稷外面的水霧之中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吃驚的聲音。
“校尉,你怎麼在這?陛下正叫你過去呢!”
樓小樓轉身,看見自己的副官渾身是血,站在不遠處驚魂未定地瞪着他。
“我……”
樓小樓一時間手足無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如果被其他人看見李稷這副模樣該怎麼辦。片刻後他卻發現,副官只是直直望着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和姚女官身後的李稷。
怎麼回事?
“王二,你看不見嗎?”樓小樓愕然不已。
“看見什麼?”副官一臉焦急,衝過來拽住樓小樓的手臂,“校尉,你怎麼還愣在這裡?宮裡出大事了!”
“陛下被人刺殺,您快回去!”
嬴晗日被人刺殺了?
來人身上的血珠灑落一地,姚女官嚇了一大跳。又是起火又是君王被刺,同一時間發生這麼多事,換作是誰都會反應不來。
“等等,王二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陛下怎麼了?還在人世嗎?”
“一時半刻說不清楚,您快和我回去!不然您被當作臨陣脫逃,會被凌遲的!”
副官急如星火,拽着樓小樓就往甘露殿內衝。
樓小樓狼狽不已,但事已至此他的確無法再帶着姚女官離開。他還沒有和宮裡徹底撕破臉,作爲貼身的護衛,他必須得去見嬴晗日。
臨走前,他只能看了姚女官一眼。
火光映襯下,兩人兩兩相望,相顧無言。
樓小樓離開了。
姚女官孤身一人,注視着水霧中閉目不言的李稷。
李稷臉上的青銅面具映襯着火紅的火光,猶如一尊石像。
“昭華君,你去哪裡了呢?”
經過剛剛發生的事,姚女官心中莫名產生了一個想法。
那就是李稷很可能已經不在這裡,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軀殼。
真正的李稷很可能已經去了別的地方。
可他去哪裡了呢?
姚女官在李稷身邊坐下,仰望着他臉上的面具,喃喃開口。
“你現在,見到公主殿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