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知道我說的是誰。”
慕容飛瀾眯起眼睛,“年齡不是問題,他和你現在這具身體不是正好年齡相仿嗎?”
嬴抱月偏過頭去,“那不一樣,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慕容飛瀾笑起來,“抱月,你在開什麼玩笑?你別忘了,如果你和他那場和親真的落到實處,他現在估計連自己的孩子都已經有了。”
“慕容飛瀾!”
嬴抱月咬牙切齒地喊他的名字,有點想把這傢伙這張嘴堵上。
“抱歉抱歉,”慕容飛瀾嚴肅起來,“但年齡不是春華君當不了國師的藉口。”
“自古英雄出少年,”他的目光認真道,“你上輩子統領三軍的時候也不過十五歲而已。”
“他如今已經是最年輕的天階修行者,又有那樣的父親,沒有人會懷疑他將來能夠成爲等階二的神子。”
就算現在年輕了一點,但無論是修行者還是文武百官,無人敢真的輕視他。假以時日,姬嘉樹足以樹立起自己的威信。
“姬家本來就是按照國師的標準去培養他的,你將他留在身邊,算是佔了南楚的大便宜。”
嬴抱月閉了閉眼睛,“他的確能夠成爲國師,但不是我的國師。”
“你說得對,嘉樹遲早會成爲等階二的修行者,”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如果不出意外,他能夠成爲下一任的玄武神子。”
到那個時候,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去北魏成爲耶律光的國師。
北魏有效忠於他的義軍在,有耶律華和孟詩在,姬嘉樹一定能大放異彩,大展宏圖。
“那也是以後的事了,北魏還有許滄海和拓拔尋在,”慕容飛瀾淡淡道,“你身邊現在沒有比他境界更高更擅長處理國事的人。前秦比北魏更需要一位稱職的國師。”
“我自己就是等階二,”嬴抱月面無表情道,“我就是前秦境界最高的人。我不需要國師,我可以自己解決所有問題。”
慕容飛瀾的目光冷下來,“抱月,你想把自己累死嗎?”
嬴抱月低頭重新坐到桌邊,“也就忙這麼一段時間,等一切步上正軌就好了。”
“你這是在迴避問題,”慕容飛瀾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加重了語氣,“這不是你的作風。”
“姬嘉樹一個南楚人留在阿房宮裡,這些天應該也在爲你忙上忙下,你不給他一個官位,只讓他束手束腳。”
嬴抱月低頭望着慕容飛瀾的手。
那上面有很多傷痕和繭子,可以看出他這些天有多辛苦。
如果不是真的擔心她,這麼個聰明人是不會開口乾預其他國家內政的。
她沉默片刻,“飛瀾,謝謝你。”
慕容飛瀾笑了,“那肯和我說實話了嗎?你到底在顧慮什麼?”
“你應該知道。”
“我不能給他他想要的東西,。”
嬴抱月擡起頭來,眼中涌動着複雜的感情,“就這麼把他留在我的身邊,對他不公平。”
姬嘉樹還年輕,他有更廣闊的天地和更多的選擇。她不能在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迴應對方感情的情況下還將他綁在身邊。
她不能。
慕容飛瀾望着嬴抱月認真的神情,微微動容。
但他並沒有像嬴抱月想象的那樣閉嘴,反而點了點頭,“我的確知道。”
“但那又如何呢?”
慕容飛瀾聳了聳肩,“你以爲姬嘉樹想要什麼?你王夫的位置嗎?”
嬴抱月咬牙,今天第三次想要把這人丟出去。
她忍不住深呼吸,在心中重複對自己說這人大老遠跑來一趟不容易,不容易……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慕容飛瀾伸手點了點嬴抱月的眉心,“你身處那兩個人的中央,看不明白也正常。”
這也是他今天來這一趟的目的。
這種事若是放在平常,以嬴抱月的清醒她完全能夠處理好。
可偏偏嬴抱月對於姬嘉樹心懷愧疚之心。這種愧疚困住了她,也困住了他們三個人。
“抱月,我就直說了,”慕容飛瀾目光銳利起來,“哪怕今日李稷沒有出事,我也不認爲他適合當你的國師。”
嬴抱月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萬人之上不需要兩個相似的人,”慕容飛瀾淡淡道,“國君和國師應當是互補的存在。”
嬴抱月和李稷,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這兩人的成長環境都不正常,戰力卓絕又心性堅定。若是遇上同一件事,這兩個人大概都會拿出同樣的處理方案。
“你和李稷身上的味道很相似,都少了點人味,”慕容飛瀾笑了笑,“一個國家不需要兩個像你們這樣的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說我沒人性嗎?”嬴抱月假裝生氣道。
慕容飛瀾笑了,他知道嬴抱月明白他的意思。
在不知道李稷身世前,他還不知道如何形容李稷那種奇異的感覺,但現在他明白了。
李稷的身上有一種神性。
恰好嬴抱月身上也有。
一個國家不需要兩個具有神性的人。
嬴李兩人如果放在同一個國家,是對戰力的一種浪費。
“對於昭華君而言,他的最佳去處,不是在這裡,”慕容飛瀾看向嬴抱月身後的那張地圖,“是西戎。”
“他應該去西戎當國師,輔佐白狼王。”
嬴抱月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一頓。
慕容飛瀾說的是對的。
她不得不承認,她這個老友,眼光太毒。
“姬嘉樹纔是最適合你的國師,”慕容飛瀾用食指叩擊着桌面,“他是世家子弟出身,名聲極好,父母又都是世家出身。有那樣的家世,無論是朝臣還是修行者都要賣他三分薄面,無論做什麼都方便。”
換句話說,姬嘉樹的人味十足,正好和嬴抱月互補。
嬴抱月以女子之身繼位,本來就爭議極大。所以她需要一位出身正統,受到各方勢力承認又對她忠心耿耿的人來當她的國師。
姬嘉樹正是最好的人選。
“我知道你對他心懷愧疚,但你要是這麼想,未免太小瞧他。”
“也太小瞧我們修行者了。”
慕容飛瀾聲音冷了下來,“正如我剛剛所說的。他從小勤學苦練,是隻爲了成爲你的王夫嗎?”
嬴抱月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住。
“男女之間的感情固然重要,但我們修行者有我們的抱負。”
慕容飛瀾深深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不是嗎?”
“你的師父一生未曾婚嫁,但她是大秦唯一的國師。你可曾問過,她是否後悔?”
嬴抱月的雙手顫抖起來,“她從未後悔過。”
“沒錯。”
慕容飛瀾知道嬴抱月能想明白。不如說她本就明白,只是身處其中着相了而已。
“你若真心爲他不值,就應該給予他修行者中至高無上的地位,一條施展才華的通道。”
“既然是人才,就應該去往他最能發揮才能的地方。”
玄武神子也好北魏國師也好,這並非姬嘉樹作爲一名修行者所能夠達到的頂點。
“我覺得,”慕容飛瀾俯視着嬴抱月的眼睛,“你不會只滿足停留於現在這個位置,你身邊的人也是如此。”
“我說的對嗎?”
“前秦王。”